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那女子擅長指揮對陣作戰,配合宗門同伴弟子一同圍攻赫連,如此傷他一說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然而,赫連卻臉色有些難看的搖了搖頭:「不,就她一人。」
陵天蘇心中頓時有些沉重,如此說來,那女子……確實邪氣得很!
「那麼……你找到了韓水依嗎?她可在入京隊伍之中?」
赫連點頭道:「我雖未在合歡宗隊伍中見到那個女人,但是,我能肯定她亦在此次隊伍之中,因為……我聞到了那女人身上的濃烈臭味。」
陵天蘇苦笑,赫連有著與他一樣驚人靈敏的嗅覺,而且,他知道赫連的確很不喜歡那女人身上的味道,當日在漁村赫連就已經對那女人強調過很多遍了。
「那女人……」
赫連頓了頓,繼續道:「似乎易了容,混在列隊之中,想來是怕入京被顧瑾炎報復,而且我隱隱感知到她的氣息比當日在漁村見到時,更是強大不少,想來定是煉化了從顧瑾炎那吸來的一身修為,在這幾個月里,估計也沒閒著,又禍害了不少人的修為。」
陵天蘇冷笑:「這女人害了阿饅性命,可不會再讓她這般繼續瀟灑下去了!」
「還有那蘇邪……什麼來頭?合歡宗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個人物?」
由於阿饅一事,陵天蘇答應過她定會幫她報仇,所以對於韓水依所屬宗門私底下自是有所調查。
合歡宗,是由合歡老祖一手創立而成,成立也有三百年已久,宗門修行功法乃為世人們不恥的男女雙修功法,采陰補陽,采陽補陰,擅修於魅惑之術,可謂是實打實的邪魔外道。
合歡老祖自身的實力其實在三百年前並不算有多高強,他得罪了一方勢力,被人打成重傷,將垂死的他扔到一處不知名的瘠薄荒山。
那座荒山煞氣極重,即便當時的合歡老祖並未修習過鬼道之術也能感受到此地滿處冤魂游散。
將死之際,這無人荒山之中,合歡老祖聽到了耳側女子不甘的詛咒之聲。
在這詭異的山中,合歡老祖詭異的活了下來,且得了一身玄奧的雙修之術。
無人知道他在那山中是如何得到此機遇,此致他開山立派,通過一身雙修功法廣納貌美女子,創立了合歡宗。
而韓水依,便是當代合歡老祖的親傳大弟子,頗受合歡老祖喜愛。
在陵天蘇的了解下,合歡宗當代年輕一輩中,當為韓水依為佼首之者,可從未聽說過蘇邪的名號。
合歡宗亦是當代大宗,那蘇邪凝魂巔峰實力雖然不弱,但卻擔任這領隊一任本就顯得十分特殊了。
赫連搖了搖頭,道:「那女人出現的突然且詭異,而且我看那合歡宗宗門之內,多數與她實力相仿的同門皆對她十分順服。」
陵天蘇冷笑:「看來那合歡老祖可真是將這蘇邪藏得夠深啊,今年萬首試可又多了一個大敵。」
「合歡宗修行功法在於吸納他人功力,歸根結底,這種強行吸收他人功法納為己有的行為,最終只會導致自身根基實力虛浮不定,所以按戰鬥力來說,合歡宗的實力在九州大陸中不過勉強可稱之為中等偏上。
但她們真正致命與無形處,卻是魅控之術,合歡宗弟子擅長玩弄人心,可在你防備心最弱之時趁虛而出,所以……我想那蘇邪能夠傷你,定是在戰鬥那一瞬,你看到了能夠牽動你心底最深的人或物,我說得可對?」
說這話的,居然是久不發言的駱輕衣。
赫連身體一僵,無意識的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陵天蘇轉頭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對合歡宗的事怎會如此了解之多。」
駱輕衣眉頭微皺,仿佛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一般,面上隱帶厭惡:「有一年,江南地帶發生瘟毒之害,就連江南名門水月洞湖的銀歆夫人都差點隕身與那場瘟毒之害中,陛下擔心瘟毒蔓延,便派我們葉家黃侍前往江南地帶控制隱患。
事後,雖然成功的掌控住了局面,但黃侍中的不少男子卻是糟了那水月洞湖臨山宗門合歡宗的毒害,一身修為被禍害了個乾淨,就連人都變得痴痴傻傻,悵然失措,就連生活都難以自理,這是心病,心病難醫,所以,這才是合歡宗最致命的一個手段。」
