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九十五章:騎驢的少年

  她微微有些好奇的俯身悄悄偷看兩眼,這不看還好,一眼看去,手腳都冰冷了下來,被眼前這一幕刺激的眼瞳急縮。

  只見那驢兒的蹄子將花草踏碎,深褐色的土壤則是在它前行的動作間不斷不安的翻湧鼓起,仿佛有著什麼活物存於地底之中。

  緊接著,那泥土果然被撐破得四分五裂,極致肉蛆在土壤中鑽蠕拱動著。

  而那肥大的肉蛆身體裡,則是包裹著無數縮小版的蜈蚣蟲,蜈蚣蟲深紅色的觸鬚如堅硬的鋼針一般,破開肉 蟲的身體,密密麻麻四面八方扎滿了。

  蜈蚣蟲未死,肉 蟲也未死,兩者並生而折磨,在土裡噁心鑽拱,肉 蟲一口咬在驢兒的蹄子上不撒口,驢兒腳上帶著質地特殊的腿套,一路延伸到腰身之上。

  肉 蟲的利齒沒能咬穿那精鐵腳套,只能有那血淋淋的蟲口緊緊地吸附在驢兒的腿上。

  在驢兒行走間,肉 蟲長長的身軀自泥土中拉出足足有半米長的身軀,肉白髮脹的蟲軀之中,不知吞噬了多少蜈蚣毒蟲,觸鬚密密麻麻地在身體間舞動著,看得少女胃部一陣痙攣,頭皮發麻,噁心極了。

  那些蛆蟲都是生於這些燦爛花草之下,若是自己一步踏足進來,怕是瞬間就會被這些恐怖的東西吃得一乾二淨!

  那驢兒一路『歐啊』『歐啊』前行,蹄子上的鐵蹄套上流溢著符文的光線,蛆蟲在被符文光線掃中之下,頃刻之間無聲化為肉渣殘沫。

  少女花容失色,直往陵天蘇懷裡縮:「這些都是什麼!這些都是什麼!」

  陵天蘇微微蹙眉,他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並不喜歡和陌生女子湊得如此近,雙手推在她的肩膀上,沒讓她依靠上來,淡淡道:「不過是地里的一些蚯蚓蜈蚣,因為這裡的水質原因,都發生了變異,山中的草木靈藥你也莫要亂踩,非但沒有益處,反而還有奇害。」

  少女原本生得驕傲張揚的眉眼皆被恐懼與後怕所代替,面色發白地看著前方花草叢林,一副要哭出來的無助神色。

  她長這麼大,都是在爹爹還有師長的庇佑下成長,從未經歷過如此危險可怕之事,想著平日裡自行出入的山谷,此刻竟然變得如此陌生恐怖,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

  陵天蘇將她推開幾分,沒有寬慰,只是淡淡囑咐了一句:「此山發生異變,原因尚未查明,不可再隨意入山,還有,你若是山下小鎮的居民,最好想辦法以最快的方法告知每家每戶,莫要上山徒添性命。」少女一臉苦惱悔意:「我……我原本也是不想夜間上山的,平日裡都有師父帶著我們一同菜藥,可是今日我煉丹毀了一爐子靈藥,師姐們嘲笑我無用,仗著師父的寵愛就隨意浪費。」

  說到這裡,這少女眉眼間那抹隱藏的嬌蠻勁兒又起來了,既是憤慨又是不甘:「所以我氣不過啊,放言要獨自上山採藥,煉一爐上乘丹藥來好好酸酸她們,公子公子,你知道嗎?我可是臨溪城藥師宮的弟子,我瞧你的樣子似乎也是個修行者,若是又需要輔助修行的丹藥回元散,可以找我呢。」

  「臨溪城,藥師宮?」陵天蘇蹙起眉頭,幽藍色的眼睛裡交織著夜色與亂花,陷入了短暫的沉凝安靜,後緩緩說道:「方才一路行來,山間有草藥採摘的痕跡,且觀採藥手法正是出自於藥師宮,草藥採下卻未帶走,而是棄於一側,很顯然是察覺到了山中氣息有異,草藥發生了毒變,心知深入必然有危害。」

