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九陰也是在魔道里混的,卻沒見過這麼喪盡天良的黑蓮花,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劇烈咳嗽幾聲,這才斷斷續續道:「我,我救了你的命……」
然後他就聽鄭菀個小畜生道:「那又怎樣?是我求你救的嗎?你自己願意,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好好好!」陵九陰森冷一笑,點頭道:「鄭菀,我記住你了!」
燕琅劈手給了他一耳光:「死前別說這麼多話,免得舌頭吐太長,待會兒收不回去!」
陵九陰做了幾千年魔尊,幾時受過這等屈辱,死死瞪著她,眼神慢慢的渙散了。
徐鳳臨瑟瑟發抖的站在一邊,看著黑蓮花上前捅刀,毫不猶豫的殺死了前不久還卿卿我我的男人,簡直想跪下來求大佬饒命。
「苟日的系統!」他在心裡瘋狂咆哮:「這個攻略對象為什麼這麼可怕!」
「……」系統同樣瑟瑟發抖道:「我也不知道。」
燕琅卻無暇顧及徐鳳臨細膩而不安的內心,上手在陵九陰屍身上翻了翻,將他的儲物戒摸出來,神識往裡一探,卻失敗了。
陵九陰畢竟是當世大能之一,他在這戒指上設下的神識禁制,燕琅一個金丹期自然打不開。
她也不氣餒,將這儲物戒指收起來,這才扭頭去看徐鳳臨。
後者半分骨氣都沒有,「撲通」一聲跪下了:「大佬,我什麼都沒看見,也絕對不會出去亂說的!」
系統忍不住道:「又被逼瘋了一個。」
燕琅對於徐鳳臨這個兢兢業業的攻略者沒有什麼好感,但也不像是對待元道清那般暗懷恨意,現下聽系統這般言說,不禁失笑。
「起來吧。」她道:「徐鳳臨,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徐鳳臨都做好了黑蓮花打算殺人滅口的準備了,不想卻聽到這麼一句話,暗鬆口氣之餘,心緒卻複雜起來:「元道清死了,回去之後,咱們怎麼向其餘人解釋?」
「實話實說好了。」燕琅知曉陵九陰身份,此處距離白骨淵又不是太遠,自然不願久留,略微休整,便御劍出發:「徐鳳臨,你也不算是個蠢人,難道就沒發現什麼異常?」
徐鳳臨還沉浸在攻略對象是個切開黑的陰險女人上邊,聽她這麼說,不禁一怔:「有什麼異常?」
燕琅唇角微彎,道:「那處洞府出現的時間也太巧妙了些,裡邊的設置也頗為古怪,還有那個秋溟——他說自己是一介散修,可是以散修之身成就元嬰,又沒有門派扶持襄助,這是多麼罕見的天賦?此前你我竟全然不曾聽聞此人。更不必說他未曾入世,根本無從砥礪心境,晉升元嬰……」
徐鳳臨回過神來:「他的身份有問題。」
燕琅頷首道:「白骨淵是什麼地方,正道幾次三番前去攻打,都未曾將其攻破,結果只一個元嬰、兩個金丹便輕而易舉的逃了出來,說出去你信?」
徐鳳臨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燕琅則道:「現下回想,那洞府中所設置的一切也頗有問題。說是只許金丹期修士入內,卻留有一條近乎煉虛期實力的烈日皇蛟考驗試煉者,那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強行去試,必死無疑。可若是說那大能不在意入內試煉者的性命,又何必設置那些不傷人的機關,不主動取試煉者性命?」
徐鳳臨眉頭一跳,忽然間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除非這根本就是陵九陰等魔教中人設下的一個圈套,意欲擒拿白道中的年輕子弟前去,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麼秋溟會出現在那裡,而我們一睜眼,就到了白骨淵!」
燕琅道了聲「孺子可教」,又順手往鄭淼頭頂扔了一個黑鍋:「被我所殺的那個女修,多半也是魔教派遣進去的。」
她如此一說,徐鳳臨便將內里的邏輯關係梳理清楚了,只是他暗暗想: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在。
比如說那個秋溟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對於鄭菀的刻意親近與討好。
或許他也是一個攻略者,又或者他只是一枚棋子,但無論真相如何,他們都要先逃離此地,回到白道的勢力範圍才行。
……
燕琅三人在裡邊兒出事沒多久,等待在外的各家大能便察覺到了,心下正凜然間,卻見那洞府忽然搖晃起來,內中機關同時被引發,深陷其中的各家弟子有的死於機關之下,有的四處躲閃,身受重傷,場面極為慘烈。