陵天蘇額上黑線嘩嘩的下,感情遭毒手的不止那愛女人的紈絝,連咱們王府中的黃侍也被禍害過啊。
駱輕衣話鋒一轉,看著陵天蘇突然說道:「世子殿下常喜歡與顧瑾炎出入聽雨軒那等子風月場所,最容易被京城中的合歡宗門人盯上,還望世子能夠自尊自重,莫要被外頭亂七八糟的女人騙去了清白身子才是。」
陵天蘇嘴角狠狠一抽,嘴唇都差點沒被抽飛出去。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口無遮攔!」
駱輕衣冷冷一笑,沒有接話。
喲呵……陵天蘇怎麼感覺這小娘皮在他面前倒是挺拽的啊。
「那接下來呢?你是準備繼續當我的打手,還是接著去殺那韓水依?」陵天蘇這話是在問赫連。
赫連沉思片刻,道:「我發現她說得有道理。」
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陵天蘇一愣:「什麼?」
赫連緩緩下床,圍著陵天蘇打了一個轉,目光帶著一絲詭光將他打量了片刻。
「我一直以為,引蛇出洞這個計劃十分方便省事,因為可以節約埋伏等待的大量時間,雖然我可以等到那個女人自己落單再下手,但是這樣一來無疑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
陵天蘇被他盯得渾身不自然,狠狠的抖了抖:「所以呢?你想怎樣?」
赫連盯著他繼續說道:「既然是引蛇出洞自然得拿出那女人感興趣的誘惑來,她喜歡男人,特別是長得好看且元陽仍在的男人,方才她說你常與顧瑾炎出入青樓之地,何不妨將她在她夜裡找尋獵物時將她引誘出來,這時候動手卻是最容易的時候。」
「不行!」
「不行!」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的拒絕。
是陵天蘇和駱輕衣。
駱輕衣面色難看道:「什麼餿主意!堂堂葉家世子,怎能輕易出賣色相。」
赫連冷笑:「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出賣的又不是你們女子色相,有我在,難不成還真怕你家世子被人吃干抹淨了不成?」
駱輕衣一雙俏臉一陣青一陣紅,她發現,這赫連實在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陵天蘇揉了揉額頭,無力道:「真不行啊……那韓水依在漁村時見過我你也知道,若是由我來引誘,她定不會上鉤。」
赫連淡淡道:「黃侍有一種易容手法,可用銀針扎穴改變人的相貌,你身邊的女子是黃侍之人,自然也會,況且半年時間過去,你自己可能沒有發覺,你長高了不少,換了容貌,那韓水依自然相認不出。」
扎穴易貌?陵天蘇一怔,黃侍居然還有此等手段,可真還是頭一次聽聞。
駱輕衣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陰沉沉道:「如此荒唐之事,別想我幫忙。」
這算什麼,黃侍以醫術救治世人,到了這兩個傢伙這裡,居然要用她的易容術與勾引女子?這叫什麼事?
赫連那一雙濃眉嚴肅的擰起,道:「這如何是荒唐之事,合歡宗的韓水依禍亂多年,她本該死,你家主子都想要她的命,你為何就不能配合一下。」
駱輕衣斜眼冷笑:「配合?配合你們去勾引女子?」
「行了……」陵天蘇擺了擺手,道:「也罷,那女人確實不能再留,若是等到萬首試結束,她離開永安,便更是不好殺了,就依赫連的意思。」
「喂,你們家世子都發話了。」赫連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道。
駱輕衣氣得臉色鐵青。
陵天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朝駱輕衣攤開手掌伸去。
「幹嘛?」駱輕衣好沒氣的硬邦邦說道。
「給我一根銀針。」
「要銀針幹嘛?」駱輕衣皺眉,難不成他還想自己扎針刺穴?
