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里昂的恐懼

  408 里昂的恐懼

  這……這是……

  看著在灰霧巨人身前排起了長隊,每隔兩秒就換人打上一拳的里昂們,雪女不由得滿臉震驚地道:

  「你……你……」

  「別你了!趕緊幹活啊!」

  看著遠處噗通一聲摔倒在沙海里,每隔兩秒就要哆嗦一下的魘之王,終於鬆了口氣的里昂,連忙開口催促道:

  「趕緊!往上一層跑!每個我都只能控制住它兩秒不到,你只有三分鐘多一點兒的時間!快!」

  「啊!好的!」

  聽到里昂的催促,回過神來的雪女連忙鼓起白淨的兩腮,繼續拼命地吹起了來自雪山噩夢的寒風,整張臉嘟得跟倉鼠一樣。

  而沒了魘之王的噩夢阻擋後,這些用於穿梭噩夢的寒風越攢越多,終於將里昂兩人的身周徹底籠罩了起來。

  ……

  呼……幸好我腦子轉的夠快!哪怕「處理速度」被酒中仙降低了,一半靠本能一半靠經驗,仍舊能勉強想明白,自己到底該幹什麼。

  感受著那種熟悉的,正在從當前世界剝離的奇妙感受,酒已經醒了一部分,用不了太久就會脫離「醉生夢死」狀態的里昂,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魘之王再菜雞也是個真神,和它正面戰鬥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只有拖時間、耍陰招、想辦法跑路,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

  沒辦法,這回試圖入侵現實的夢魘實在太多了,局長一時半會兒肯定趕不過來,弄不好殺到快天亮都有可能,所以自己的目標,一直都是儘快找到天蠍局長,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但這片無垠沙漠實在太大了,自己又沒有那種超遠距離尋人的能力,就算天蠍局長在這層噩夢裡也找不到他。

  所以自己的目的十分清晰,那就是必須儘快離開,去上面找個相對小一點的噩夢呆著,好找到天蠍局長,或者讓他找到自己。

  但問題在於,作為「噩夢交通工具」的雪女,多半無法在魘之王的干擾下,帶著自己穿過噩夢,那麼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想辦法控制住魘之王,給雪女爭取帶自己穿過噩夢的時間。

  而唯一有可能達成目標的辦法,就是慘叫之手帶來的劇烈疼痛。

  想到這裡時,里昂忍不住隔著籠在身周的寒風,望向了被一個個自己輪番毆打,疼得渾身灰霧亂飄的魘之王,朝著它露出了一個只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別以為你是噩夢之主就不會做噩夢!

  另外,不好意思,嚴格來講的話,我也是你的同行來著,夢界與現實重合帶來的加成,對我而言同樣有效,欲夢侵襲者也被大幅強化了。

  而欲夢侵襲者最核心的能力,是讓目標的夢侵蝕現實,被夢界和射手印記雙重強化過的欲夢侵襲者,已經有了對魘之王生效的能力,

  更何況按照欲夢侵襲者的生效規則,目標與自己產生的「接觸」越多,就越容易受到影響,魘之王連著對自己放出了上百個噩夢,欲夢侵襲者的效力早就被疊到了最大,

  夢界、秘術印記、異常物本身疊加、三個buff疊起來,這強度伱拿什麼擋?

  另外,在這一路奔逃中,自己可不是光在被動挨揍的!

  每次它甩過來一個繁雜逼真的噩夢,試圖消磨自己的精神意志時,自己都會趁機「還一下手」,反過來在它疼得動盪不安的靈魂里,種下一個異常短暫且極度隱蔽,甚至簡陋得只有一個揮拳動作的小小噩夢。

  進入現實的魘之王已經有了肉體和靈魂,所以被射手秘術強化之前的欲夢侵襲者,並不是無法對它起效,只是效果傷害不到它罷了。

  而等到自己激活射手秘術,一口氣把上百個「正在揮拳打人的里昂」的噩夢全部引爆時,藉助魘之王自身的記憶為溫床,這些「打人里昂」便成功地入侵了現實,真正有了給它一拳的能力。

  即便「打人里昂」們沒有真正的慘叫之手,但由於它們是魘之王的夢,誕生自它對於挨打的記憶,那麼自然每一拳落下去,都能帶來程度完全一樣的痛苦。

  而這些感受一模一樣,力度也完全相同的「噩夢」,還會不斷加深它的記憶,估計自己這一拳的味道,它這輩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嗯……唯一可惜的是,喝醉了腦子慢,沒想起來把蛋疼徽章也換上,否則效果肯定更加拔群!

