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顆糖

  舒甜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總看到作者們描寫小鳥依人型的女主剛剛睡醒, 往男主懷裡頭鑽, 蹭來蹭去撒嬌的樣子。

  之後, 男主的心一定要軟個稀巴爛。

  她突然覺得江譯跟這種描述……也有點兒像。

  生病發燒神智不清的時候, 摟著她不讓她走, 叫她的小名,頭還蹭來蹭去的,這不是撒嬌是什麼。

  舒甜面對他這個舉動, 心跟小說里的男主差不多, 雖然倒不至於軟得稀巴爛吧。

  反正超級軟。

  江譯說完那句「給我抱一會兒」之後,就沒再出聲, 而且呼吸聲越來越平穩,好像沒幾分鐘就變得綿長而富有節奏感。

  舒甜之前還能感覺到他眨眼的時候睫毛刷在鎖骨上的感覺,很輕,有點兒癢,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了。

  也就是說——這人睡著了。

  ……這有點快吧。

  所以他剛才......到底是醒著還是......

  看動作是很順暢又熟練,但最關鍵的是, 說的話和做的動作都跟他平時大相逕庭。

  那這就很有可能是下意識的舉動。

  應該是沒醒。

  「......」

  這麼親親密密甜甜膩膩的時刻,這麼激發人類少女心的時刻——又是不清醒的時候呢。

  真、開、心、呢。

  舒甜控制著自己不磨牙磨出聲,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這個姿勢其實不太舒服, 下半身比較僵硬,小腿以下還在懸空,江譯要是沒摟這麼近,估計是分分鐘要滾下去的節奏。

  舒甜跟別人一起睡覺的時候, 姿勢差不多就是江譯抱著她的這種。

  她上一次跟人躺著一起睡覺還是初中,初二的時候有次看了個鬼片,嚇得睡不著覺,死皮賴臉地爬上林以桉的床,抱著人就不撒手了。

  第二天醒來,她跟個八爪魚一樣纏在林以桉身上,據說大姐大林以桉多次試圖把她踹開踹下床,均以失敗告終。

  現在,江譯倒算不上是八爪魚一樣纏著她,但是放在腰上的手勒得是挺緊。

  房間的隔音效果挺好,但要是有人從房門口經過,拖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是能聽的一清二楚。

  舒甜被牢牢錮在他懷裡,聽見江母跟江言說話的聲音,聽不真切具體說的是什麼,但隔著一扇門,這樣近的距離。

  實在是非常的,有羞恥感。

  羞恥了一會兒,舒甜想要試探著叫他,踟躕一會兒,說了一個字:「餵。」

  「......」沒回應。

  她頓了頓,又叫:「誒,江譯哥哥。」

  「......」

  按說她都靠這麼近了,他平常一個一打下課鈴準時就能醒過來的人應該能聽到才對。

  不過可能是藥效發作吧。

  舒甜又清了清嗓子,叫他大名:「江譯。」

  這下,江譯終於有了反應,他似乎是有些不滿她的亂動,手臂動了動,在她耳邊說:「別鬧。」

  只有兩個字,也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很有幾分低音炮的感覺,聽得舒甜耳根一麻。

  她垂下眼帘,以一個很刁鑽的角度看過去。

  唉——還是閉著眼,他還是沒醒。

  但他好像,聽到一直一直重複的聲音,是會下意識給出反應的?

  舒甜張了張嘴,又閉上。

  又張開,停頓三秒。

  又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問不出口啊!好羞恥啊!