「當然是在關鍵時刻扎大腿用啊,這樣才能懸崖勒馬保住清白身子不被那魔女給奪了去,記得來根粗一點的。」陵天蘇用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說道
繃了半天的臉終於還是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陵天蘇趁熱打鐵,扯著她的衣袖翻了翻:「你不給,我可自己找了啊。」
駱輕衣止住笑,一巴掌打開他作怪的手:「行了,你有這個覺悟屬下很欣慰,既然世子這麼想殺她,屬下不是不能幫你,不過為了保守起見,世子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見她終於鬆口,赫連對陵天蘇露出了一個佩服的神情來。
「什麼條件?」陵天蘇算是知道了,這女人是屬於那種嘴硬心軟類型的,只要在她面前裝個蠢,賣個傻什麼的一切都好說。
駱輕衣從她隨身斜背著的芷蘭包中摸出一粒藥丸,遞給他說道:「在行動之前,你需得先吃下這個?」
「這是什麼?」陵天蘇當然相信這不會是什麼毒藥,接過來放在筆端聞了聞,卻發現聞不出任何味道。
她眼底划過一抹狹促意味:「這是我自己煉製的寡人丹,當年在江南地帶為了避免黃侍中人再受到合歡宗弟子的侵害,我便煉製了此丹,可令人寡情絕性坐懷不亂,再任何事物之前,都起不了一絲興致。」
這話說完,赫連已經是一臉憐憫的看著陵天蘇了。
陵天蘇恍若未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倒是與我那清心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你這取丹名字也忒難聽了些。」
見他沒聽懂自己的意思,駱輕衣輕咳一聲,平視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他某處上停頓辦響,然後又輕咳一聲。
這回陵天蘇是看明白了,氣得渾身直哆嗦,直接就將手中那藥丸給捏得粉碎。
「你這是要斷我葉家血脈啊!!!」
為了個韓水依,他已經大大退讓犧牲自己的色相了,結果呢,這女人更毒,竟是直接讓他成為第二個大皇子!!
方才誰說她嘴硬心軟來著,啊呸!!
看到那丹藥毀成渣渣,駱輕衣皺了皺眉,道:「誰要斷你血脈了,這個只是暫時的,不過是讓你一晚上沒反應而已。」
赫連道:「我覺著不錯。」
聽到這麼解釋,陵天蘇總算是釋懷。
「那……這藥丸還有嗎?」
駱輕衣面無表情的又拿了一顆出來。
陵天蘇手裡捏著藥丸,有些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你確定這藥效只會維持一個晚上?」
駱輕衣冷笑:「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我將我自己賠給你好了。」
赫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陵天蘇一眼,淡淡道:「我覺著不錯。」
陵天蘇無奈道:「赫連你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今晚。」
陵天蘇皺眉:「這麼快?」
畢竟他體內的禁元丹還未破解,體內元力使用受限,雖然有赫連與駱輕衣在,但是心中總歸是有些沒譜。
「明日樓主召見,我可能要陪樓主出一趟遠門,以後會沒時間……」赫連說這話時,目光投向了門外那顆梨花樹,眼底莫名。
「行吧,那就今晚。」
陵天蘇將手中藥丸往口中扔去,也不嚼直接吞下。
既是今晚,如今已近黃昏,提前服下這勞什子的寡人丹也不算太早。
駱輕衣直勾勾的看到他喉結滾動這才放心的收回視線,神情微暖,似乎是對於他毫不猶豫的吃下自己給的丹藥那種下意識的信任行為很滿意。
其實對於陵天蘇來說,吃不吃這寡人丹都一樣。
