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淵說的信誓旦旦,蔣父卻不太敢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真要是什麼善良純真的女孩子,會跟一個有婦之夫玩一夜情,然後就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再說,對於現在的蔣家而言,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子半點用都沒有,他們需要的是錢,能真真切切捏在手裡的錢,不是善良,更不是什麼純真!
陸湘南的條件已經算是頂尖,蔣父不覺得那個女孩子會比她好。
他心裡這麼想,倒不至於真的說出來,神情感動的看著蔣文淵,道:「你的眼光,爸媽當然是相信的,只是咱們家現在這麼窘迫,人家女孩子會不會覺得牴觸?」
「不會的,」蔣文淵對自己的前世愛人充滿了信心:「靈珊她溫柔體貼,跟那個囂張跋扈的陸湘南完全不是一種人!」
蔣父跟蔣母對視一眼,神情中都帶著幾分喜意,最後,蔣父拉著蔣文梅一起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說:「既然這樣,那文淵你就試著聯繫她一下吧,有些話電話里說不清楚,咱們約個地方當面談,你現在身份尷尬,不太好露面,我跟你妹妹陪你一起去,也能方便些……」
蔣文淵見父親想的這麼周到,心裡只覺得感激,接連說了幾聲「好」,從褲兜里摸出手機,開始給白靈珊打電話。
那晚他們分別之後,也曾經有過聯繫,只是那時候蔣文淵在陸家被燕琅使喚的跟狗一樣,說話也是匆忙間的隻言片語,壓根就沒能好好的聊過。
白靈珊只以為他是工作忙,又或者是被什么正事絆住了,雖然心有不舍,卻也不敢過多打擾,叫他心煩,這會兒冷不丁接到他電話,真是又驚又喜。
「靈珊,你現在在哪兒?方便出來見一面嗎?」
蔣文淵深吸口氣,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說,還有我父親和我妹妹,他們也想見見你。」
這不就是要見家長嗎?
白靈珊心裡一陣雀躍,又有些奇怪他為什麼這麼主動,略微遲疑一下,說:「這,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不算快了,」蔣文淵頓了頓,還是把實情告訴她了:「靈珊,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我家裡人想見見你……」
懷,懷孕了?!
白靈珊先是一驚,然後喜不自勝。
畢竟是女尊男卑的世界,男人一旦有了孩子,也就徹底被拴住了。
她有種突發橫財的感覺,強行抑制住歡喜,假意關切道:「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聯繫我呢!」
說完,白靈珊又自責道:「都怪我,那時候意亂情迷,根本沒想起來要做措施……文淵,你別怕,我一定會負責的!」
蔣文淵在暴君一樣的燕琅手底下過了這麼久,驟然聽見這樣溫聲細語的強調,真是骨頭都要酥了。
他忍著心酸,哽咽道:「靈珊,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愛我,願意嫁給我嗎?」
「當然,」白靈珊沉浸在娶大戶人家少爺,脫離十八線,做一線巨星的美夢中,想也不想,便動情的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我愛你,比你愛我更早!」
「好。」蔣文淵笑容甜蜜,看一眼蔣父手機上顯示的地址,說:「我跟我的家人在東關大街與匯新路交叉口的咖啡店那兒等你,靈珊,你會過來嗎?」
白靈珊溫柔道:「即便天塌下去,我也一定會到的,對了……我該給你父母帶什麼禮物比較好?」
「不用了,」蔣文淵滿心希冀,笑道:「只要你人過來,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父親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聽起來像是書香門第,很有那股子清高勁兒。
白靈珊心裡產生了幾分猜測,柔聲說了幾句酸話,這才依依不捨的將電話掛斷。
她是個小明星,皮相當然不算差,略微一捯飭,就能打動世界上大多數家長。
