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逼……為……
「啊！！！」
並不知道有人正在看自己的現場轉播，此時的里昂，直接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不僅腦門上青筋直跳，甚至渾身上下都在不住地向外滲汗。
疼死個人了啊！！！
看著腳指頭挨了自己一拳後，疼得身體都虛了幾分的灰霧巨人，一向喜歡乘勝追擊的里昂，頭一次沒有趁機再來上一拳，而是踉蹌著爬起身來，扯著已經傻掉的雪女扭頭就跑。
「你……你……」
踉蹌著跑了兩步後，原以為里昂一瞬間就會被幹掉的雪女，滿臉茫然地回過頭，看了眼疼得滿臉扭曲的魘之王，接著又忍不住扭回頭來，有些語無倫次地道：
「它……你……就那麼一拳頭？它就？」
什麼叫「就」那麼一拳頭？這一拳頭差點要了我的命好嗎？而且只控住了它兩秒鐘都不到！
看著內外都探出了細如髮絲的倒刺，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的慘叫之手，里昂的臉頰不由得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這件三代局長用水瓶董事雙手靈魂為材料，給自己打造的異常物，除開能壓制真神肉體的神性，對其造成傷害之外。
還會在攻擊命中的瞬間，朝自己和對手同時注入靈魂毒素，幫助雙方的靈魂和意志保持清醒，並產生無與倫比的恐怖疼痛，號稱能讓靈魂未散的死人短暫地疼活過來。
而自己原以為，靠著酒中仙給的無敵狀態，就能夠豁免這種可怕的疼痛，便在剛剛帶上試著打了一下，準備給魘之王填點兒堵。
結果沒準因為靈魂毒素並不會造成實際傷害，反而還能幫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被算作了一種「自我增益」，沒有被酒中仙的無敵狀態豁免掉。
導致這帶毒的一拳頭打下去，直接打沒了自己小半條命，要不是靈魂毒素有著保持清醒的效果，恐怕當場就會疼得直接昏過去！
……
該死……那一拳頭到底怎麼回事兒？
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里昂，都被慘叫之手毒得頭皮發麻，而魘之王不僅毫無心理準備，甚至才剛拿到肉體沒多久，陡然挨了這痛徹心扉的一拳，當真是疼得靈魂都在打晃。
如果不是真神級別的靈魂足夠「沉重」，外加透靈蕁麻的毒素能夠讓人保持清醒的話，恐怕它直接就會靈肉分離，疼得當場靈魂出竅。
其實……有肉體和靈魂，好像也並不一定都是好事兒……
剛獲得覬覦已久的血肉和靈魂，就遭了這麼一場大罪，魘之王的心裡，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這樣的念頭，緊接著，剛剛獲得的身體便又飄忽了一分。
不不不！不能這麼想！不可以這麼想！
發現自己的思維隱約有點失控，連帶著肉體也出現了些許不穩，魘之王連忙穩住心緒，隱匿於灰色薄霧之後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水瓶董事的話不能全信！
自己按照他的建議，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方式，剛一露面便直接攻擊，想要靠著最純粹的肉體強度，把這個危險的清理員一巴掌拍死。
但連著拍了好幾巴掌，對方不僅依舊活蹦亂跳，甚至還戴上了一雙滿是水瓶董事氣息的奇怪手套，狠狠地給自己來了一下，連自己的神性都被壓制了一瞬。
陰謀！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水瓶董事固然希望這個清理員死，但也同樣不希望能控制他的自己活著，對於他而言，自己和眼前這個清理員同歸於盡，才是最完美的結果，甚至幹掉自己的優先級要比幹掉這個清理員更高！
得穩一手……
回味了一下剛剛那劇烈得令人髮指的痛苦，再不想體驗一次的灰霧巨人，果斷排除了肉身追殺的選項，轉而站在原地不動，朝著遠處倉皇逃竄的身影伸出了手掌。
下一刻，血流漂杵，劍戟成林。
隨著魘之王手臂上的一小塊皮膚剝落，里昂身上的防寒服扭曲變幻，頃刻間化作了一副樣式古老的奇怪甲冑，腳下踩著的滾燙黃沙，也詭異地換成了屍骸枕藉、喊殺震天的血腥戰場。