他自認為自己的定力很好,再加上他修行幻殺術又天生為狐的緣故,合歡宗的魅惑之術對於他來說,意義真的不大。
吃下這寡人丹,不過是想讓駱輕衣更加放心罷了。
「入夜還有些時候,你們先坐,我去做飯。」赫連回身將自己那把長刀別在腰間,顯然多年的習慣讓他即使是做飯也不會讓刀離身。
陵天蘇有些吃驚:「你還會做飯?」
赫連往外走去,嗤笑道:「一個人活這麼多年,若是不做飯豈不是要餓死,況且……」說到這裡,他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外,語調突然變輕了許多,喃喃道:「就算我不吃,那老頭子也要吃啊……」
陵天蘇不知他口中的那個老頭子是誰,只是赫連臉色流露出的那股不知是悲傷還是孤獨的情緒讓他沒有多問。
三人的晚飯很簡單,一盤青菜豆腐,一盤炸得酥脆的小魚乾,三碗白米飯。
陵天蘇吃得很香。
駱輕衣吃的細嚼慢咽,頗有大家閨秀的味道。
赫連吃得很快卻認真得一絲不苟,這吃飯模樣倒是與他的妹妹有幾分相像。
這不禁讓陵天蘇有些懷疑,是否
吃過晚飯已是彩霞滿天,在出發之前,陵天蘇看到赫連半蹲在梨花樹下做著清掃工作,簡單的一番除草與收拾落葉後,赫連這才站起身來說道:「出發吧。」
陵天蘇偏頭看了那墳墓一眼,問道:「這是誰的墓?」
赫連將手上塵土拍盡,答道:「這家學院的主人,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是他將我帶到這裡來的。」
看來那人還是於赫連有恩的故人,陵天蘇輕聲笑道:「想不到你是一個如此念舊的人。」
說話間的功夫,赫連已經提著長刀踩著枯葉走至門口。
「不是念舊,而是不敢忘。」
陵天蘇舉步跟上,只聽得赫連的聲音繼續傳來:「他於我有恩,而且是天大的養育之恩,有恩那便要償……阿月是這樣,院長也是這樣,樓主亦是如此,院長曾經教導過我,要做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說到這裡,赫連忽然轉過身,看著陵天蘇認真道:「恩怨…無關血脈種族。」
陵天蘇聽明白了,赫連以此荒涼之地為家,是為了報恩,留在天闕樓亦是為了報恩,每日接榜殺人賺賞金,是為了救出孤月狼王,同樣也是為了報恩。
而他那句無關血脈,則是來自對於赫連霸的怨恨,自然為了尋仇。
這樣的生活方式或許會很累,但陵天蘇卻認為,這是最適合赫連的一種活法。
挺好。
世人都說,恩義兩難全,可他確認為,這一句話,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赫連身上。
因為他活得很通透。
在駱輕衣的幫助下,陵天蘇易了容貌,換了衣物,雙刀收到了鈴鐺里,腕間標誌性的紅繩鈴鐺也被陵天蘇收入懷中。
陵天蘇現在頂著的這張臉比起他真是面貌看起來要成熟不少,年紀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風流青年。
陵天蘇手裡端著一個從駱輕衣那裡得來的小圓鏡,對著鏡子摸了摸這張無比陌生的臉,這張臉俊魅邪肆,冷薄的唇,濃黑的眉,眼梢微挑就能看到眉宇間透著的那股子風流佻達。
總之……這是很不合陵天蘇胃口的一張臉,看起來比起顧瑾炎那廝還要欠扁一分。
然而這張臉還是在赫連左指右點下讓駱輕衣扎了幾十銀針才完成的「傑作」。
但不得不說,駱輕衣的手法很好,即便在他臉上扎了幾十針,陵天蘇依舊沒有多大感覺。
只是……他對於自己的這張新臉,實在是歡喜不起來。
他無奈的將小圓鏡還給駱輕衣,抬頭看著赫連問道:「這張臉我看了都覺得討嫌,你憑什麼認為能夠憑藉這張臉將那女人引出來?」
駱輕衣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還是原來那張臉看著順眼許多。」
「看吧,她都這麼說了,趕緊給我換一個。」
連駱輕衣都對這張臉不感冒,更別說那花叢老手韓水依了。