白靈珊用手機搜了搜那家咖啡館的位置,發現那附近有家花店,就想著到時候要帶一束鮮花過去,畢竟男方那邊兒說不需要帶禮物是一回事,自己真的什麼都不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這會兒正在劇組裡邊拍戲,女七號,屬於那種能叫得上名字,但是戲份不怎麼重的那種,人設也不算好。
白靈珊演技一般,這幾天不知道挨了導演多少罵,早就受夠了,現在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見了導演,連正眼都不想瞧。
那邊女主男主都準備好了,卻不見了白靈珊的蹤影,好容易等她出現,卻已經換下戲服,一副要回家吃飯的模樣。
導演氣炸了,隔著老遠就開始咆哮:「白靈珊,你還想不想幹了?不想干就給我滾!」
要是換成從前,白靈珊早就撲過去當舔狗了,但現在她是要成為大戶人家兒媳婦的女人了,怎麼可能還對著一個小導演卑躬屈膝。
「我不會滾,你示範一個給我看看?」她冷笑著懟回去。
導演沒想到她居然敢出口反駁,其餘人也沒想到,滿場人呆若木雞了一分鐘,再度回過神時,白靈珊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
「我艹尼瑪!」導演暴跳如雷:「她是瘋了嗎?!」
沒有人敢搭腔,連咖位最大的男女主也低下頭,假裝在研讀劇本。
白靈珊到底是怎麼了?
失心瘋了,還是傍上了什麼了不得的金主?
這是整個劇組裡所有人共同的疑惑。
……
蔣文梅聽說白靈珊還是個演員之後,就偷偷拿手機開始搜索白靈珊的個人信息。
是個小明星,演過幾部戲,有那麼一點名氣,但距離紅的發紫還遠著呢,比陸湘南那個財大氣粗的前嫂子差遠了。
蔣文梅有些不屑,但一想白靈珊好歹也是個四五線的明星,家底怎麼也比蔣家厚,再一想她是這個職業,肯定在乎名聲,真鬧大了兩下里都難堪,這事兒多半能成。
白靈珊可不知道自己人沒到那兒,蔣家人就想著從自己身上扒一層皮,打個車到了地方,買了一束百合花,抱在懷裡美滋滋的進了咖啡館。
蔣文淵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那件衣服,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雖然奇怪他為什麼在屋裡還戴著口罩,卻還是笑著走了過去。
「文淵,對不起,我來晚了。」白靈珊溫柔的致以問候,然後目光自然的看向了蔣父和蔣文梅:「這就是伯父和小妹吧?早就聽文淵提過你們了……」
這話才說到一半,她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一個常年養尊處優的人跟一個常年勞作的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將他們分辨出來,而蔣父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遍布皺紋的面孔,實在不像是個享清福的人。
白靈珊心頭猛地一跳,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一個錯誤,神情也不自在起來。
蔣父跟蔣文梅察覺到了她的態度變化,臉色隨之一變,蔣文淵卻沒發覺,目光柔和的拉住她的手,叫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了。
「這是我的爸爸,那是我妹妹文梅,」他道:「認識一下吧,以後還要在一起相處呢。」
白靈珊臉皮一抽,沒接他的話茬,而是隨口把話題岔開了:「文淵,這是在咖啡廳裡邊,沒有風,也不冷,你怎麼還戴著口罩?」
蔣文淵神情一滯,深吸口氣,道:「靈珊,你愛我,是嗎?」
「……」白靈珊看一眼蔣父和蔣文梅,再想起自己之前對導演說過的話,勉強笑了一下,強忍著沒有奪門而去。
她說:「我當然是愛你的。」
蔣文淵聽得微笑起來,鼓足勇氣,把口罩摘下來了。
白靈珊看著他臉上那個青色的烙印,再看著「盪夫」兩個字,只覺得一陣天暈地轉,眼前發花。
什麼樣的男人會被烙上這麼兩個字?
婚內出軌,不守夫道,被妻子告到戶籍科的男人!
白靈珊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半晌過去,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你結婚了?」
蔣文淵擺擺手,道:「那都已經過去了。」
「……」白靈珊:「?????」
你以為我在意的只是你有沒有離婚嗎?