能夠被選進去的,都是各家翹楚,守候在外的長老們見狀自是驚痛異常,忙聯合出手,將這破裂在即的洞府穩住,把倖存的弟子們接了出來。
早先已經有弟子因觸動機關被彈出來,再加上被救出來的這些,眾人逐一清點過後,心便微微沉了。
鷹揚府與白雲觀之外的五家都損失慘重,玲瓏宗更是接近於全軍覆沒,然而這兩家此時卻全然高興不起來。
因為白雲觀的未來觀主和鷹揚府的少府主齊齊失蹤了,與他們同行的徐鳳臨也不見蹤影。
白雲觀執天下道門牛耳,鷹揚府也是威震四方,為了栽培自家的繼承人,前前後後不知耗費多少心力,說的冷酷一點,即便是隊伍里其餘人都死光了,也比這兩個超級天才生死不明要好得多。
白雲觀的觀主被驚動了,派遣出太上長老孟陽幀前來搜尋,鷹揚府府主鄭言秋更是親自抵達現場坐鎮,其餘幾家也另行派遣大能前來,勘察此中蹊蹺。
孟陽幀是煉虛末期的大能,鄭言秋更是合體中期,兩人以神識在這座殘破洞府中探尋過後,便發現了幾分端倪,不約而同的陰沉了面色,道:「是天魔教的道法殘留,還有陵九陰的法術痕跡……」
血獄魔尊陵九陰,向來以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著稱,現下他的道法痕跡出現在此處,實在不算是一個叫人高興的發現。
「這群魔教渣滓!」孟陽幀一掌拍在桌案之上,盛怒道:「他們這是想與我們公開宣戰!」
白雲觀的未來觀主與鷹揚府的少主失蹤,附帶著萬劍宗的鳳臨公子,再加上死傷的弟子們,此事註定是不能善了了。
鄭言秋面籠寒霜,腰間佩劍嗡嗡響動:「我要往白骨淵去走一遭,孟長勞可願同行?」
孟陽幀道:「同去!」
有這兩人打頭,其餘幾家也紛紛表示要派遣人同去,不想正在此時,孟陽幀卻接到了白雲觀觀主的傳信。
「孟師弟,」老觀主聲音難掩哽咽:「就在方才,道清的魂牌碎了。」
各家門派的嫡系弟子往往都會取心頭血製作魂牌,若有萬一,門派內也可知曉,魂牌破碎,便是人死燈滅。
孟陽幀聽得心頭震痛,顫聲道:「道清死了?」
老觀主苦澀的應了一聲。
孟陽幀先是悲慟,旋即怒意更盛:「陵九陰!我等此去必然取這賊子性命!」
元道清死了,那鄭菀與徐鳳臨的情狀怕也極其危急,鄭言秋心急如焚,徐經業也是如此,正準備催促眾人出發,卻忽的接到了來自鄭菀的傳訊,請他們往白骨淵附近的一座城池去接應。
鄭言秋聞訊自是喜出望外,卻不好在白雲觀眾人面前表現出來,再加上那城池毗鄰白骨淵,遲則生變,匆忙說了一聲,便與眾人御劍前去接應。
燕琅早已編好了一套說辭,見了眾人,先是流淚傷心於元道清之死,然後又哽咽著將經歷的事情略加修改後,徐徐的講了:「陵九陰使人前去勸降,我等自是不肯低頭,那個畜生惱羞成怒,竟將元師兄殺死泄憤,可恨我們那時修為被制,竟不能阻攔!」
說著,又將那秋溟之事講了:「我察覺那人心懷不軌,似是另有所圖,便與他虛與委蛇,待到成功逃脫之後,方才動手將他殺死,傳訊給母親。」
燕琅將自秋溟處得來的那枚儲物戒遞了過去:「這上邊被他設置了禁制,我打不開,煩勞母親相助。」
鄭言秋原以為那禁制不過是元嬰期所留,信手一抹,卻未能如願,臉色不禁微變,孟陽幀看出幾分不同來,遲疑著道:「似乎是陵九陰的獨有道法……」
「正是。」鄭言秋動用了七分修為,這才將那禁制破開,打開一瞧,便見裡邊皆是魔道所用的魔石與招魂幡等物,她神情厭惡道:「果然是魔道走狗!」
「陵九陰好生陰險!」孟陽幀亦是面色冷凝:「他怕是想趁機安排一顆釘子進入白道,以圖來日,那秋溟是鷹揚府和萬劍宗的恩人,有這層關係,誰會對他生出防範之心?」
眾人紛紛附和,罵了一通陵九陰,早先主動去向元道清說話的玲瓏宗女修卻道:「只憑少府主和徐公子的一面之詞,怕是也不甚可靠吧?誰知道元師兄到底是怎麼死的,說不定另有內情呢……」
話音落地,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徐鳳臨則是一聲冷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與少府主合謀,害死了元師兄?我們無仇無怨,何必要這麼做?照你的說法,我們怕是怎麼都洗不清嫌疑了。」
那女修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不是還可以搜魂嗎?」
話音落地,其餘人未置可否,鄭言秋與徐經業的臉色卻明顯的陰鬱下去。
搜魂之事,便是以強力侵入他人神識之中,屆時此人便再無隱秘可言,一個不慎,興許便會變成傻子,他們是瘋了才會同意這麼做。
