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無意去打探這些人的來意。
城中有羅生門這種強大機構的存在,還輪不到他來操心這些。
看了兩眼後便不再去關注他們,下意識的往街頭一角瞟去。
卻發現姓李的面鋪老闆今日居然不在原來那地兒擺攤。
空蕩蕩的街角顯得有些淒涼。
在那一瞬,陵天蘇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步伐不停。
經過曾經與顧瑾炎並肩行走過的一道熟悉路段之時。
陵天蘇不禁停下了步伐,抬頭有些好奇的看著頭頂上方春意樓的那方牌匾。
他曾進去過一次,自然不會是因為少年的好奇心性而停下了腳步。
只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上次他來此地時,還是人滿為患,載歌載舞,通火通明。
男女之間的歡聲笑語,小調歌聲,隔著一條街都能清楚得聽聞。
可如今這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模樣的春意樓內冷冷清清。
只見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樓台之上,懶懶的打著哈欠興趣乏然的揮舞著手中絲帕。
而那位整日喜笑顏開的吳老媽子也沒有站在門口做那拉 皮 條的活計。
而是對著那些姑娘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愁容慘澹的打著算盤。
陵天蘇頗為意外,因為在這京都之城,權貴最多,官員最多。
白日裡積壓的沉重往往都會在夜晚來此青樓放鬆放鬆。
況且春意樓在這永安城內,可是數一數二的上等之地。
他曾聽顧瑾炎說過,這春意樓背後,更是有大皇子秦光在其背後撐腰,怎麼會涼得如此之快。
就這麼停步一小會兒的功夫,陵天蘇就被其中幾個眼尖的姑娘逮著個正著。
她們瘋狂的向吳老媽子使眼力勁,眼皮子都快瞟飛了。
吳老媽子頓時會意,轉身看了過來。
那一眼看來,頓時讓陵天蘇頭皮發麻,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那哪是人的眼神啊!
散發著綠光的眼睛,就仿佛飢餓了許久的餓狼,五官都因為興奮而扭曲狂顫。
她驚呼一聲,直接將手中的金算盤扔給身後的姑娘們。
提著裙角就朝他狂奔而來。
仿佛那一身壯碩的肥肉不存在一般,絲毫不影響她前進的速度。
陵天蘇只覺眼前狂風拂面而來。
緊接著自己的手腕就被吳老媽子緊緊握住。
她激動得滿臉堆笑道:「哎喲喂,我的小祖宗,咱們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上次還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說過些日子就來咱們這春意樓捧場,可這過些日子就過到了今兒個才想起來,你個死沒良心的,快快進來吧,外頭風寒,要是凍壞了,姑娘們該心疼了。」
說著說著,還不忘手中使勁,看似溫柔實則強硬的將陵天蘇硬生生的給拽了一個大跟頭。
他下意識的止住腳步,讓吳老媽子臉色漲紅起來,她竟在也拉他不動半分。
吳老媽子心中暗罵,今兒個自己送上門的肥羊,哪有放走的道理。
她當即高呼一聲:「姑娘們,快來接客啊。」
在陵天蘇傻眼之下,香風陣陣撲鼻而來。
一道道穿著不算暴露,卻絕非尋常女子那般穿著打扮的女子們紛紛迎了上來,將他圍了個嚴嚴實實。
其聲勢之浩大,不禁讓陵天蘇心中微微發怵。
「小公子別害羞嘛,快些進來,奴家溫的熱酒可要涼了。」
「奴新學了個小曲,小公子別急著走,快快隨姐姐去聽曲兒吧。」
鶯歌燕舞,無數柔軟小手卻力氣極大的推搡著陵天蘇的身體。
陵天蘇有意回絕,一轉身卻一頭撞到一個柔軟的身子。
緊接著便是令人面紅耳赤的嬌 喘聲,似乎將她撞疼了。
陵天蘇不敢再有大的動作,心中有苦說不出。
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更有幾隻不老實的小手,在他沒注意的情況下,偷偷的吃了兩把豆腐。
陵天蘇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片。
這些女子,實在太大膽了!