赫連卻反問道:「你們覺得,那女人與青樓女子有何區別?」
陵天蘇皺眉道:「除了一個是修行者一個是普通妓 女,並無多大區別。」
「不錯。」赫連點頭道:「正所謂蚊子不叮無縫的蛋,你以為青樓中的姑娘會喜歡勾搭那種老實巴交一本正經的翩翩君子?韓水依那種女人,不就是喜歡往像顧瑾炎那樣的人身上可勁貼,所以,你這張臉,很適合。」
赫連看著陵天蘇這張臉饒有興趣的說道:「因為……唯有這般風流子弟,才能一勾就輕易到手了,這裡是京城,韓水依不敢掀起太大動靜,唯有對你這種長相陌生但一眼看去就是喜歡流連風月場所之人感興趣了。」
這話說的陵天蘇無言以對,感情他以往與顧瑾炎一同逛窯子逛了這麼多回還像個新手?
不過這種撒網釣魚的行為,陵天蘇也沒想著今夜就能將那個女人印出來。
至少先頂著這張臉在京城第一樓聽雨軒內混個臉熟,給眾人留下一個好色之徒的印象來。
說實話,陵天蘇實在是討厭裝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樣去看人家姑娘,因為他自認為學不來顧瑾炎那種水到渠成的天生色狼眼神。
所以平日裡,因為是與顧瑾炎一同,倒也不必過多偽裝,大家都自動將他列與顧瑾炎為同一種人的行列里的,至於他的不動聲色目不斜視的有禮模樣,也被旁人理解成了不過是裝模作樣。
可今夜不同啊,他是一個人去那聽雨軒,赫連與駱輕衣只會在暗處打探情況,風流做派還是得靠他自己來表演發揮了。
好在赫連閱人無數,在他的指揮之下讓駱輕衣扎出來的這張臉根本無需刻意裝什麼,隨意的眼角上挑都會給人一種輕浮之感,嘴角微勾就是一張恰到好處的邪笑面容。
手裡拿著赫連給他的一把摺扇,學著顧瑾炎的動作輕搖兩下,邁著八字步這不剛走沒兩下,還未走到聽雨軒那條街,就被一家名為「醉歡樓」門口負責拉客的姑娘們半路截胡,連拽帶扯的將他給扯了大門。
暗處中,赫連無奈的扶了扶額頭,嘆道:「他這算不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駱輕衣面無表情道:「真沒用!」
赫連看了這黃侍女子一眼,很識趣的沒有再多說話,自打她給她家世子扎完針以後,他就隱隱感覺到她很不愉快。
入了醉歡樓,陵天蘇幾乎要被這些鶯鶯燕燕給推壓得快喘不過氣來,那脂粉味實在是太刺激他這半妖鼻子了。
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在柔軟身子堆中抽出雙手,攤手一看,手裡頭捏的扇子都不知掉哪裡去了。
「行了行了!!少爺我今天就是來找一個姑娘喝酒的,不用這麼多人。」
「那不知公子看上了那位姑娘?」
一旁老媽子頓時喜笑顏看,聽他這麼說想必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了,便偷偷的使了一個眼色,那些姑娘們頓時會意,笑著將他鬆開了些。
這也實在怪不得她們如此緊張,因為那聽雨軒多了一位蘇九兒那般神仙人物的存在,可不止是春意樓,其他同行們的生意可謂皆是十分慘澹。
這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陵天蘇眼睛飛快的在脂粉堆里掃過,然後指了一個躲在最後面看著比較順眼的少女:「就她了,備一個上號的雅間。」
老媽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倒不是因為那少女是哪個花魁名花,而是那模樣比起其他姑娘,那簡直就是一群小天鵝中的一隻醜小鴨。
當然,這倒不是說她有多難看,比起一般女子,她的容貌算是中等偏上,之所以能夠讓她在這樓中生存紮根,只因她身段十分不錯,五官也算是過得去,只是細看就會發現其實她臉上存在不少瑕疵。
比如說那過於稀疏的眉毛,即便有眉筆添了幾筆也能夠看出其實她的眉毛很少,還有就是臉上脂粉也掩飾不住的點點雀斑,鼻子也有些塌塌的。