  算了,問吧,他又不一定會回答。

  她給自己做遍了心理建設,眼睛一閉一咬牙:「你喜歡我嗎?」

  「……」

  好的,果然沒反應。

  但第一句問出口之後,接下來的好像都會順暢很多。

  「江譯,」舒甜睜開眼,眼睛向下盯著他看,「你喜歡我嗎?」

  「……」

  「江譯江譯江譯你喜歡我嗎?」

  「……」

  「你喜歡我嗎?」

  「嘖,」第四句問出口,他終於被騷擾得有了點動靜,發出了個不怎麼耐煩的聲音之後,江譯又說了剛才那句:「別鬧。」

  「……」

  舒甜看著他閉著眼,又張嘴吐出一句話:「你乖一點啊。」

  聲音像是過了電,磁性無比。

  語氣,特別膩歪。

  特別像是那種,清晨,男朋友昨晚熬夜到很晚,女朋友鬧他起床的時候,無可奈何又寵溺滿分的語氣。

  「…………」

  隔著一層被子緊緊貼著他,被電到的舒甜整個人又僵又硬,咬著嘴唇,臉頰一點點升溫。

  啊啊啊啊啊啊停止散發魅力啊你!

  真的服了,生病發燒的人也自帶撩妹技能嗎?你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啊?

  這誰頂得住啊???

  舒甜這次緩了大概兩分鐘。

  她重新拾起話題,不死心地又問:「你喜歡我嗎?」

  江譯好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對話,閉著眼皺著眉:「……誰?」

  「舒甜。」舒甜不要臉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又不知道他反不反應得過來,不要臉地補充上自己的小名:「諾諾。」

  「嗯,」江譯秒答,雖然聲音漸漸弱下去,但回答就在她耳邊:「喜歡啊……」

  這是多麼自然而然、、多麼理所應當、多麼流暢的回答。

  喜。

  歡。

  啊。

  炸了。

  姚月之前是怎麼說的來著?後空翻?

  舒甜也想原地起跳來一個托馬斯360度體轉螺旋上天再來一千個後空翻!來慶祝這個時刻!!!

  她唯一的後悔是沒錄音。

  雖然心裡激動,但這些動作註定是做不成了——她還是出不去這人的懷裡。

  其實之前姚月說完那些事之後,她就已經信了江譯喜歡她。

  但——分析出來的,跟從他嘴裡親耳聽到的答案,完全不是一個感覺啊!

  舒甜的嘴已經閉不上了。

  算一下時間的話,江譯應該已經吃了藥兩個小時左右,他們現在應該是抱了十分鐘。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之後,江譯開始動來動去。舒甜本來覺得他有了要醒過來的趨勢。但隨後仔細觀察一下,她又發現他不是要醒了,是覺得熱。

  他額頭開始有些濕潤,兩個人貼太緊肯定會更熱,所以他抱著她的手也鬆了很多,舒甜趁著他一個小幅度的翻身,順勢滾出他的胳膊彎,一個側身的鯉魚打挺,直接又像最開始那樣坐在了床邊。

  突然覺得自己腰不錯。

  像是說好了一樣。

  舒甜剛坐起來不到一分鐘,門外的敲門聲響起,下一秒,江母就端著水杯進來。

  ……這要是早一分鐘就要被捉姦了啊。

  舒甜從床邊站起來,「阿姨。」

  江母雖然上了年紀,但跟梁韻一樣,也是整天都重金保養皮膚那伙的,從臉上完全看不出來已經有兩個這麼大的兒子。

  「誒,」舒甜看著江母笑著應下,視線卻突然停頓在她臉上,「諾諾,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啊?」

  「哎呦,不像是正常的紅啊,」江母走過來想要摸她額頭,「我摸摸你是不是也發燒了?」

  「……」舒甜心道還不是你兒子撩的。

  但她裝模作樣地擠出來一個笑:「沒事阿姨,我沒發燒,我是熱的。」

  江母:「他發燒,這屋裡也不能開空調,你看看給你熱成這樣……」

  舒甜假笑:「………呵呵,沒事沒事。」

  江母走到床邊摸了摸江譯的額頭:「應該快要退燒了,」隨後轉過身來笑:「我也覺得這屋裡有點熱,他睡都睡了,你也別在這裡呆著,出去涼快涼快。」

  她們剛剛的說話聲音都不大,怕吵醒他。

  舒甜點了點頭跟著江母就出門了。

  仔細想想,她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醒過來之後的江譯。

  他撩妹在夢裡或者在醉酒,不負責任的,沒有心理負擔的。

  可她才是被撩的那個妹啊!

