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盛氣凌人的一雙眼睛在沾暈了淚水以後竟是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傷痛之地腫得不像樣,柔軟緊緻的黑裙本應是包著纖腫得當,此刻箍得死緊疼得難受。
她知道自己這會兒屁股肯定像個桃子一樣難看,念及至此,心中對這小子的恨意更是深急如滔滔江河。
所謂劫誓,是專門針對神族的一眾諾言大誓。
神明之語自染神通道法,一旦起劫誓,天道秩序則會降下法則。
若是違背誓言,劫誓被破,便會受到十萬天雷劫火的刑罰霹靂,足以將一個神明劈滅輪迴。
若是當真起誓,蒼憐是太蒼古龍的秘密,當真是無法傳達天聽。
幽笙雖然平日性子任性自我,一旦涉及七界大事,卻是極度固執,半步都不肯退讓。
吊在半空的纖長雙腿激烈掙扎不斷,那枚冰尺雖是隔著一層衣衫,可貼在傷痛處久了,那股蝕骨錐麻的奇怪痛楚十分難忍。
雖說陵天蘇並未直接觸碰她的身體,但以尺壓貼的行為對她而言已是不可容忍。
「呸!你直接殺了我吧!休想我起劫誓包庇你們!」幽笙氣得面色鐵青,眼神恨不得將陵天蘇給生吞活剝了!
陵天蘇蹙了蹙眉:「說話底氣倒是挺中氣十足的,不過看你這模樣分明是打定主意知曉我不會殺你才敢說這話,硬氣什麼,這麼快就忘了方才是誰在喊疼求饒。」
他施施然地起了起冰尺,輕輕地拍了兩下,力道一點也不重,反而帶著幾分難以明說的侵略意味。
陵天蘇輕笑出聲,幽藍色的眼睛似有暗流涌動:「不過,你覺得我是真的拿你沒辦法了嗎?硬骨頭的神女殿下?」
他對幽笙多番容忍,全因當年梨花樹下的相遇之情,說到底,幽冥是他故人,而她又何嘗不是。
但是她不該。
不該動蒼憐的念頭。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一次。
就夠了。
如果蒼憐,因她緣故如當年窗欞殿前的那株紅花一般,與世皆敵,鋒鏑一生。
那麼他不介意……給她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幽笙感受到了來自陵天蘇體內散發出來氣息,雖然並不盛氣逼人,可她身子卻是不受控住地簌簌顫抖起來。
心中莫名慌恐,她羞憤自己現下這個狀態,竟然被一個靈界小妖威懾至了這般地步。
蒼憐雙臂抱胸走來,目光不愉的落到陵天蘇手中的冰尺上:「你就不能換一個地方揍嗎?」
陵天蘇眼底暗潮微微平復,他側首看著蒼憐笑了笑:「肉多的地方好下手,而且也打不壞。」
見他回首分心,幽笙含著淚暈雙眸閃過一絲狠芒,積壓已久的怨念讓她毫不猶豫一記腿鞭如影,狠踹至陵天蘇的下身部位。
陵天蘇眉頭一皺,啪的一聲脆響,左手迅速格擋,反應極快的架住她的攻擊,幽笙這一下來的又狠又快,陵天蘇體內傷勢本就不輕,手臂被撞得生疼發麻。
看到幽笙那隻小巧漂亮繡鞋針對的方向,蒼憐拳頭緊握,一雙美眸之中戾氣橫生!
好傢夥,這女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這一腳是想廢掉妖尊大人與小妖兒一日二十次的美好約定啊。
陵天蘇甩開幽笙那隻纖細的小腿,朝著蒼憐說道:「借你那黑炎一用。」
蒼憐不解其意,但還是掌托黑色火蓮,遞了過去:「這火很兇的,小妖兒你小心點完。」
陵天蘇以冰尺相接,透明冰寒的尺身裹挾著烈烈黑炎,他意味深長一笑:「無妨,幽笙殿下乃為神體,定能承受得住黑炎侵蝕,只不過我聽聞太蒼古龍之龍火,一旦灼傷肌膚,便會留下黑玄火焰的印記。」
說著,陵天蘇掌心妖力流轉,鎖骨下方的黑狐圖騰散發出玄奧的信仰之力。
尺身上的黑炎與陵天蘇的狐族特殊妖力交織纏繞,龍息與妖息並存的氣息,自會讓生性高傲自大的神族極為排斥牴觸。
神族向來認為自己是七界之中至高無上的主宰聖靈,為天地自生上清神靈。
既是無濁無塵,不染三千俗埃的天神,這種妖族的氣息與她而言,一旦沾染其身,便是一身都洗刷不淨的污。
幽笙那雙高貴不可親近的眼睛露出了厭惡恐懼的情緒,她栗然道:「你想幹什麼?!你若敢對我做不敬之事!我的父親……啊!」
不等她將威脅之語說完,陵天蘇再度落尺甩在她身上,黑炎隔著衣衫侵入肌膚之中,劇烈的痛楚此刻都可暫且遺忘了,讓她真正無法接受的是,那股妖息之力正在她肌膚之上淺淺成印。
她花容失色,不敢想像如果自己那身上當真落下了妖炎印記,回歸神界,她還能夠是那位尊貴無雙,無瑕無疵的雲端神女嗎?
