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恆源商會,陵天蘇本想直接回王府,轉念一想。
如今身上也有本金了,倒不如先將赫連的錢還了先。
便折了方向往赫連居所走去。
赫連住在永安城寧東街十七號,原本那裡是一所規模不大的學堂。
學堂並不出名,所以學堂名字早已被世人遺忘。
再到後來,隨著寧東街道上的住戶與商鋪的遷移,那家不知名的學堂也就逐漸荒廢下來。
沒了學子與教書先生,那家學院便只剩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院長獨守荒蕪。
直到那年赫連離開將軍府,年幼的赫連就在這條荒涼老街巷口內被那風燭殘年的老人撿回了寧東街十七號的荒蕪學堂。
那老者不過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讀書人,在修煉一途上幫助不了赫連半分。
可他卻教會了赫連讀書識字,為人處世,世間道理。
這是孤月狼王無法教到赫連的。
這些,本該是由赫連的母親父親教授於他,可他……卻在一個陌生老者口中學習到了這些。
後來,老者油盡燈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在滿是秋風落葉的小院中,聽著寒蟬淒切,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在永安城中,多數人只知赫連離了將軍府,後加入了天闕樓,成為一個冰冷的殺手。
卻無人知道,以赫連霸的殘忍冷血,又怎會允許出現反叛之人。
即便那人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亦不會讓他安然度世。
赫連那時是在重重追殺之下,逃到了寧東街。
本該是永無止境的追殺,但在那老者說了一句自己老了,是時候養個孩子為他養老送終並將赫連帶回了那荒棄的學院後……
將軍府內派出的爪牙詭異的止步了……
就連赫連自己那時候都不知到這詭異一幕的原因。
當他猜想定是這老者是一個隱士高手,所以能夠成功逼退赫連霸派出來的人。
不過到了後來,他才發現……原來他真的不過就是一個尋常的垂暮老人罷了。
一個弓腰駝背連腰板都難以直立起來的老人,就連上樓梯都需要赫連的攙扶,吃飯都捏不住筷子的老人。
他沒有說謊,他的確需要一個孩子為他養老送終。
而且他太老了,老得快要死了,他不希望自己死後身子枯朽垂散,同那塵土歸去,他希望自己能夠入土為安。
所以他將赫連帶了回去。
赫連將老者埋葬在了學堂別院的一顆梨花樹下,他不知道為何這老者的一生會被拘禁在這荒蕪的小小學堂之內。
他只當是這老者一輩子也不願離開此地,便讓他屍骨永遠葬在此處。
當他灑下老者墳墓上的最後一捧塵土。
別院之中,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說,他的大哥去世了。
去世之前給他寄了一封書信,說是自己在垂暮之年多了一個孩子,希望他能夠善待他的孩子。
……所以他來了。
再後來……赫連加入了天闕樓。
而這所無人學院,就成了他的歸宿。
這是關於赫連的過往,他從未與人提及過。
陵天蘇自然也不知道這一點。
他踩著陳舊的土石磚鋪就的街道,土石多年不經修砌,已經龜裂嚴重,行走間還能隱隱感覺到靴底下碎石膈腳。
兩側街道商鋪皆已空蕩,破舊的木門斷了一半,垂吊在門框上被風吹得咯吱作響。
牆上刷漆已經褪去原本的土牆顏色,牆面剝落嚴重,給人一種隨時會傾塌下來的感覺。
跟在陵天蘇身後的駱輕衣感嘆說道:「此寧東街說是永安城最落敗的一條街也不為過了。」