  她才是經歷了所有事情的那個人啊!

  在江母的熱情邀請下,舒甜在江家客廳吃了點水果,到了飯點才回家。

  晚上吃了飯,沒多久就收到了江譯的微信。

  江譯:【你什麼時候走的?】

  舒甜回了個大概的時間,然後問:【你退燒了嗎?】

  江譯:【退了。】

  舒甜發了個恭喜你賀喜你的表情包。

  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她最後發了句:【那你好好休息。】

  他秒回了一個:【好。】

  舒甜沒問他會不會去學校,她本來以為他會再在家呆一天。

  但可能是大佬的身體好吧,第二天一早,舒甜一推開防盜門,就看見江譯靠在樓道的牆壁上玩手機的樣子。

  穿著校服的少年領口拉鏈規規矩矩拉到鎖骨處,嘴裡叼著個有些乾癟的牛奶袋子,垂著眼臉,睫毛很長很密。

  大清早的就這麼大美色衝擊。

  有點兒把持不住。

  舒甜定了定神才走過去,伸出一根指頭戳他的手臂:「早啊。」

  江譯抬眼看過來,跟她對視了三秒,伸手把嘴上叼著的袋子扯下來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回頭對她笑了一下:「早。」

  說實話,這一來一回,讓舒甜產生了一種他們這兩天的那些親密舉動都沒發生過的錯覺。

  這也太自然了吧。

  可能是今天運動會的緣故,路上騎車子上學的學生們沒幾個穿校服的,搞得舒甜覺得兩人簡直是異類。

  等紅綠燈的時候,剛才已經吐槽完梁韻昨晚做的飯有多難吃,沒什麼可說的了。

  舒甜終於憋不住:「喂,江譯哥哥。」

  「嗯?」

  「你還記不記得,你喝酒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啊?」

  「……」

  江譯的眼神發生了迅速的變化,隨後張嘴給了她準確的答覆:「不太記得了。」

  舒甜:「那你記得你來學校門口找我了麼?」

  這個忘記也太假了吧。

  江譯說:「記得。」

  舒甜又問:「那你記得那棵樹嗎?」

  「………」江譯控制著面部表情:「什麼樹?」

  舒甜有些挫敗。

  她不拋棄不放棄:「我們繞後回小區的時候,路過一個公園,路邊還有個大石頭。」

  「………………什麼大石頭?」江譯硬著頭皮:「我沒什麼印象……就記得我去找你,我們吃了飯,然後一起回家。」

  「………」

  「中間的事,忘了一些。」

  「………」

  你可真會忘!!!

  你忘的都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嗎!!!

  舒甜:「哦。」

  紅燈過去,綠燈亮。

  結束了這番對話,舒甜氣結,又沒法直接說——「你明明抱了我親了我還拉我睡了覺還被我套話套出來你喜歡我!!!」

  忍著一肚子的氣,就這麼一路沉默著騎到了學校。

  雖然是開運動會,但依然是先在教室里集合。

  早上出門著急,舒甜把書包放下就去上廁所。路上遇到了哼著小曲的聞人一,聞人一衝著她揚了揚下巴,「早上好啊美女。」

  「……」

  靈光一閃,舒甜攔下他:「我問你個事。」

  「啊?」聞人一停下腳步,點頭:「你問唄。」

  「江譯前天晚上喝酒,你們一起的吧?」

  「對啊,」聞人一點點頭:「是跟我一起的,但是我喝大了,斷片,你要是問我什麼事我可想不起來。」

  「……哦。」

  「你要問什麼去找江譯唄?」聞人一納悶:「江譯就不斷片,他喝醉了之後賊幾把叼,跟正常人差不多,但就是打架不太給力。」

  「………?」

  聞人一敞開了話匣子,開始講故事:「就去年有次我們喝醉了,有人來找事兒,趁著黑燈瞎火給我們揍了一頓,第二天譯哥就把場子找回來了。」

  「每一個人的臉,他都記得,」聞人一吧唧兩下嘴:「你就說牛不牛逼。」

  「………牛逼。」

  把他牛逼壞了。

  舒甜回到教室,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他全都知道,全都記得。

  到底為什麼要騙她?