「別……住手!」這會兒聲音都起了一絲哭腔的哀求之意。
陵天蘇並未收回冰尺,冷冷說道:「起誓!」
幽笙貝齒在唇畔上勒出一道鮮紅的血痕,眼底深處隱藏著不甘與殺意,墨黑色的彎彎睫毛垂斂之間,這些情緒皆是消失不見,化成了妥協與順從。
那處的疼痛讓她下意識的扭了扭身體,啞著嗓音道:「好,我起劫誓,幽冥神尊之女再次立下劫誓……」
轟隆隆!
神明立誓,天地變色。
五方神雷,會聚與蒼穹之頂。
陵天蘇與蒼憐皆下意識地抬首看向天空。
幽笙美眸閃過一絲精光冷芒。
從失去神力那一刻便一直藏於袖中的黑玉指環在此刻爆發出聖器的威芒,震滅身上的雷縛。
重獲自由,她在半空之中扭轉誅暗之弓,鋒利的銀色弓弦朝著陵天蘇脖頸無情切割而去。
聖器之威,縱然她此刻並未任何神力,卻也能夠輕易割下陵天蘇的頭顱。
盛怒之下,她已然動了殺心。
陵天蘇目光一寒,尚且壓在她屁股上的冰尺驟然用力下沉,試圖將她身體壓穩制服。
一個拖著重傷之軀,一個靈力盡散。
兩人都沒有其他華麗的攻擊或者防禦手段,幽笙多年潛伏於森冥部落之中,有著絕然不弱的近戰經驗。巨大勢沉的暗弓前端弓弦幾乎觸及陵天蘇的咽喉肌膚,割出一道血線,而陵天蘇手掌吐力的那一瞬,她提前察覺,弓角用力支起撞在他手中的冰尺之上。
可她卻不知,此刻陵天蘇體內的反噬之傷極為嚴重,體內調動的元力有限,與她糾纏了這麼久,元力更是不支,故而那冰尺並未有元力加持,揍人尚可還行,可與聖器對撞之下,無意是脆得更豆腐一般。
陵天蘇並未悲劇,她還有蒼憐。
蒼憐屈指一彈,氣勁便震開暗弓。
而碎成兩半的冰尺自是不再受到陵天蘇的控制,兩股力勢碰撞之下,黑炎裹著寒冰一下子滑了進去。
黑裙灼出一個大洞,幽笙重重墜地,卻是顧不得摔疼。
她宛若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口中發出一聲刺破人耳膜的尖叫,伏在地上像是一隻即將渴死的魚兒,急劇地抽搐了兩下。
陵天蘇唯恐她又發瘋,連退兩步,視線朝她看去。
恰好看到正有一枚堅冰一邊融化成水一邊慢慢滑落消失,雪白肌膚無聲綻放出一朵黑炎印記,印記宛若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不斷遊走成絲,最後定型成為一隻黑炎妖狐的族騰。
他看著幽笙雙眸噙滿羞恥淚珠,緊緊繃著身子,纖細的十指皆盡數摳入了泥土之中,那張高傲驕奢的絕美容顏上沁著細密的汗珠,堅持不到片刻,整個人泄氣一般的鬆軟下來。
哪裡還看得出來方才的鋒芒與囂張,軟綿綿的趴在地上,似是感受到印記已經定型,那雙黑玉寶石的眸子逐漸失去神采,黯淡無光。
怎麼看都像是一副被玩壞的模樣。
蒼憐目瞪口呆:「小妖兒你竟真下得去手?這可是幽冥神尊的愛女,天神貴胄。你竟然落下了自己的族騰,你不怕到時候幽冥神尊知曉了此事,掀翻整個人間啊。」
陵天蘇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冰尺,無奈道:「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他就是想嚇唬嚇唬他,陵天蘇一向知曉神族是個怎樣的高貴臭脾氣,命脈拿捏得非常好。
但是他哪裡想得到,失了神力的幽笙竟然能夠召喚出誅安弓來。
若非她自己作死,哪裡會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其實,並不想與幽笙有太多的瓜葛,可族騰一旦刻印上,這便意味著自此時此刻起,這位神女殿下便歸為他的眷屬了。
幽笙失神的眸子尚未恢復光彩,但語氣極為冰冷:「你當真是罪該萬死!」
陵天蘇蹲下身體,也是一臉鬱悶,因為他此刻已經感受到了與幽笙之間有著一縷看不見若有若無的細線。
他咬破手指,以鮮血為線,凌空劃出一道解咒符。
幽笙是個不小的麻煩,不可有過深的瓜葛,趕緊解了解了。
而這一舉動卻是讓幽笙誤會了,以為他又是想到了什麼變態的法子來對付自己,她嚇得俏臉蒼白,終是妥協了。
甚至不等陵天蘇催促,她飛快起了劫誓,雙手掩著屁股,眼眸含著屈辱的淚花:「你想要的我都給了,莫要太過分了!」
陵天蘇手指僵在半空之中,無奈道:「給你解了那族騰法咒,屁股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