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沒錯。

  那,為了不讓別的女生跟自己喜歡的人告白，也，沒什麼錯吧。

  她就是撒了個無關痛癢的小謊——再說了，這種事,人類每天必要的生理需求嘛。

  他現在不拉,早晚也得拉。

  而且那是我同桌不是你們同桌,我讓他拉屎他就得拉。

  舒甜看著面前兩個女生面面相覷卻說不出話,最終尷尬著轉身走了的樣子,心裡爽翻了天。

  美滋滋地去打了個水回到教室,她一進後門，就看見已經清醒過來的江大佬,坐靠在牆上,目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

  舒甜心裡莫名閃過一絲愧疚。

  嗯......愧疚什麼,他又不知道。

  她腳步停頓了一下,接著往前，水杯放到座位上還沒等坐下,大佬突然站起身。

  舒甜頓時瞭然，往外讓了點位置：「你要出去嗎？」

  「嗯。」江譯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

  「......」舒甜點了點頭。

  「我去...廁所。」

  「.........」

  為什麼去廁所還要報備？

  為什麼中間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舒甜總覺得自己耳邊出現了幻聽。

  為什麼怎麼總覺得......他說的好像不是這句話呢。

  -

  一上午的課上得頭昏腦漲，中午的時候,舒甜一直被姚月和原彎彎纏著講十月一假期里的事,一直到午休都忘記說早上那茬。

  體育老師強調了一些關於運動會項目的相關事宜就給他們解散了。

  林以桉這位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們兩個班，一周兩節體育都一起上，加上這次，還有十月一放假前的那節,她這都兩次沒露面了。

  說是，病了。

  江言哥從來沒露過面，因為心臟原因，她可以理解。

  那林以桉能生病？

  舒甜不信，但微信問也問不出什麼，只能放棄。

  一般女生們要是不打桌球羽毛球這些的，就是跟好閨蜜挽著手繞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走，再不然，就是像她們三個一樣，在操場邊緣樹蔭下的草坪上找個小角落席地而坐，八天下之大卦。

  連著兩節課八的都是舒甜的。

  三人跟周圍的女生們隔著有一段距離，舒甜給她們講完早上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甜甜你牛逼啊！我的媽媽笑死我了！」姚月往後仰頭，差點兒直接躺下：「你怎麼能就這麼直接說大佬去拉屎？」

  原彎彎笑完一陣，扶著腰，神補刀：「你怎麼不再說一句，『親親這邊建議你們永遠都不要來了呢，江譯便秘哦』！」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便秘......」姚月笑得要岔氣了：「哈哈哈哈哈原彎彎你滾啊！」她到最後直接喘不上來氣，「唉我肚子好疼啊......」

  舒甜推了原彎彎一把：「原彎彎你說什麼呢喂！」推完，莫名其妙地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

  「那個男人，又冷又酷，像霧像雨又像風，那可是咱學校一半女生的男神啊，我的甜，」姚月雙手作捧心狀，開始演了：「你怎麼能把他就這麼拉下神壇？嗯？」

  「怎麼就拉下神壇了？」舒甜問：「不是，你們倆不是正常人不拉屎是不是？」

  「我們當然是，我是說大佬他不是！他高貴如雲間月，宛在水中央——」

  「姚小月你閉嘴！！！」

  幾個人笑完了，舒甜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我覺得，他應該是看見了，」原彎彎說，「不然就像你說的，他平時拉屎——呸，上廁所的時候怎麼沒通知你呢？現在突然報備？」

