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外,看著天色漸變的顏色,冬天的夜晚總是來臨得那般快。
陵天蘇喃喃道:「看來今日是無法跟紫渃公主學習了,真是可惜。」
畢竟如此精通煉器之道的老師可不好尋,如今他卻是被繁碎瑣事牽絆其身,當真是有些可惜了。
可天子不知道他是在向自己女兒學習煉器之道啊。
所以他會錯了意,面上笑意更濃了。
夜漸深,從御書房出來後,陵天蘇本想著反正今日已經沒法繼續跟秦紫渃學習煉器之道,不如直接出宮回家,明日在直接去大理寺會會顧然議案。
可又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兩枚釵子,一枚是給妹妹葉離卿,還有一枚卻是為秦紫渃準備的。
雖然順帶贈送的意思居多,可一個大男人,身上老是放著兩枚釵子終究有些不像話。
想了想,便繞了一個道,往清音殿方向走去。
「陛下,世子殿下今夜往清音殿方向去了……」
知道陵天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長廊之中,老太監才進入這御書房。
天子舒服的伸展了一個懶腰,難得放下了手中批閱奏摺的玉筆,顯得心情極好。
將空了的瓷玉茶盞推了推,神色輕鬆道:「孫損,換盞熱茶來。」
「是。」
孫損滿臉堆笑,趕緊接過桌案上的空茶盞。
秦紫渃是一個執著勤奮的女子。
她這一生,好似專門為了煉器而生,即便夜色漸深,她的寢宮依舊燈火通明。
陵天蘇透過外院殿門,便知今夜她又要好晚睡了。
小魚兒正蹲坐在石階上,無聊的數著夜空中的星星。
陵天蘇迎了上去,笑道:「怎麼,你家公主煉器,你怎麼不在旁伺候著。」
小魚兒哼了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要你管。」
陵天蘇搖了搖頭,繞過她的身子,準備進去。
「喂喂……你幹什麼,這天都黑了,你還進去做什麼,好歹是個世子,能不能懂點規矩!」
小魚兒立馬從地上蹦起來,扯著他的衣袖不然他進去。
陵天蘇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沒扯動,就任由她去了。
「我就進去一會,馬上出來,對了今天我打算回家睡,明日……或者說近幾日都不會在這宮裡頭了,記得吩咐小廚房,莫要做我那一份飯了。」
陵天蘇苦笑道,怎麼每次來著清音殿都是這小丫頭最難纏。
小魚兒不屑道:「誰管你住哪了,跟我交代這麼多做什麼,哼,那你進去吧,記得快些出來,莫要耽誤了公主煉器。」
然後鬆開了他的衣袖,繼續蹲著數星星。
陵天蘇轉身奇怪的看了這丫頭一眼,有些意外。
沒想到平日裡最難纏的小丫頭今日居然這麼容易的就放過他了。
沒有深想太多,推開門,入眼處,正是那道熟悉的清麗脫俗的倩影。
只是她此時竟沒有在煉器,而是動作輕柔的收拾著桌子。
收拾桌子卻不是準備收工休息。
因為那平時秦紫渃慣用煉器的桌子,此時已是狼狽不堪。
桌腳,桌面,處處是炸裂的焦黑痕跡,雲錦織繡的桌布已是化作了片片蝴蝶。
坑坑窪窪的桌面中,布滿了明顯炸裂的金屬碎片。
見此一幕,陵天蘇汗了一下。
難不成他又犯了相同的錯誤,突然的到訪又讓她失神煉器失敗?