對於那些出來玩的富家公子哥,自然是追求完美的姑娘,對於這麼一個瑕疵太多的姑娘,自然是極少點名要她的。
那少女被陵天蘇指中,亦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指了指自己喃喃道:「要我?」
老媽子看了一眼邪氣十足的陵天蘇,心想許是這公子圖個新鮮也說不準,然後開懷笑道:「不知公子是聽曲陪酒還是吹簫包夜啊?」
陵天蘇甩出一張面額不菲銀票,故作老道:「看心情吧。」
老媽子喜笑顏看的收起銀票,然後沖那少女說道:「還傻愣著幹什麼啊,還不趕緊接公子上樓。」
那少女恍然回神,哦了一聲,然後十分熟練的踩著小碎步依偎在陵天蘇懷中。
陵天蘇將她摟住,跟著上樓,心中暗道:「韓水依啊韓水依,你到是趕緊出現啊,不然這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暗處里,赫連一臉古怪的看著陵天蘇懷中抱著那個稀疏眉姑娘飲酒聽曲。
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問道:「你家世子原來喜歡這種類型的姑娘嗎?」
駱輕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梢,有摸了摸自己秀美的鼻尖,面無表情道:「我怎麼知道。」
赫連將她這下意識的動作看得真切,皺了皺眉,似乎明白了什麼。
駱輕衣的目光仍停留在陵天蘇懷中那個笑容嬌媚面貌尋常的女子臉上,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今日那位遣宮女送來九頭魔龍鱗甲的紫渃公主。
據說,她與世子走得很近……
據說兩年前,她容貌盡毀……
難不成……世子對於容貌有損的女子存在著特別的憐惜之意?
陵天蘇自然不會在這過夜,即便是飲酒也是淺嘗即止,怕喝酒誤事,至於對於懷中那位要以唇渡酒的姑娘他更是婉拒。
開玩笑,他可沒有喝別人口水的變態嗜好。
坐到大半夜,那稀疏眉姑娘都抗不過去自己先睡了過去,陵天蘇將她抱在床榻上安放好後,拿起一杯酒往臉上潑了潑,再將臉頰揉得通紅,扯了扯領口,將衣服扯得凌亂了些,然後就跌跌撞撞的撞了出去。
出了醉歡樓,已是更深人靜夜靜,抬首看去是黑茫茫的夜空,無邊的黑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柳巷之外,便是無人的夜晚街道。
陵天蘇腳步踉蹌的往赫連事先定下的客棧走去。
用赫連的話說,就是做戲得做全套,以免那韓水依說不定真的在暗處里盯上了他,自然不能這麼快碰面,所以他的做一個人的戲足足做上四五天左右的樣子,若實在引不出那女人,便只能另想辦法了。
春風吹拂大地,星光漸漸暗弱,寂靜的街道無比安靜,唯有陵天蘇一個的踉蹌腳步聲,他面頰酡紅,一身酒氣濃烈。
即便此時有打更朗經過他的身邊,也只會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醉鬼吧。
陵天蘇東倒西歪的腳步忽然一頓,他自然沒有醉,耳清目明,對於周遭的環境自然是感知瞭然。
在南角小巷之中,涼風席捲而出一抹極為細微的暗香。
陵天蘇雙目朦朧的朝著那燈光暗淡被陰影包裹的小巷中看去,腳下步伐親不自禁的往那走了兩步。
微風擦夾著暗香涌動,陵天蘇面色露出一個微笑,不過這微笑配上這麼一張邪氣酡紅臉龐,不由自主的就給人一種他現在很迷醉的神情。
因為那暗香唯有嫵媚女子身上才會附帶有的。
而巧的是,陵天蘇半年前對這暗香可謂是以及深刻。
運氣不錯……
陵天蘇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看來,過了今夜,自己總算是不用頂著這張討嫌的麵皮了。
隨著陵天蘇「不知死活」的走近巷口,一道微弱如蚊吟的呻吟聲落在了他的耳中。
那道呻吟聲歡愉中帶著一絲難以隱忍的痛楚之感。
陵天蘇心中一凝!