  ……

  該死!該死!該死!你該死啊!!!

  感受著那每兩秒一次的恐怖劇痛,看著里昂臉上那令人厭惡的笑容,疼得撲倒在地的魘之王,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發抖。

  我可是噩夢之主!你居然敢用噩夢對付我!而且還是這麼拙劣的噩夢!

  遭遇到了對噩夢之神而言,堪稱極致的羞辱,灰霧巨人烏青的枯瘦身體上,頓時忍不住泛起了重重血色。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等到這股血色逐漸遍及全身,將滿身的霧氣都染紅後,滿腦子都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的魘之王,反倒離奇地恢復了些許冷靜。

  在兩次劇痛的間隙側過腦袋,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後,魘之王的眼中猛然閃過一抹厲色。

  絕對不能讓他走!

  這個該死的清理員不知道,但自己可是十分清楚,清理局的天蠍局長現在就在這一層噩夢裡。

  為了避免被他循著氣息找過來,自己便忍著沒有動沙丘巨蟲的鱗片,導致天蠍局長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而現在他正在不顧代價地強行往回突破,想要重回死疫之城。

  只要讓他脫離無垠沙漠,成功去到了上一層死疫之城,那麼立刻就能和天蠍局長匯合,一齊從六重噩夢裡衝出去,到時候只要自己被天蠍局長拖住,那就什麼都晚了!

  必須把他留下來!

  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後,魘之王斷斷續續地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既然人類的肉體會被打疼、人類的靈魂會被撼動……那我不做人了!!!

  「給我留下!!!」

  伴隨著一道近乎歇斯底里的暴喝,魘之王巨大的身體噗通一聲徹底倒下,把還在排隊揍人的里昂壓沒了一大片。

  緊接著,在里昂和雪女兩人震驚的目光中,魘之王身周的灰色霧靄猛然「遊動」了起來,隨即在它倒地的身體的正上方,凝結出了一個體型小了兩號的新魘之王!

  不是……這她媽是什麼鬼東西?boss進二階段了?

  「你……你瘋了嗎?!」

  還沒等里昂的吐槽出口,嚇了一跳的雪女便瞪圓了眼睛,白著小臉尖叫道:

  「你怎麼敢的?在這個世界裡,靈魂和肉體俱全是第一規則!你這麼做等於在對抗這個世界!你簡直瘋得……」

  「我清醒得很!」

  甩脫了剛剛才凝結沒多久的肉體和靈魂,重新恢復了夢界生物的形態後,新生的灰霧巨人面無表情地道:

  「平時我當然不敢這麼做,但現在夢界和現實重合,有一半的規則要按照夢界的來。

  更何況我也沒直接出現在現實里,而是出現在了這個由六頭噩夢使者聯手撐開的夢境之中,多了這麼一層後,雖然還是有不小的影響,但已經足夠我把想辦的事情辦完了!」

  「你……你……那其它人怎麼辦?」

  白皙的臉頰上猛然泛起一抹血色,雪女咬牙切齒地道:

  「撐開夢境的人不是你!等於它們在替你直面來自世界的壓制!再這麼下去的話,它們六個……」

  「它們六個,將會體現它們該有的價值。」

  雖然體型小了兩大圈兒,但夢界生物形態的魘之王,明顯要更為適應眼前的噩夢世界。

  只見它伸出枯瘦的手臂,朝著高懸於沙漠之上的太陽招了招,一股比之前更灼人十倍的熱浪鋪散開來,將里昂兩人身周的寒風吹得煙消雲散,硬生生把他們從脫離無垠沙漠的過程中拽了出來。

  「你好像開始緊張了啊。」

  將里昂兩人截了下來後,灰霧巨人將雪女掃了個跟頭,隨即抬手抓住里昂用力一捏,仍舊沒能將他殺死,但卻意外的嗅到了一絲奇怪的情緒。

  品味了一下里昂靈魂中透露出的,那種著焦躁意味的緊迫感覺後,魘之王冷厲而獰惡的模糊面孔中,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個麻煩的狀態,似乎快要到時間了吧?」