在眾女的推搡下,他硬生生的被拱了進去。
果然,今日的春意樓十分冷清。
陵天蘇在鶯鶯燕燕的包裹下,坐在二樓雅間內。
透著閣台看著空蕩蕩的大堂。
上次他與汪子任打架弄穿的二樓地板也早已修復的煥然一新。
只是人去樓空,經營慘澹,也難怪她們見了他會如此瘋魔。
一個精緻小巧的銀色酒杯盛滿美酒,遞到陵天蘇唇邊。
陵天蘇下意識的偏過頭,內心有些抗拒。
可隨著他偏頭避開的動作,那酒杯便鍥而不捨的緊隨而上。
他避到哪,那杯子就跟到哪。
陵天蘇無奈,只好低頭將那被酒飲盡,辛辣的味道讓陵天蘇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伸手輕輕對開那名餵他酒的女子,道:「今日是什麼奇怪的日子,你們這地兒怎麼人這麼少了?上次本世子來不是人還挺多的嗎?」
又有一名綠衣女子舉步輕搖,婀娜多姿的繞到他身後。
素手輕輕揉捏著他的肩膀,面容卻是濃濃的憂愁,輕嘆道:「世子殿下,您是不知道,咱們姐妹們啊,都快被餓死了。」
「這話說的,不說你們春意樓日進斗金,在這繁榮的永安城內,恐怕鮮有餓死之人吧。」
「世子殿下您真討厭,奴家不過是打個比喻罷了。」
綠衣女子作怪般的輕輕捶他一下。
陵天蘇狠狠的抖了抖,道:「你就別打比喻了,本世子愚笨的很,直話直說吧。」
「唉,還不是今日裡咱們京城來了一位不得了的狐妖媚子,名喚蘇九兒,入住了那聽雨軒。自從她在那聽雨軒樓台之上彈奏了一曲『夕陽簫鼓』,一曲名動整個永安,那些個喜新厭舊的臭男人們就跟著魔了一般,都快把聽雨軒的門檻給踏破了,哪裡還想得起咱們來啊。」
陵天蘇頓時哭笑不得。
感情是碰上了硬點子,客人都被吸引走了。
話說這狐妖媚子這比喻可真是不妥當的很吶!
他無辜躺槍。
聽雨軒,雖然聽起來比起春意樓高雅了不知多少倍。
但聽這語氣,估計起性質跟這春意樓也是一樣的。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這春意的姑娘們個個倚姣作媚,裊裊娉娉,各有各的特色。
如今卻連一位客人都留不住,可見那位蘇九兒是何等的絕世。
「呃……那顧少呢?他可是你們這的老主顧了,他那一位金主,可就足以養活你們這一大幫子人了吧?」
陵天蘇可不會信她們這一套鬼話。
他可是曾聽顧瑾炎說過,這春意樓可是那位大皇子秦光的產業,他會白白讓春意樓垮掉嗎?
況且,這春意樓開張多年,撈夠了大量的油水。
別看這些姑娘們一個個擺出一副苦兮兮的模樣,其實啊,個個身家殷實的很。
不過是嘗過了甜頭,便再也吃不得苦頭罷了,這才發發牢騷。
一位粉色衣裙的姑娘以帕擦拭著淚水決堤的眼角。
她哭哭啼啼道:「別提那個死沒良心的,前些日子還夜夜來此找人家,一口一個小心肝,小點心的叫著人家,哄得人家心花怒放,可那蘇九兒進京第一天,他去聽了一場曲兒,魂都被人家勾走了,至今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
陵天蘇額角黑線嘩嘩的下,感情那位顧大少還是最歡實的一位。
這個粉衣女子陵天蘇倒還是有點印象。
那日他與顧瑾炎來此,他便是點名指定要這位。
途中更是摟摟抱抱膩歪的緊,看來如今也是人走茶涼……
不過想來那位蘇九兒再厲害,顧瑾炎這些日子也沒心思去那聽雨軒聽她唱曲兒了。
他估計這會兒,正為他姐姐的事整的焦頭爛額呢。
「那些個臭男人們,哪裡像殿下這般念舊,如今城中除了那聽雨軒,其餘青樓皆是慘慘澹淡,唯有殿下您還將我們記掛在心頭,真是患難見真情啊,奴家甚是感動呢。」
患難見真情是用在這的嗎?
話說,他可沒將她們記掛在心上,不過是偶爾路過,被你們強拉進來的吧。
「唉,咱們非要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做什麼,別擾了世子殿下的雅興,奴家為殿下跳一段舞可好?」
媚眼勾人心魄,纖長的食指輕輕搔刮著陵天蘇的下巴。
可遺憾的事,陵天蘇可沒有心情去看她跳舞了。
他的嗅覺比人類要敏感,這裡的薰香味太重。
混雜著她們身上不同的脂粉氣味實在是有些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揮了揮手,道:「各位姐姐們,雖然本世子很想在此留宿一夜,與各位姐姐們把手言歡,但今日可真是不湊巧,我剛從宮裡頭給放出來,爺爺催得緊,若是再不回家,我可真怕他老人家帶著影衛來攆我回去了,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過若是驚擾到了各位姐姐們可就不好了,就先行一步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饒是這些女子臉皮再厚,也震懾與那位葉公的威名。
若是他真的帶上了影衛殺到這春意樓,那可是非得見血不可的啊。
她們不過是求財,順便求色。
卻也不願因小失大,就此丟了性命。
哪裡還敢糾纏,紛紛勉強掛著失落的笑容,給他讓道。
陵天蘇只覺好笑,對付這些女人們啊,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起身離開之際,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放在桌上。
「哦,對了,這是酒錢,各位姐姐就不必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