不對吧,都炸成這樣了,他進來可是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啊。
聽到腳步聲,秦紫渃轉身沖陵天蘇微微一笑。
解釋道:「葉世子不要多想,是小魚兒粗心,將煉器用的烏金石磨多了分量,這才導致如今這個狼狽的畫面。」
陵天蘇差點笑出聲,難怪整日與她形影不離的小丫頭正悶悶不樂的蹲在外頭數星星。
搞了半天原來是闖了禍。
走過去幫她一起收拾殘局,失笑道:「難怪那丫頭蹲在外頭不敢進來,原來是你將她趕出去的。」
只聽到秦紫渃略帶疑惑的『嗯?』了一聲,道:「我何時趕她了,一把玄器罷了,毀了不就毀了,只是我看小魚兒有些心神不寧,許是困了,便不讓她在旁伺候,讓她早些休息,怎麼?她現在還在外頭?」
陵天蘇點了點頭。
想來也是,她性情如此溫順,又怎會為了一把玄器而發火趕人。
「我去看看她。」秦紫渃黛眉輕蹙,就要往門外走去。
陵天蘇卻突然將她叫住:「小魚兒性情直,許是心中愧疚,看到你沒睡,她自然也不會回去睡的,你這般出去,她心中恐怕更是不好受,不如讓她一個人靜靜。」
秦紫渃止住腳步,神色複雜的看著陵天蘇。
陵天蘇:「怎麼了?」
秦紫渃幽幽道:「我與小魚兒自小一起長大,可有時候,這種淺顯的道理竟還不如世子看得透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你若真想她安心早些回去休息,也別把自己整的這麼累,收拾完這些便熄燈歇息,她保管自個兒就知道回去了。」陵天蘇道。
「嗯。」
秦紫渃點了點頭。
陵天蘇收拾著桌上的碎渣子,肉身強橫的他也不怕被這些失了靈氣的金屬碎片給割傷。
拂呼兩下,便將桌案上的碎片給清理乾淨。
哪裡像她那般動作輕柔的一點點去拈,拈到明天早上也拈不完吧。
「怎麼不讓宮裡頭其他人做這事?」陵天蘇問道。
秦紫渃為他端來一杯茶水,抿唇道:「大家半天忙宮中的事已經很累了,一點小事,又何必再勞煩他們。」
陵天蘇接過茶水,找了一張凳子坐下。
輕飲一口,茶是滾燙的,口感卻是上佳,也不知是何種茶葉。
他調笑道:「若是宮中裡頭的娘娘公主都如同你這般,那這些伺候人的太監與宮女還不得飛上天去。」
秦紫渃正色道:「沒有人生來就比誰低賤,就註定要伺候人。」
「可是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在這尊卑分明的皇城之中,這種不公平卻是存在的。」
秦紫渃顯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輕笑一聲,沒有繼續接他的話,而是道:「今夜怎麼有空到我這來了?」
陵天蘇呵呵一笑,道:「註定不是閒下來的命,你父皇又給我安排了一個麻煩活等著我出宮去處理,有件東西一直忘記給你了,想著今日出宮怕是有些時日不能再進來,跟你打聲招呼順便將這東西帶給你。」
秦紫渃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麼。
她笑道:「若是老鼠藥的話那便不必了,其實我這清音殿還是很乾淨的,從未有過老鼠蟲蛇的災害。」
陵天蘇窒了窒,無語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在她心中,自己就是這種只會送老鼠藥給女子的土包子嗎?
陵天蘇深受打擊。
看著他那精彩變幻的神情。
秦紫渃難得的心中一陣輕鬆,笑道:「我開玩笑的,你要送我什麼東西?」
陵天蘇從懷中掏出那枚紫釵,遞給她道:「不過是街頭小販手中買的,算不得什麼值錢的東西。」
秦紫渃微怔,看著朝自己遞來的紫釵。
顯然是沒有想到竟會是女子所用的髮飾。
美眸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很快掩飾,伸出潔白的一隻手掌,平靜接過。
「謝謝……」她低語道。
陵天蘇收回手,站起身道:「這也收拾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聽說前幾日…你與秦光打架了?」將紫釵收好後,秦紫渃突然問道。
「嗯。」陵天蘇應道。
「你還將他打傷了?據說傷得還挺重?」
秦紫渃微微的凝眉,面上卻沒有責怪的情緒。
「嗯。」陵天蘇又應道。
看來宮裡頭已經傳開了。
想來也是,揍完公主揍皇子,演練場還有那麼多其餘皇子在圍觀。
即便那大皇子戰敗,心生恥辱有意隱瞞消息。
私底下還是會如同瘋草般猛長的傳開,所以會傳到這地處偏僻的清音殿也不是什麼奇事。
「雖然秦光性格惡劣,但終究是皇后之子,你這般將他打傷,會引來皇后的嫉恨,無故樹敵,這對你很不好。」
秦紫渃擔憂說道。
畢竟如今的趙家如日中天,野心勃勃。
皇后身為後宮之主,若是想背後使絆子,存心陷害,定然防不勝防。
陵天蘇呵呵一笑,道:「這話說得不對,我與那皇后本就是互相看著不對頭,畢竟呢,一開始她就認為她的寶貝公主被我揍成那副豬樣,梁子已經結下了,在多她兒子那一筆,也不算多。」
秦紫渃頓時苦笑不得,聽起來像是歪理,卻很有道理。
…………
出了宮門,漫步在夜晚永安城的街道上。
陵天蘇敏銳的發現,近幾日,這城中人明顯增多。
且增多的人數大多都不是普通百姓,而皆是實力不俗的修行者。
那些修行者顯然是跨過了千山萬水,來到大晉永安城。
身上的風塵僕僕怎麼也掩蓋不住,且這些修行者都是服裝統一的成批隊伍,顯然皆是出自同門。
而類似於這種隊伍的,陵天蘇光是走完一條長街便發現了三種不同宗派的修行者。
實力在固體凝魂之間不等,而且個個十分年輕。
這等情景,可不是什麼尋常現象。
陵天蘇忽然想起,這怕是都是來參加萬首試的他國修行者。
可萬首試的開啟不應該是在半年後嗎?
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做這麼早早的趕至大晉是何意。
難不成害怕參加大試的名額被人搶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