  「……」

  確實……雖然特意喝了非常多,但劇烈運動了這麼長時間,大部分酒意都混進汗水裡揮發掉了,那股醉生夢死的勁頭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感受了一下即將徹底褪去的醉意,無論里昂如何努力壓制,心頭的緊迫感仍舊變得越來越重。

  最多還剩下五分鐘,如果五分鐘之內,天蠍局長還找不到自己的話,那就只能去死界找自己了。

  然而自己有個叫險死還生者的徽章,隱藏特性是通過死界的時候一定會被狗咬,而且是三個腦袋各咬一口……話說犬神也是犬吧?被它咬了會不會得狂犬病?亡者得了狂犬病的話,又該是個什麼症狀?

  ……

  他這是……走神了?

  看著手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里昂,灰霧巨人剛剛露出了幾分愉悅的面龐,頓時重新冷了下來。

  對於這個敢用低劣噩夢羞辱自己的清理員,乾脆利落的死亡無疑是一種恩賜,按照自己的預想,應該把他的靈魂抓入夢界,折磨到整個夢界都徹底毀滅為止。

  然而面對這種可以預知的悲慘未來,他的心裡雖然十分緊張,但卻……並沒有多少恐懼?甚至於還有心思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不怕我?」

  看著眼臉上醉意未散,神略微有些飄忽,似乎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嘴角還不自覺地翹了一下的里昂,灰霧巨人枯瘦的手臂微微攥緊,隨即眉眼冷厲地道:

  「人類,你要不要猜一下自己未來的命運?」

  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就看天蠍局長給不給力,與自己的努力已經基本沒有關係了,腦海中酒意未散的里昂,抬頭看了魘之王一眼,隨即有些懶洋洋地反問道:

  「怎麼?猜中了有獎嗎?」

  「……」

  仔細感知了好幾遍,發現里昂的心中確實毫無畏懼,甚至還有些「奇怪的慵懶」的感覺,灰霧巨人的眉頭不由得異常難受地皺了起來。

  對於滿心惱恨的人來說,最讓人難受的甚至不是無法報仇,而是馬上就要成功復仇,讓自己討厭甚至憎恨的仇人,迎來無比悲慘的命運時,對方卻表現得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還有心情和你貧嘴。

  「別裝了!」

  篤定里昂並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魘之王俯視著他,眼神冷厲地質問道:

  「是異常物的效果吧?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能夠屏蔽恐懼的異常物?」

  「……」

  有倒是有……但並不是異常物,而是徽章。

  酒中仙這一系的徽章,從最開始的青銅,直到現在的異色,一直都有抵抗恐懼的效果。

  黃金以前是抵抗恐懼,而酒中仙的詞條里雖然沒了抵抗恐懼,但由敵人施加的恐懼,也能算是「攻擊」的一種,自己現在還沒有退出「醉生夢死」的狀態,心頭的恐懼直接就被酒中仙抵掉了,根本沒帶怕的。

  「嗯,就當是有吧。」

  想了想眼下的情況後,里昂實在想不到別的什麼辦法,索性直接承認了,自己的確有抵抗恐懼的手段。

  畢竟該努力的都努力過了,實在打不過是真沒辦法,而且也提前安排弟弟妹妹離開,託付給了信得過的人,起碼不用擔心他們未來受苦。

  另外,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好聽,但講道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多了,沒準現在才是自己最輕鬆,最什麼都不用擔心的時候。

  嗯……甚至再往好了想,被帶進夢界奴役折磨又怎麼樣?只要徽章系統還在,自己沒準什麼時候就能搞個「天生反骨」或者「拜為義父」之類的奇葩徽章出來。

  到時候就算成不了清理局的局長,能當個夢界主宰也是好的,在哪兒混不是混呢?對吧?

  「……」

  他這是……真的完全沒有恐懼?

  把某人由於酒意未散,加之沒有足夠緊迫的戰鬥壓力,導致控制不了思緒到處亂飛的情況,誤以為真正的滿不在乎。

  渾身難受的魘之王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實在按捺不住心頭髮泄不掉的怒火,抬手扶住了頭上的冠冕,將鏡面部分對準了里昂的眼睛。

  「很好!我今天倒要看看,像你這樣的人,心裡最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