這聲音……唯有瀕臨死亡之人才會發出這般夢魘纏身的深沉之音。
陵天蘇步伐加快一分,帶著一絲對那暗香的渴望急切,東倒西歪的撞進了黑暗之中。
蟾光微弱的飄灑至小巷之中,光線雖然暗淡,但借著白蒙蒙的單弱月光,陵天蘇看到小巷盡頭內,那位月下女子。
一個很美很美的女子。
夜色里,月光下,她那一雙桃花眼眸勾魂奪魄,一張柔媚至極的臉龐上儘是盈盈笑意,只見她有些漫不經心的依靠在身後的灰白牆壁上,右手有些懶散的垂著,纖指之間尚且滴落著妖異的猩紅鮮血。
自她身前,一個身著不知哪個門派的宗門服飾青年目光迷離的仰面無力的倒在地上,面上透著濃濃的將死之意,因為他的胸膛之上,有一顆拳頭大小無比顯眼的血洞,可他眼中卻有著無盡的夢幻歡愉,嘴角尚且掛笑,氣息逐漸微弱直至消失。
對於身前慘死的男子,她卻是櫻唇含笑,指尖妖異血腥,誠然渾若無事,仿佛那舉手將人斃命的兇手並非是她一般。
顧盼流兮,帶著盈盈笑意的目光流轉至陵天蘇這位不速之客身上。
被那一雙嫵媚至極的桃花眼掃中,遙遙直視那雙黑白分明的動人眼睛,陵天蘇詭異的發現自己竟是陷入一陣詭異的恍惚,心生搖曳。
雖未沉淪,卻有淺陷。
隨著女子輕咦一聲,纖指間的薄刃寒光起而覆滅。
就連陵天蘇都不曾發覺,在方才那一瞬,女子盈盈笑意下的殺機轉瞬即逝。
她本想將眼前這位無禮面相風流之徒隨手解決,可讓她驚訝的是,在她的魅術之下,此人居然只是微微動搖。
雖然眼神朦朧,但她卻發現此人目光為沉淪,至於那朦朧之意,不知是她的魅術使然,還是他那一身沖天酒氣使然。
能夠抵抗住她的魅功的,在這世間無非只有三種人,一種是修為入聖,登峰造極,可以修為的完全壓制,視她魅功於無物。
不過他看起來修為幾乎盡無,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樣,要到達此種地步顯然還隔著窵遠距離。
還有一種便是心如稚子,一顆赤子之心不受世間任何誘惑。
可他看起來亦不是那類人,面由心生,此人與生俱來的登徒子模樣,再加上身上醉熏酒氣以及風塵女子身上脂粉味道,很顯然,與心思純淨之人搭不上半分關係。
最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此人閱女無數,經歷世間百態,是個花叢老手,對於女子誘惑已經有著相當豐富的抵抗經驗。
如此,女子與生俱來的傲氣讓她收了掌中殺機,她想看看,此人能夠完全抵抗得住她的魅功。
而此刻她卻不知,陵天蘇的後背已經泛起淺淺薄汗,心中暗自吃驚。
他看著那雙極具誘惑的妖媚容顏,他可以很肯定,這張臉絕對不屬於韓水依,且此女一身魅功竟是比起半年前漁村相遇的韓水依還要來的可怕,她的一顰一笑動人心魄,卻在無形之中,暗藏殺機。
一個照面的功夫,陵天蘇就知道自己已經中招。
心中又是十分疑惑,可她若不是韓水依,她一身散發的氣息與當日並無多大差距,不過是面容變化太大且實力明顯強大了不少。