她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測,想到自己這一個多月以來時不時的聯繫與掛念,再想到自己之前對導演說出的那句話,就有種原地暈死過去的衝動,拼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挺住了沒倒下去。
蔣文淵畢竟也是在商場上混過幾十年的人,之前沒看出不對,是因為前世的那層愛情濾鏡,現在看白靈珊的反應,怎麼也察覺出異常來了。
「靈珊,」他緊緊地盯著她,道:「你說你愛我的!」
白靈珊心下暗覺嘲諷,簡直想要大笑三聲了,見周圍還有別的客人在,才強忍著沒罵出聲:「可是你沒有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
蔣文淵怔楞道:「可是你也沒有問啊。」
「……」白靈珊:「????」
草你媽的!
「這還需要問嗎?你他媽的一個有夫之婦,跑出去跟我約炮?!」
她忍無可忍,怒道:「蔣文淵,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蔣文淵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扭曲的面孔,當場就怔住了,嘴唇動了幾下,難以置信道:「靈珊,你,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我反悔?我答應過你什麼嗎?」白靈珊想著自己之前的遐想,真有種一番心血都餵了狗的感覺,再看著面前形容憔悴,臉上還帶著烙印的蔣文淵,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噁心。
「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好嗎?」
她毫不客氣道:「你臉上寫的是什麼?盪夫!這兩個字會跟你一輩子的,現在你叫我嫁給你?我不要臉的嗎?真是異想天開!」
蔣文淵呆呆的看著她,有種世界崩塌的幻覺:「靈珊,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們不是真心相愛的嗎?」
「真心相愛?只見過一面,你跟我說真心相愛?!哈哈哈哈!」
白靈珊深覺滑稽,譏誚的笑了幾聲,又去看蔣父:「麻煩您管教好自己的兒子,別叫他出去勾三搭四,丟人現眼!剛見面就能上床的,會是什麼好東西?!**!」
說完,她拿那雙蔣文淵最愛的眼睛斜了他一眼,輕蔑道:「真是夠下賤的!」
那個瞬間,蔣文淵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呆呆的站在那兒,雙眼看著白靈珊,自己前世的愛人,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她是這樣一個人。
她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白靈珊越看他越覺得噁心,甚至懷疑他當初就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想著勾引一個女人接盤,她提著包,站起身準備離開。
她想走,蔣父和蔣文梅卻不可能叫她走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攔住她道:「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
「還有什麼好說的?」白靈珊冷笑:「先管好你們家不要臉的兒子再去說別人吧!」
蔣父一指自己兒子:「你走了,我兒子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白靈珊這才想起孩子的事兒,又氣又怒:「鬼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他那麼浪,難道只跟我一個人約過?哈,開玩笑!」
這話又尖又利,像是一把刀子,直直的戳進了蔣文淵的心口。
他痛的幾乎難以呼吸,深吸口氣,道:「我不是那種人,孩子的確是你的,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去醫院檢驗。」
「你說去我就要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設了套兒叫我鑽?」
白靈珊看他這麼篤定,心裡隱約猜到他說的是真的,那就更不肯去醫院,被這窮酸一家賴上了:「蔣文淵,我不想把話說絕了,也希望你知道自尊自愛,給自己留點顏面!」
蔣文淵看著她,忽然間苦笑出聲——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愛人啊!