  包括騙她夜盲——夜盲那時候,會不會……難道是為了——為了——

  ……跟她牽手?

  舒甜清了清嗓子。

  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喜歡她,讓聞人一去打探情報,還搞這些有的沒的,都一個月了吧。

  到底是為什麼不直接說???

  舒甜莫名其妙聯想到了你問我答上面的小學雞。

  那隻小學雞也是,暗戀不敢告白,在她的建議下去玩戀愛遊戲。

  江譯……難道也是?

  舒甜轉頭看了一眼同桌。

  同桌正在打哈欠,打完之後,眼角發紅,眼尾水潤潤的好看。

  隨意往牆上一靠,都是一幅畫。

  ………可是小學雞可能是不太自信。

  那江譯他長這樣,他怕個錘子呢?

  舒甜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才八點,馬東立也沒來。

  她起身走到最前面,拉走了正在擺弄自己號碼布的運動員姚月。

  「誒誒誒?」姚月被拽到門外,手裡還拿著自己的那塊布,一臉懵逼地看著舒甜:「甜你幹嘛?」

  「……啊!」不等舒甜說話,她興奮:「是有新消息了?嗯???」

  舒甜壓低了聲音說:「我覺得你說的對。」

  「我說的對?」姚月想了半天:「啊,你說,我說江大佬喜歡你,說的對?」

  「嗯。」

  姚月激動:「怎麼回事?他跟你表白了?啊???昨天探病探出感情了???嗚嗚嗚媽媽——」

  「你等會。」舒甜拍了拍她的蘑菇頭,「他應該,短時間內並不會跟我告白。」

  姚月瞬間蔫了:「啊……為什麼不會表白啊……」

  舒甜吐出一個字:「……慫。」

  敢做不敢認,敢喜歡不敢告白。

  慫得簡直不像一個大佬!!!

  姚月:「………」

  「你幫我個忙。」舒甜說。

  姚月立即點頭:「正主請吩咐!!!」

  「我覺得,之前說的那些條件太好達到了,他根本做起來輕而易舉。」

  「……」

  「假如有一個他肯定做不到的,他就會放棄這些拐彎抹角的……來直接表白了。」

  ——吧。

  其實舒甜也不確定。

  但她想試試。

  「所以你下次去告訴聞人一新情報的話,」舒甜深吸一口氣,在姚月滿懷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吐出下面幾個字:「你去告訴他,我喜歡,女裝大佬。」

  「..........」

  作者有話要說:  小蘑菇:嗚嗚嗚嗚嗚我粉的cp瘋了嗚嗚嗚嗚這是什麼爛主意qwq

  ——江譯,一個總是套馬甲卻總能被立即撕掉的傑出高中生。

  #恭喜聞人一達成撕馬甲成就#

  我跟你們縮!!!不要再發評論讓江大佬穿女裝了!!!我文案上不是寫了嘛!!!妹穿!!!!!

  唉,十點半才寫完,抱歉寶寶們qwq,今天姨媽疼死我了不知道是為啥,白天的課也沒去上,躺了一天斷斷續續寫了一千個字,本來想斷更(。

  但晚上七點多沒那麼疼了,我就爬起來碼完啦。

  愛!我!的!話!就給酒酒留個言吧qwq~啵啵~你們都要養好身體啊!少吃雪糕!!!

  江大佬真的沒穿女裝你們不要動搖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