第六百四十章:北離刀客

  「呃……山主大人,屬下想起還有一些雜事尚未處理完畢,先行告退。」

  若真只是雜事,她又為何要匆匆帶走堂內其他人。

  漠漠沒有多想這些,扔了手中酒罈,將陵天蘇的身體扶穩,他看著他那雙朦朧滿是霧氣的眼睛,帶著一絲顫音問道:「你身上的衣服……是哪來的?」

  陵天蘇倒退兩步,掙開他的雙手,揉了揉眉心,嘟囔說道:「衣服?哦,你說我身上這件……唔……小鳳凰的。」

  漠漠逼近一步,漆黑的雙瞳似有團火焰在無聲燃燒,又問道:「小鳳凰是誰?」

  陵天蘇晃了晃腦袋,答道:「小鳳凰就是小鳳凰啊……」

  他說著,揚起一隻手臂,寬大的外袍衣袖下垂至手肘處,亮出那枚鳳火環,笑道:「就是這枚環兒的主人。」

  漠漠一把抓住他那隻亂晃的手臂,仔細打量著他手臂上的鳳火環,眼神陰晴不定。

  「鳳火環?鳳隕宮?你怎麼會跟鳳隕宮的人糾纏到一起去?」

  陵天蘇抽回自己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找酒。

  「我怎麼……知道……就是她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

  漠漠心中一跳,總算是說到正點子上了。

  打鐵要趁熱,若是醉暈過去就什麼話都套不出來了。

  趕緊一把扳過他的身體,雙手捧著他的臉頰,急切問道:「然後了,發生了什麼?」

  漠漠喝了就,雙手亦是熱乎乎的,貼在臉上不甚舒服,陵天蘇有些難受地晃了晃腦袋,然後對上她的雙瞳,露出一個苦笑笑容。

  「……不告訴你……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告訴子憂的,這樣一來,她便不理我了。」

  得,什麼都不用多問了……

  看來既已成事實,已經問出了個大概,再往深里問想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漠漠無奈嘆息,看著漸漸趴著要睡過去的陵天蘇,伸出一根手指憤憤的戳了戳他的臉頰,低罵道:「壞小子!」

  ……………………

  在九州之上,顧然率領一眾南府軍隊打敗十萬北離軍隊的事情早已傳遍各國。

  但此刻的顧然並未凱旋還朝,更未乘勝追擊。

  而是在蛟嶺城牆內的閣樓之中,面色冰寒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顧瑾炎額角划過一絲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姐姐手中的皮鞭,訕訕一笑,趕緊端過一杯茶水,滿臉討好笑意的端到她面前。

  「阿姐喝茶!」

  若是放在以往,再大的怒火顧然看在這盞茶的份上也會消得七八。

  可如今,當她看到顧瑾炎腕間層層紗布之下的血跡,眉宇間的怒火更甚。

  「啪!」

  長鞭如靈蛇狂舞,狠狠抽打在顧瑾炎的手背之上。

  顧瑾炎痛呼一聲,手中茶水濺落在地,瓷片碎裂飛濺。

  其實鞭子抽打在手背之上的力度十分精準神奇,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疼痛,只是手背一麻端不住茶水是真。

  「阿姐……」顧瑾炎委屈的捂著手背。

  「別叫我阿姐,我沒有你這麼一個亂來的弟弟!」英氣的面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此刻她肩頭尚且流淌著從那北離軍帳中帶回來的沉重傷勢。