他傷心欲絕,思緒崩潰,蔣文梅卻沒有,她不在乎什麼名聲,也不在乎蔣文淵,她只知道自家缺錢,而白靈珊有錢,那這就足夠了。
「白靈珊,你說不想把事情做絕,巧了,我們家也是這麼想的,」蔣文梅靠前幾步,冷哼道:「說什麼兩廂情願,不過是我們在維護你的名聲罷了,那天晚上,是你強/奸了我哥哥!」
白靈珊聽得眉頭一跳,神情陰狠的看了過去,蔣文梅被嚇了一跳,卻還是強撐著說了下去:「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是這種事女人不吃虧,男人才要命,但我們家豁的出去,你也豁的出去嗎?」
她見白靈珊臉色一變,就知道已經掐在了她的命門上,得意一笑,道:「你也看見了,我哥臉上留了那麼兩個字,將來肯定是沒有女人要了,鬧得大了,頂多就是名聲臭一點,可你呢?你是演員,是要出現在大屏幕上的人,如果因為強/奸案上了頭條,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吧?你敢跟我們硬碰硬嗎?!」
白靈珊看著面前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再看著不遠處的蔣父和蔣文淵,真是恨得要將一口銀牙咬碎。
她一直以為遇見蔣文淵是一場艷遇,是一段機緣,卻沒想到正是因為這個男人,將自己拖下了深淵,被這麼一家子人纏住了。
白靈珊知道自己不能被這家人拿捏住,可一時之間,又沒什麼好的應對方法。
她書念的不好,找不到什麼體面工作,只是長得好看,這才進了娛樂圈,要真是鬧出了什麼強/奸案,恐怕連這份工作就要黃了。
是,他們當初是兩廂情願的,但手機另一邊的人可沒心情了解那麼多,看一個似是而非的新聞,就會義憤填膺的把她罵進深淵,即便事後有人證明她的清白,毀掉的名聲也回不去了。
她不是什麼影后大咖,沒有逆境翻身的資本。
白靈珊越想越恨,更覺得蔣文淵找上自己是一場騙局,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她冷冷道:「去醫院,我要先確定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蔣父與蔣文梅聽她這麼說,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暗含欣喜的對視一眼,出門打個車回了醫院,甚至沒有注意到她這麼說時,蔣文淵臉上閃過的屈辱。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孩子的確是白靈珊的。
她看著那薄薄的兩頁報告,臉上密布陰雲,三兩下把檢測報告撕碎,隨手丟到了走廊里。
這下子蔣文梅可抖起來了:「怎麼樣,沒錯吧?你必須要給我哥哥一個交代!」
白靈珊冷冷的扯了一下嘴角:「你想要個什麼交代?」
「我哥哥之前是結過婚的,可就是因為你,好好的一樁婚姻給攪和了!」
蔣文梅說起這事,仍然覺得氣惱:「你知道我之前的大嫂是什麼人嗎?那是陸氏集團的總裁,身家以十億計,就因為你,她把我哥哥趕走了!」
白靈珊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自己聞到的香水味兒,隱約明白過來了,心下愈發惱怒,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破壞了我哥哥的婚姻,那你就要對他負責任!」蔣文梅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你應該跟我哥哥結婚,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蔣父也道:「你要是不願意,那也可以,等孩子生下來,我們抱著去找媒體曝光,看你到時候怎麼應對!」
白靈珊看著他們這副貪婪無恥的嘴臉,當場氣個半死,偏生她職業特殊,最怕鬧出這種醜聞。
「叫我考慮一下,」最後,她說:「三天之後,再給你們一個答覆。」
蔣父見她已經有鬆口的意思,倒也沒有逼得太緊,向女兒點點頭,道:「好,你先去把醫藥費交了吧。」
白靈珊怔楞道:「什麼醫藥費?」
「因為我哥哥的事,我媽都氣病了,」蔣文梅沒好氣道:「這醫藥費不該由你出嗎?」
「……」白靈珊真想罵他們家祖宗十八代,拼死忍下這股火氣,叫蔣父領著去繳費。
「靈珊,」她走出去沒幾步,忽然被蔣文淵叫住了,他臉色悽惶,顫聲道:「你有沒有愛過我?」
白靈珊目光如刀,緩慢的在他身上一掃,這才冷笑著嘲諷道:「賤貨,你配嗎?!」
蔣文淵渾身冰冷,如墜冰窟,跌坐到地上,無聲的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