  小姑娘一下子呆住了。

  陵天蘇淡淡低睨了她一眼,雖然無意於多管閒事,可既然能夠輕言提醒一句,也並未吝嗇:「明知山中有異,卻無人提醒你,且還是夜間如山,很顯然你受了旁人的算計,日後自行小心一些,莫要恣意行事。」

  「好啊!」師藥藥氣得捏緊拳頭,怒不可揭道:「我原是還奇怪平日裡常煉的青陽丹極少出差錯,怎地今日一煉就炸爐,想必也是那幾個小賤人暗中動的手腳。」

  平日裡雖然與她們多有吵鬧爭休,她年紀雖小,卻深受師父喜愛,師姐們嫉妒不是什麼奇事,可她卻沒想到人心竟然可以險惡到如此歹毒的地步。

  陵天蘇沒有再說話,目光直視前方,沿著溪河一直往上遊走,山路逶迤,一路萬木蕭條,可他身下那隻驢兒耐力驚人,竟是遠勝千里良駒,馱著兩人行在陡峭山路間,很快,就來到了雲霧繚繞的山頂之上。

  陵天蘇翻身下背,目光落於一處,那處雲霧最為稀薄,卻極有規律的微轉成一個巨大而的旋渦,在那淡淡霧邈旋渦之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深淵。

  師藥藥正跟著跳了下來,山頂上的風摻夾著未落至民間的雪粒,鋪灑在眼角里有些寒烈刺疼。

  她不禁望向陵天蘇:「公子……這都到山頂了,我們該如何下山啊?」

  陵天蘇指了指那到霧氣旋渦,道:「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便可抵達山腳,記住……一直走,莫要回頭。」

  師藥藥目光先是茫然地看著那宛若旋渦凝聚而出的大門,通不通往山腳下她不知道,只是那旋渦背後已無路,向前踏出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她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眼底全是抗拒。

  子夜十分,俊美公子。

  一路而行,將她帶到這個無人的山頂之地,卻讓她朝著深淵懸崖走去,那冷淡的嗓音被山風一襯,更顯縹緲失真,在配以那句讓人莫名的「一直走,莫要回頭。」

  師藥藥就寒毛立起,她心道這公子俊美得不似凡人,身穿漆黑斗篷,顯得氣質鬼神莫辨,莫不是山間勾人的鬼魅,心中頓生悚然之意。

  畢竟,古老人間話本里經常有說,山中鬼魅修靈於天地間,需汲取吞噬新生死靈來成為自己本身的養分。

  何為新生死靈,那既是剛死不久的人,靈體初離肉身那一瞬。

  人間有秩序,一般修行的鬼魅但凡不是厲鬼,都不會親手傷人性命,因為那有違功德因果,故而都會設下迷魂陣,誘人主動自亡……

  目光下意識地往地上看去,見到他有影子,才鬆了一口氣。

  陵天蘇將她的小動作盡收於眼底,多少也猜出她心中想法為何。

  這也怪不得別人誤會,他才離越國無兩日,曾與吳嬰在太子宮落中親密纏綿一整夜,周身氣息難免沾染了些短時間裡揮之不去的陰鬼氣息。

  被人誤會,在所難免。

  他也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麼,手掌將驢兒屁股一拍,那驢兒歡快的撒著蹄子就往旋渦中走去,走得很慢,可以看到它的身體慢慢消失在旋渦之中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

  師藥藥目瞪口呆。

  「走吧,有它為你指路,你很安全。」陵天蘇卻不想在於無關之人周旋,因為他已經隱隱感知到……山中有著某種沉寂的東西,正在自黑暗迷霧中甦醒。

  更為重要的一點,他在這片山中,感受到了很熟悉的氣息。

  師藥藥確信那的確是下山的安全道路,可仍是不解道:「公子你不同我下山嗎?」

  山中惡果不除,莫說這整片山脈,不須多日,整個臨溪十九城都將淪為一片瘡痍絕境。

  師藥藥不禁睜大眼睛:「原來公子你是除魔師啊。」

  未等來陵天蘇的回答,山巔天空雲層之中,忽然傳出一陣不似人間凡物的淒吼怒嗥,嚇得師藥藥連連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