數十名身強體壯的著甲士兵，正於里昂前方列陣，隨著指揮聲嘶力竭的號子，舉起手中長矛一樣的武器，朝著里昂的頭面胸腹攢刺而來。
「噗噗噗噗！」
面對突然變化的場景，里昂本能地想要閃躲，但奈何太過突然，隨著染血的矛尖及身，利刃入體豁開皮肉的聲響，從里昂的胸腹處相繼傳來，驚得他腳步微微一頓……
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在長矛破開甲冑，接觸到里昂皮膚的剎那，不僅執矛的士兵在酒中仙的醉生夢死狀態下，毫無抵抗之力地化作了泡影，甚至連周圍殺聲盈野的戰場，都隨著這次接觸消失得一乾二淨，重新變為了滾滾黃沙。
即便忘掉了自身擁有異常物的情況下，依舊打斷不了這個奇怪的無敵狀態麼？
盯著換了身鎧甲的里昂看了看，發現他仍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灰霧巨人略微思忖了一下，隨即抬起右手，朝著自己探出霧外的左臂用力一抓。
「咔嚓！」
末端帶著彎鉤的鋒利指甲划過，魘之王左臂上枯瘦的皮肉，居然發出了類似鏡面破碎的聲響，大量晦暗瘋狂的噩夢如同血肉般剝落，游魚般鑽入了灰霧巨人腳下的黃沙之中，搖頭擺尾地朝著里昂追了過去。
面對這種「體魄堅固」的清理員，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直接把他吃下去，用自己體內無數的噩夢消磨他的精神，讓他意志崩潰靈魂散佚，自行成為一具無知無識的空殼。
但考慮到對方那滿是奇怪污染的記憶，直接把他吃下去的話，有被他污染的可能，所以要把這個消磨的過程放到「外面」來做，這樣的話，就算被污染了也可以直接摒棄掉！
……
噩夢再臨。
里昂身上的甲冑扭曲變換，化作了一身輕便的獵裝，眼前的沙漠化作幽暗深林，一頭胸口帶著淺白月牙的巨熊人立而起，揮動足有七八寸長的利爪，劈頭蓋臉地抓了過來。
剛才是猛將的噩夢，這回換成獵人的噩夢了嗎？
聽著巨熊暴烈的嘶吼，聞著隨林間夜風撲面湧來的獸臭，已經知道這東西破不開酒中仙的里昂，索性乾脆臉接熊爪，直接一頭將巨熊撞成了漫天泡影，隨即扭頭朝身後的雪女喊道：
「你的能力還能不能用了？能的話趕緊繼續！」
「啊？倒是還能用……」
也跟著換了身獵裝的雪女，聞言有些懵逼地詢問道：
「但我的能力是它給的，當著他的面用一定會被打斷的啊，而且你才剛來這一層，不找一下天蠍局長了嗎？」
「不找了！」
又換了身礦工衣服，一頭撞沒了坍塌的礦洞後，里昂一邊拖著滿臉煤灰的雪女繼續向前跑，一邊開口催促道：
「這沙漠太大了！就算他真在這一層也沒得找！快帶我繼續往上走！」
「……」
嘖……看來他還能再蹦躂一會兒。
談話間又換了一身海員服飾，被裡昂拽著從沉船噩夢的泡影里穿過後，反抗不了蛇皮捲軸的雪女，只得敷衍地吸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吹出了一小片帶著冰晶的冷氣，悄然攏在了兩人身周。
「雪女？」
注意到了這一幕後，看著隱隱要從無垠沙漠中脫離的兩人，遠處的魘之王眉眼微蹙，下一刻，喑啞低沉的嗓音幽然傳至。
「你要背叛我？」？！！！
不是……我這已經划水劃的很明顯了吧？伱怎麼還急了？
面對前老闆的厲聲質問，雪女的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頓，冰藍色的眼珠中浮現出了一抹驚慌之色。
「我……」
「我雖然捏碎了你的噩夢核心，但剛剛的幾十輪噩夢都放過了你，已經算是對你足夠寬容了。」
黃沙漫天的世界微微「摺疊」了一下，將灰霧巨人送到了兩人面前後，魘之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的里昂和雪女，微眯著眼睛冷聲道：
「靠著我的手下留情撿了條命，你居然還準備當著我的面，放走我的目標？你就準備這麼回報我的仁慈嗎？」
「……」
啊這，你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我其實並不是自願的？
面對魘之王緩緩抬起的手指，明白前老闆真的要對自己下殺手了，滿腹委屈的雪女連忙張開嘴巴，有些慌亂地解釋道：
「你裝你媽呢？」
「？」
「？！！」
啊不是！這不是我想說的啊！