轉念一想,陵天蘇又有所釋懷,那一日的韓水依身受重傷,只能寄身於阿饅體內,自然實力並不明確,且如今半年時間過去,合歡宗功法講究速成,這半年時間足夠她將從顧瑾炎那吸納過來的修為煉化納為己有,並很有可能禍害了更多的男子。
所以,如今她這一身詭異實力並不足以為奇,況且赫連說過,韓水依有意隱藏自己身份,所以易了容貌十分正常不過。
思考間的功夫,陵天蘇頭皮忽的一麻。
因為他看到,那女子正在舉止輕柔的朝著他緩緩招出一隻手臂,一雙動人的桃花眼中似有霧氣細雨瀰漫,脈脈含情,櫻唇微微起伏喃喃,似在呼喚近在咫尺的情郎。
陵天蘇有意避開那危險迷人的眼睛,但又怕露餡,只能硬著頭皮迎上那目光,心中卻在奇怪,為何赫連他還不出現?
目光微動,他忽然看到那女子身後,被她輕輕依靠著的灰白牆角之上,有一團黑色迷霧依附在牆面與她後背之間。
那迷霧沉沉得黑魆,若不細看,十分容易看成是她的影子。
陵天蘇心中一沉,他從哪迷霧之中,感知到一股空間之力。
他總算知道為何赫連還不出手,因為稍有異動,她隨時可以離開此地。
這是合歡宗慣用手段,一旦暴露感知到自身有危險,她們總是能夠通過各種詭異手段迅速脫離戰場。
不可妄動!
若是此時打草驚蛇,再想引出此女,怕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心思飛轉間,陵天蘇直對那雙春意萌動的眸子已經足足過去十息之久,他的呼吸雖未紊亂,但掌心卻已然冒著熱汗。
那女子眉梢微挑,有些意外此人定力,這倒是十分少見。
陵天蘇心中飛快想著該如何應對,才能將她吸引過來,忽的,靈機一動,他身體微震,仿佛下了很大的毅力才艱難挪開視線,朝地上屍體看去,然後露出一副驚恐之色,本就站不直的雙腿也十分應景配合的抖上一抖,十足的膿包少爺模樣。
可是這動作一做完他就有些後悔了,合歡宗弟子通常皆是采陽補陰,可他這般沒用模樣,會不會讓別人大失所望失了興趣。
好在他的擔憂是多餘的,正是因為他這副膿包模樣,讓女子十分好笑,好以為他有多大能耐,原來是被這副殺人血腥場景給撼嚇住了,這才沒有多餘功夫去想入非非。
不過是一個有色膽沒色心的憨貨罷了。
本想著將這膿包廢物隨手解決一了百了,可既然她的魅功已出,就絕無失手之刻。
她嫣然一笑,誠如夜裡罌栗花開,帶著致命的危險誘惑。
陵天蘇渾身一震,這次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當他再度迎上那雙眼眸之時,那雙瞳色不在漆黑如夜,而是渾然成了一種如夢似幻的空靈琉璃之色,晶瑩剔透,美輪美奐。
他的呼吸聲漸漸變重,目光不在刻意迷離,而是真的在那雙眸子之中迷失自己。
在這一刻,他看到的不在是那張柔美動人的陌生女子在向他招手,而是宛若隔著千山萬水,一個看不清容貌卻讓他無比心安的秀雅身影正在深情凝望著她,側畔似有輕呢之聲,透著重重琉璃之色,他仿佛看到了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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