玲瓏宗此處損失慘重,加上說話的那名女修,只倖存了兩人,宗內得知消息,便派遣了一位長老前來主事,現下見那女修說話十分不中聽,先是狠狠剜了她一眼,這才歉然道:「小兒輩不懂事,胡言亂語,少府主與徐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徐鳳臨對此不置可否,燕琅卻察覺白雲觀眾人隱有疑慮,微微一笑,向徐鳳臨道:「既如此,我們起個誓也無妨。」
說完,她便自若道:「我與徐師兄所言,並無半句假話,如有虛言,便叫我二人困於心魔,從此再不得進境。」
徐鳳臨同樣立了誓。
對於修道之人而言,心魔永遠都是一道坎兒,而對於他們這樣的天才而言,永遠不得進境簡直比死還難受,這誓言雖不是天打五雷轟之流,卻也差不多了。
白雲觀眾人臉色明顯一緩,孟陽幀道:「少府主與鳳臨公子何必如此?倒顯得我們做了小人。」
燕琅面色肅穆,道:「元師兄去了,老觀主怕是最傷心不過,貴派的損失也最嚴重,事關重大,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孟陽幀聽她這般言說,不禁有些欽佩,輕輕頷首,道:「多謝少府主體諒,白雲觀心領了。」
說完,他又向眾人道:「我先行回觀,向老觀主秉明一切,至於征討天魔教一事,晚些時候再與諸位相談。」
眾人自無不應,見白雲觀眾人離去,又紛紛就此告辭。
玲瓏宗那名長老帶了僅存的兩個弟子意欲離去,卻聽鄭言秋淡淡道:「且慢。」
那長老心頭一跳,剛停下腳步,卻覺眼前劍光一閃,之前提議的搜魂的那女修已然跌倒在地,面色慘白,唇角不斷有鮮血湧出。
她定睛一看,便可見那女修舌頭被人齊根斬斷,再不能說話了。
那長老先是一驚,旋即怒道:「鄭言秋,你竟對一個晚輩弟子下如此狠手!」
鄭言秋冷笑,劈手一記耳光扇了過去:「你家宗主都不敢直呼我名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對我吆五喝六?強者為尊,你師傅沒教過你這個道理嗎?!」
玲瓏宗的宗主不過煉虛中期修為,鄭言秋卻是合體中期,整整相差了一個大境界,她這般言說,倒也沒錯。
「鄭菀是我女兒,是我鷹揚府的少主,她如何行事,也輪不到你們玲瓏宗的人說三道四。搜魂?你還真敢說!」
鄭言秋垂眼看著那女修,冷冷道:「你既然管不好自己的舌頭,那我替你管,貴派管不住門人,便有我替你們教訓,有異議嗎?」
玲瓏宗那長老面色漲紅,半晌都沒說出話來,逍遙派前來的那位長老妻室出身玲瓏宗,見狀皺眉道:「鄭府主,你出手也太狠了些……」
徐經業冷笑道:「你介意叫我給你兒子搜一下魂嗎?」
那長老一陣訕訕,便不說話了。
玲瓏宗那長老丟了這麼大的臉,卻也知鄭言秋向來霸道,又不講情面,不敢再說什麼,收斂了恨色,帶著兩個弟子匆忙離去。
徐經業臉上這才顯露出幾分倦色,向兒子道:「鳳臨,你是打算跟我回萬劍宗,還是繼續……」
徐鳳臨真想跟自己爹一起跑,只是一想攻略任務,只得認命,卑微的看著黑蓮花,道:「阿菀,可以嗎?」
燕琅掃了他一眼,淡淡點頭。
徐鳳臨便覺得自己胸前的紅領巾似乎更鮮艷了,抬頭挺胸道:「我要留在鷹揚府!」
「……」徐經業頗有種兒大不中留的感覺,無可奈何的看著他,搖頭道:「隨你去吧。」
因為之前燕琅告過的黑狀,鄭言秋對徐鳳臨印象不太好,只是現下見女兒沒有異議,她也不欲反對,吩咐一聲,啟程返回鷹揚府。
徐鳳臨小心翼翼的看著大佬,傳音入密道:「阿菀,你喜歡我嗎?」
燕琅道:「你覺得呢?」
徐鳳臨遲疑了幾瞬,道:「你叫我留下,應該是有點喜歡的吧。」
燕琅斜他一眼,道:「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徐鳳臨道:「可你選擇叫我留下——」
「你以為陵九陰的事兒就這麼結束了?」燕琅不耐煩道:「日後他再找來,我找誰幫我擋刀?!」
徐鳳臨:「……」
草你媽的老子心好痛啊!
他向系統說:「鄭菀個苟日的果然靠不住!」
系統憐憫的笑,附和說:「是的呢。」
「唉。」徐鳳臨想想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生活,實在是覺得心酸,他嘆口氣,像是再給自己打氣一樣,道:「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要活的這麼辛苦了!」
燕琅湊到他耳邊去,發出魔鬼的低語:「你怎麼知道上輩子你沒這麼說過?」
「……」徐鳳臨猝不及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