發現自己嘴裡吐出來的話，跟心裡想的不能說南轅北轍，簡直是背道而馳，雪女的腦子不由得嗡地一下，隨即忙不迭地解釋道：
「老娘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總喜歡把架子擺那麼高，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但實際上你就是個垃圾你知道嗎？」
「？？？」
「整天什麼都不干，就藏你那條破黑水溝里，一步都不敢往外邁，就沒見過你這麼慫的！簡直是夢界之恥！」
「什麼髒活苦活累活，全都扔給我們這些噩夢使者，你自己貓在後面不出來，讓我們去拖住清理局的黃道局長……你臉呢？」
「！！！」
「老娘今天還就跟你做對了！不行麼？有脾氣給我忍著！」
「有能耐你就把老娘逮回去，折磨我一萬年啊！你要能做到的話，這一萬年裡但凡多吭一聲，老娘就是你祖奶奶！」
「……」
氣焰囂張之極地說完了這番話後，看著前老闆黑如鍋底的面色，回過神來的雪女僵硬地扭過脖子，白著臉朝里昂的方向望了一眼。
果不其然，某個該殺千刀的東西，正拿著那張要命的蛇皮捲軸，朝自己露出了異常親切的微笑，即便他什麼都沒說，甚至連口型都沒有一個，但雪女仍舊無師自通地讀懂了那個微笑背後的含義。
『幹活賣力點兒哦，畢竟你也不想被魘之王逮回去，狠狠折磨一萬年吧？』
「……」
真好，不公蛇契的名額說不定可以空出來了，而且新員工也打上了雞血，幹活兒比原來賣力多了。
看著以前能划水就划水，多拖一秒是一秒的雪女，滿眼悲憤地鼓起腮幫子，拼了命地往外吐冷氣的小摸樣，里昂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可惜只換來了她悲憤欲絕的怒視。
瞪吧瞪吧，只要老實幹活兒，你想瞪多少眼都行！能不能從這沙漠裡跑出去就看你了！
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後，里昂把倒霉的雪女打橫抱起，繼續在一個個大小噩夢裡快速逃竄了起來。
不公蛇契的效果比較單一，只能讓自己「使用」雪女，但並不能讓她發自內心地認同自己，也無法讓她出賣魘之王的情報跟弱點。
但魘之王可以啊！
只要不讓雪女開口解釋，坐實了她「背叛投敵」的事實，將仇恨拉滿之後，再把她的後路一堵，只要不想被逮回去折磨一萬年，她就只能發揮主觀能動性，加倍努力地好好幹活了。
……
「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夠跑得掉吧？」
並不知道里昂藉助自己的威勢，悄然逼迫雪女徹底倒向了他，還是看出來了卻並不在意。
望著在一個個噩夢中穿行，已經換了上百套衣服的里昂，灰霧巨人一邊不斷潑灑著新的噩夢，試圖消磨里昂的精神，一邊冷聲道：
「噩夢是我的主場，不管你跑出去多遠，對於我而言，也不過是邁一步的距離，你跑不掉的。」
這我當然知道，畢竟你剛剛已經演示過一遍了，我又不是傻子。
並沒有回應魘之王的挑釁，里昂一邊靠著酒中仙的能力護住雪女，讓她能夠不受打擾地繼續「印機票」，一邊瞥了眼自己奔逃時留下的一長串腳印。
攢得應該差不多了……
盤算了一下腳印的數量後，里昂抬起右手，抓住了胸前的欲夢侵襲者，隨即在雪女震驚的神情中，反身朝灰霧巨人的方向沖了過去。
嗯？他想幹什麼？
沒看懂里昂回身衝過來的目的，但知道被他的拳頭碰到後，一定會狠狠地疼上一次，魘之王皺了皺眉後，立刻準備抽身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里昂右手背上的射手印記微微一亮，三枚小箭中的一枚，從他的手中猛然射出，扎在在了欲夢侵襲者上。
在魘之王錯愕的神情中，里昂一路奔逃時踩出來的腳印中，紛紛亮起了和欲夢侵襲者一樣的紅色光芒。
緊接著，距離魘之王最近的腳印中，站起了一個身形有些模糊的里昂，抬起戴著慘叫之手的右手，和遠處真正的里昂同時做了個揮拳的動作，一拳打在了它的腳指頭上，隨後當場消散。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足足一百多個被秘術強化過的夢境裡昂，從他之前踩出來的腳印里站起，一個又一個地掄起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