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六章:獻給你的花

  火焰在霜寒的世界裡無比耀眼,破空的火焰聲音在嗡鳴,比起那一座龐大如山的冰柱,這隻有長矛大小的火焰就宛若一根繡花針一般不起眼。

  可是,那火焰長矛卻是宛若一座古鐘,在昏沉的暗山中敲擊出了隆隆雷音。

  火焰最後釘在了駱輕衣的素色長靴前,暖光照人,看起來無害且溫暖,火焰的橙光將她眉目找的清晰嫣然。

  那座巨大的山柱也隨之而來,狠狠撞上!

  沒有恐怖之音的轟鳴聲,沒有震天動地的爆破聲。

  有的只有一朵溫柔的金色火蓮,在她的身前綻放美麗。

  乾淨,純粹,柔和,絕倫。

  就像是獻給情人的一朵美麗之花,無盡釋放這自己的溫柔與強大。

  竟是讓人心間驀然柔軟,仿佛也跟著開出一朵花來,再也執不起任何殺伐與鋒寒。

  渺小的烈火長槍迎來蓋天冰柱。

  在眾人絕望的目光下,倒插如地的槍尾之上亦是綻放出一朵花火,不用於迎向駱輕衣面前的那多嬌小美麗的火焰生花,綻放得溫柔親昵,而是吐露綻放出一種另湖泊水底那兩條死亡沉睡的巨龍都感到戰慄恐怖的力量。

  第二朵火焰生花同樣嬌小,卻不美麗。

  它漠然、莊嚴、強大。

  正面凜然地迎上那座巨大冰柱,如一滴渺小的焰墨,落入水面之中,轉眼化開,冰寒堅硬的冰柱之上頓時擴散出一抹焰斑,至純的火元之力飛速閃爍,瞬間暈開。

  沒那火息之意侵入的冰霜之氣如雪崩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的崩潰崩塌,甚至看不出那朵焰花威力是否有一絲力量對撞下的衰減,就穿過千米長的冰柱,一道極長的火線如同流水一般貫穿整個整座冰柱。

  焰花在蓬勃的燃燒,冰貂眼中露出了極盡恐懼的眼神,然而不給它絲毫思考的時間,正如方才它為曾給絲毫人們恐懼的時間一般。

  啪的一聲輕響。

  好似繁花吐蕊,打破了這個令人窒息的死亡局面。

  冰貂眉心滲入進去了一朵花,一朵火紅色的花。

  烈焰如絲,亦如經脈一般在冰貂巨大的身軀中遊走流淌。

  烈焰不可能是經脈。

  實際上卻是,冰貂這具強大的肉身之中,肉眼看不見的透明經脈在那烈焰侵蝕之下,一寸寸被點燃了。

  最後經脈烈火匯聚之地,是心臟。

  火色的繁花將那顆有力跳動的心臟燒成一團血色的霧氣,巨大的身軀開始飛速融化,就像投入烈火油鍋中的一塊冰,滋滋滋的烈響下,整個凍結的湖泊都跟著沸騰起來。

  漫天飛雨,滾燙灼人。

  淋濕了人們的髮絲與衣衫,使得他們看起來狼狽極了,就連少女身下那隻毛驢坐騎也不能倖免於難,一身小黑毛貼在身上,看起來委屈巴巴。

  眾人衣衫皆濕透,唯一人乾淨不染水霧輕塵。

  駱輕衣收劍而立,衣衫飄飄,目光投向遠方一處古樹。

  那座古樹生於湖畔一隅,枝繁葉茂,重重疊疊,古樹橫生的樹幹之上,黑袍獵獵,身姿欣長如竹,形秀挺拔。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著她湛然的目光安靜了下來。