  她的確施展出驚人手段,瞞過了那整整九萬大軍,找到了千魂軍首領的帳篷。

  並且在極短甚至不讓那莫魂軍察覺的時間裡,施展出道元領域,將他強殺。

  外界流傳著,並未驚動任何北離軍士。

  事實上,並非如此。

  她的確能夠全身而退的,只是她沒有想到,這次北離出征,在那十萬大軍之中,莫魂商還帶了一人。

  北離巫師。

  莫魂商有一盞命燈在那巫師手中,在他氣絕的那一刻,命燈滅了。

  殘燈縹緲而出的煙霧,凝聚出了當時的刺殺場景。

  其結果自然便是顧然一瞬間,身陷重圍,被整整九萬人圍殺。

  此番刺殺,無人知曉。

  甚至是她手低下的南府軍隊,而唯一知曉此事的謝甲,也在她的如山軍令之下不得泄露半分。

  刺殺莫魂商,她並非毫髮無損,既然能夠在極短時間裡將莫魂商殺死,她自身的傷勢也會獲得等同代價而變得十分沉重。

  從北離軍帳到那蛟嶺關,之間隔著一座山嶺,山嶺兩道,更分別有著百里之遙。

  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任何援兵,更無法突圍。

  可是誰能想到,在廝殺的當天夜晚,她竟然看到了他那傻弟弟。

  以顧小炎的商人身份出現在了北離軍帳之中,最後將她帶走。

  她承認,在那一刻,顧瑾炎不再是活在她庇佑之下的那個孩子,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的擔當。

  她不知這幾個月以來,他那傻弟弟冒著生命危險,頻繁的入那北離國境,甚至是兩軍交戰之地做起了那不要命的生意。

  而那生意之下,地底之中,埋藏著無數空間靈石。

  在那空間靈石的爆破之風下,他們成功突圍,奇蹟般的從那九萬大軍之下活了下來,回到了蛟嶺關中。

  顧瑾炎的計劃盤算得很好,且花了極為昂貴的價格種下這一切。

  這一戰,他可謂是用等同於顧家整整一年收入換來的成功。

  但,打響顧小炎這一名號,以及任何資產,並非源自顧家。

  顧瑾炎疼得齜牙咧嘴,坐在凳子上說道:「阿姐,打死不離親兄弟,反正我不管,這一輩子,我是賴定你做我阿姐了。」

  疼不是來自於手腕,而是背後。

  在北離軍帳之中,顧瑾炎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來自背後的那一致命之刀。

  若非其中一位崑崙奴看到那一刀,以自己的身體與武器攔截,恐怕如今的他已經斷成兩截。

  那一刀,含著必殺的威力,饒是體魄強大的那名崑崙奴,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也無法化解那一刀的殺機。

  他的身體在那一刀之下,化作了漫天血霧。

  而顧瑾炎背後,也留下了一刀從肩頭劈砍至尾椎的巨大傷口。

  顧然扔了手中皮鞭,面無表情的走到內房,從木架之上取出一盒針線,一把剪刀。

  她緊抿著唇,默不作聲的想用剪刀剪開顧瑾炎背後的衣衫,不過她發現這是多此一舉,因為那一刀的狂暴威力,之間將他背後衣衫震成了粉末。

  她咬牙放下剪刀,然後穿針引線,將針頭在燭火之下燒得滾燙之後,便開始縫合顧瑾炎背後那皮開肉綻恐怖猙獰的傷口。

  這次顧然變得無比安靜,沒有在繼續罵他。

  顧瑾炎面色比雪還要蒼白,雙手死死扣住桌子邊角,下巴擱在桌面之上,眼神黑亮黑亮。

  直至那傷口縫合到了一半,顧然抬首看著那宛若蜈蚣蜿蜒而下的猙獰傷疤時,鼻頭一酸,故作平靜的說道:「你不是最喜歡小姑娘了嗎?若是被人家小姑娘瞧見你這背後傷疤時,也不怕嚇壞了人家。」

  顧瑾炎鼻息噴了一口熱氣,笑道:「做我顧瑾炎的女人,本就是她們三生有幸了,哪裡還該嫌棄我,再說了,臉沒壞就行。只是可惜啊,這一刀著實詭異,就連那小黃侍煉出來的五散膏都不起效果。」

  縫合的手微微一頓,顧然眼中浮現出一抹不解的複雜之色,隨即又繼續縫合。

  她道:「我也不知,這次那北離軍帳之中,居然隱藏了北離第一刀客,王川。」

  她不認識王川,所以不知其長相為何。

  但是在他出刀的那個瞬間,她認出了他的刀法。

  王家絕學……血屠刀!

  倒也難怪顧瑾炎說五散膏無用,因為那血屠刀氣,瞬間可肆意破壞人體內的血氣精氣,那一刻,若無那位崑崙奴護身抵擋。

  這一刻,顧瑾炎恐怕已是骨肉剝落分離,屍首異處了吧。

  顧然心中無比感激那位崑崙奴,也不知顧瑾炎何時居然收服了這麼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