陵天蘇淡淡一笑:「雖然荒涼,但也勝在安靜,挺適合赫連的。」
看著陵天蘇面上笑容,駱輕衣倒是十分好奇。
她這位世子殿下常年在外,今年才歸京不過數月,結交的人卻是天南地北,完全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天闕樓的冷血殺手,一個是惡名昭彰的紈絝涼薄子弟。
京城中最不足以結交的兩人卻給他結交了一個遍,而且看模樣,世子與那二人之間居然還是真的存在著某種真實情誼。
這不得不令駱輕衣感到匪夷所思。
穿過一條無人長街,轉過拐角三處,陵天蘇終於看到一處荒涼學院。
學院並未上鎖,因為永安城的小賊們即便是盜竊財物也絕對不會來到此地白費功夫。
手掌貼在大門之上,微微用力。
令人意外的是,這看似老舊的大門在推開間居然沒有發出咯吱聲響,看來是赫連新上了油的緣故。
正對著大門不遠,是一個顏色單一的灰白閣樓。
閣樓共設兩層,從陵天蘇這個角度抬首看去,恰好能看到二樓之中設有多處門窗房間。
想來此閣樓曾是多年以前這家學堂的學員宿舍吧。
抬步跨過門檻,如今已是春季,萬物復甦的季節。
可這方小院,卻處處透著荒涼孤寂,與外界景物全然不搭。
陵天蘇腳下踩著乾枯的樹葉,發出一聲聲碎裂的脆響,草木凋謝零落,淒景涼涼……
唯有別院那方梨花樹,依舊盛開燦爛。
但比起那盛開的梨花樹更顯眼的一樣事物,卻是梨花樹下一座四周打掃得極其乾淨不見一絲雜草的墳墓。
那座墳是很簡單的土堆墳,墳前是一個空無一字的木碑,莫名給人一種淒涼心酸之感。
陵天蘇踩著樓梯,上了閣樓,
今日倒是運氣不錯,與赫連碰了一個巧。
推開房門,陵天蘇平靜的看著坐在床上的赫連:「你受傷了?」
赫連此時正包紮著右臂上的傷口,層層繃帶之上,隱隱透著猩紅血跡。
在陵天蘇推開院門的那一刻,赫連便有所感應了,不過顯然是感知到來著是陵天蘇,所以他手中的包紮動作依舊,身旁的長刀也並未出鞘。
配合著左手動作,在受傷右臂上咬住繃帶熟路的打了一個結,輕輕點頭後,他平靜的看著陵天蘇緩緩說道:「合歡宗,有點麻煩。」
陵天蘇在他身上掃視一遍後,確認他身上不過就手臂上的那一處劍傷,傷勢不重。
從桌下自己搬了一張椅子坐下。
陵天蘇心中想著,合歡宗韓水依的實力他見過,詭異莫測,實力難辨,雖說是在她受傷之際與他交手的,但韓水依那一身傷勢皆為赫連所為。
可見那女人並非赫連對手,更何況當時赫連的修為不過凝魂巔峰境界。
如今他已是安魄強者,按照常理來說,出入合歡宗聚集地應是來去自如,找到那女人下落並取她性命也理當是沒有多大困難。
可是看赫連這幅模樣,顯眼是失手了,還吃了暗虧。
「怎麼?這次合歡宗內弟子還隱藏了長老級人物不成?一群年輕子弟,居然能夠讓你空手而歸且負傷。」陵天蘇問道。
赫連面色微冷,道:「合歡宗領隊者是一個叫蘇邪的少女,那少女……很邪門!」
陵天蘇心中一凜,能夠讓赫連這麼鄭重其事的說一個女子邪門,那她必然是十分棘手的。
「有多邪門?」陵天蘇皺眉問道。
赫連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傷,語氣森寒:「你見過哪個凝魂巔峰能夠將我傷成這樣的。」
陵天蘇眼眸深眯,心中微微動容。
赫連是何等實力他再清楚不過,他如今具有安魄初期境界修為,而且他是殺手出身,手法老道,憑藉著他那一身詭異身法與妖紋加持,即便是面對一名強他的安魄中期強者全身而退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他如今說……他居然被一個凝魂巔峰少女給傷了,這如何不讓他動容。
陵天蘇問道:「可是她們圍攻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