  毛驢上原本想霜打茄子的少女目光一下明亮了起來,無限驚喜道:「是他?!是那個公子?!哥哥,就是這個公子救了我。」

  漆黑斗篷之下,少年銀髮如皚皚歲華白雪,面如玉石蒼冷,唇角染著一抹猩紅血線。

  眼中交織這碧色的湖光與烈焰的澆捉,姿容俊極秀極,狹長的狐狸眼本應天生魅惑,卻絲毫不見陰柔之感,甚至眉目間難掩一種難以明說的漠然威嚴。

  在水光二色之光的倒影下,那雙幽沉沉的眼眸深處隱約可見一種麻木不仁的冰冷孤絕。

  那雙眼根本不似凡人能夠擁有的眼神。

  但僅僅只有一瞬,那冰冷麻木的眼神仿佛是一座被撬開了歷史古老悠久的磐石一角所流露出的海市蜃影。

  眨眼之間,蜃影散去,如雲煙湮滅,變得沉沉靜然。

  他修長的指尖正在把玩這一片火葉。

  而駱輕衣身前那柄火焰長槍,正是他從林間樹上大袖輕拂摘取而下,火焰熊熊不惜,烈焰藏葉不滅。

  駱輕衣靜靜地看著他。

  少年身上的斗篷如新卻盡顯凌亂,仿佛經歷了一場棘手的戰鬥,束肩用的斗篷繫繩恰在此時輕開斷裂,寬大的斗篷瞬間被山風席捲,獵獵迎風扶搖直上,卷著萬千落葉寒風,消失在了林海遠方。

  眾人這時才看到,那少年斗篷之下,是鮮艷的大紅燙金官袍,黑皮皂靴,軟紗烏帽,頷下組纓未系,隨意在烏帽兩側墜著,銀白長發規規矩矩得束披在肩後,龍章鳳姿,俊美無雙。

  當他那雙化冰般的幽瞳落在那襲黃衣身影上時,那些冰冷漠然頓時如鏡面般破裂開來。

  他的眼中,有了人間煙火。

  長眸淺淺上揚,他看著她,燦然一笑,奪目極了。

  駱輕衣耳朵尖尖不知為何有點癢,她面無表情地抬手捏了捏耳垂。

  嗯,好燙。

  殊不知,這一笑,當真也是渴驢背上那姑娘的心。

  這樣一個絕美無雙的少年,這一個一個死亡絕境下,他第二次將她救下,分明是一個強悍而冷酷的少年,卻也能夠露出這般深藏溺愛的笑容。

  緊隔一夜,她便再次遇見了他,撞上了他的笑,這是不是就是書中所說的金風玉露一相逢,相逢便是命中注定的緣。

  她痴痴的望著,凝神的想著。

  「公子公子!是我!我在這裡!」驢背上的少女眼中異彩連連,再也難耐心頭悸動,拼命朝著陵天蘇揮手呼喚道。

  師韜韜目光中的震撼久久難以褪下,他看出了那少年身上的衣衫服飾,那是羅生門的官袍,他僵硬地扭頭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不可思議道:「妹妹,你說,昨日在山中救了你的那個人,是這位大人?」

  「嗯!」師藥藥重重點頭,眼神何其神采飛揚。

  駱輕衣微微側眸,看了她一眼。

  跌坐在泥地上的駱雲白拍了拍身上的髒土,整理了一下儀容,看到少女眼中的光芒與神采,那是從未在他身上所能出現的,他面色極盡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蹙眉扭頭,隔湖相望,看著樹上那紅衣少年,心情愈發堵悶。

  陵天蘇隨手扔了指尖那片火葉,自樹上飄然躍下。

  春心萌動的少女師藥藥頓時有些著急,昨夜一路同行,她知曉這公子是個冷酷不易近人的性子,雖會好心將她們一行人救下,但不喜深涉與人交流認識,若是再不做些什麼,怕是就會像昨夜那般,轉身就消失在了林深之中。

  她忙隔湖喚道:「公子!你的小黑驢不要了?」

  師藥藥根本沒報多大期望能夠因此留下這位傲然獨世的少年,卻是萬萬沒想到,那道紅色身影飄然落地之後,腳尖輕輕點在泥土間的一片枯葉上,身姿輕盈騰空,翩然若驚鴻而起,竟是落入煙波浩淼的湖面之中。

  大紅官袍飄揚,如一片毫無重量的火紅楓葉,踩在江水湖面上,踏波而來。

  師藥藥面上頓時露出欣喜之色。

  駱雲白則是滿臉冰冷警惕。

  師韜韜亦是難抑心頭激動與澎湃,羅生門,那可是大晉京都重要官家機構之一啊,若能結識此等少年人物,日後仕途必然不可限量。

  他面上隨忙掛出一個謙卑從容的微笑。

  可下一刻,少女師藥藥面上洋溢的驚喜笑容一點點垮了。

  因為她發現,那個俊美少年視線根本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幽藍深邃的眼睛,卻是一直在看駱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