  「我也覺得是。」

  「唉......」舒甜伸直了腿，手支在身後，抬頭望天，「這可真是......」頓了頓，她驟然把頭低回來：「你們說要是真的看到了，他會怎麼想我啊？」

  「......」

  「來告白的女生，我對她們說他去拉屎了，那不就是把人給趕走嗎，那——」舒甜越想越不對勁：「他會不會懷疑我對他圖謀不軌......」

  姚月：「沒關係的！媽媽允許你圖謀不軌！」

  「......」

  舒甜無語：「你給我好好說話。」

  「其實沒啥可糾結的，看到就看到唄，他又沒問你，你怕什麼。」

  「問的話更好，」姚月清清嗓子：「那你就直接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

  聊不下去了。

  舒甜轉了個話題問：「你倆參加運動會麼？」

  「我參加，接力。」原彎彎說。

  「我也參加，我是第一棒她是第四棒，然後我還有個一百米，她二百米。」姚月說。

  「行啊，你倆牛逼，」舒甜其實從平時這兩個人拽著她往食堂跑的那速度也能猜出來她們跑步賊快，「到時候我穿拉拉隊隊服給你們倆加油啊。」

  「嘻嘻嘻，你是要讓大佬一飽眼福嗎？」

  舒甜一愣，忍不住伸腿踹過去：「你別把我想得那麼齷齪！」

  她是那種搞色.誘的人嗎！

  「好好好不鬧了不鬧了，」姚月問：「那甜啊，大佬參加運動會不？」

  原彎彎：「我跟咱們班幾個男生關係不錯，聽他們說，江譯打籃球簡直無敵，估計跑步什麼的也不在話下吧。」

  「你們可能要失望了，」舒甜笑了笑：「我聽聞人一問他來著，他說他不參加運動會。」

  何止不參加，還一臉冷漠讓人家滾。

  「現在才周一，還三天報名時間呢，」原彎彎不以為然：「大佬以前穿校服嗎？不穿。大佬以前學習嗎？會找你問作業嗎？不會」

  「......」

  「一切皆有可能啊姐妹們。」

  舒甜頓了頓：「......說得還挺有道理。」

  姚月本來正想附和。

  腦子裡卻自動開始回放原彎彎的話。

  大佬以前不穿校服，不學習。

  現在就沒斷過穿校服，而且舒甜說，假期的時候他還找她學習，還買了五三——

  她告訴過聞人一兩個信息。

  舒甜覺得男生穿校服好看、舒甜喜歡男生學習好。

  而且聞人一說他打探的消息都是幫他兄弟問的。

  可是開學這麼久了，每天也沒見多少外班的人來找他，反而他倒是無時無刻不跟在江譯身後轉。

  媽媽啊！！！！！

  姚月驟然的安靜引來兩人的注意，她隨便含糊了兩句：「我去教學樓...上個廁所，馬上回來，你們倆先聊。」

  「要我們陪你不？」舒甜說著就要站起來：「反正也沒事兒。」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姚月說完，飛一般地跑遠。

  應該是猜對了吧？是吧？

  這麼巧，怎麼會這麼巧呢？

  最關鍵的就是，江譯怎麼會毫無理由開始穿校服？而且時間剛剛好就卡在她告訴了聞人一之後——

  眼前已經到了籃球場。

  姚月覺得自己運氣是真好，一來就看到聞人一沒在場上，坐在一邊的長椅上喝水。

  「——聞人一！」

  聞人一聽到這道聲音，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籃球場門口處。

  一顆熟悉的小蘑菇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速度還不慢。

  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開始咧嘴笑：「喲，小蘑菇來找我嗎？」

  姚月很認真地點點頭：「對。」

  她有些喘，看著男生漆黑的眼，認真地重複：「對的，來找你。」

  「......」

  聞人一看著小蘑菇又大又水潤的眼睛，有些恍惚，她因為是跑著來的，一邊喘著氣一邊說話的樣子十分可愛：「我有最新的情報。」

  「......」

  情報？

  哦。

  是江大佬給布置的任務。

  聞人一的心裡溫度驟降。

  姚月袖子突然一緊，整個人被拽得往前兩步，離他更近。

  她愣了一下，垂眼去看坐在椅子上的人。

  他應該是剛打完球，脖頸上都是汗，額頭上也是，卻仍然看起來乾乾淨淨的。

  他站起來，拎起上衣領子邊緣擦了把汗，姚月個子矮，整個人驟然被籠罩進他的陰影里。

  「喂，」男生笑得吊兒郎當：「你什麼時候來找我，是因為我的事啊？」

  「......」

  「...你在說什麼啊，」這句話說得不明不白，姚月突然覺得有些熱，往後退了一步：「喂，我真的有事要說。」

  「行。」聞人一點點頭：「你說。」

  「舒甜說......」姚月不常撒謊，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我剛剛聽舒甜說，她喜歡運動風的男生。」

  「......」

  「你懂了沒？」姚月覺得自己暗示地夠明顯了，但還是怕他無法理解：「就是在運動會上，能拿很多分的那種。」

  「......」

  「你記得告訴你那個兄弟。」

  聞人一笑了：「嗯，今天就說。」

  如果。

  如果她傳遞完這個情報，大佬又立馬改口參加運動會。

  如果是這樣——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姚月覺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即將撞破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

  周一最後一節是班會課。

  馬東立先是說了成績方面，高一二十三個班，七班在年紀里排名還比較靠前。這點從個人排名上也能看出來，舒甜雖然班裡第四，年級也能排進前五十。

  馬東立這個老師好就好在他不會揪著一件事一直提，分析成績也就是說說強弱科讓他們心裡有數，不重複講，不多逼逼。

  「那，下面就輪到咱們喜歡的事兒了。」馬東立話鋒一轉：「這個周四周五呢，就是運動會——」

  這話一出，雖然大家早就在微信群里討論過了，但聽到馬東立說的這一次，就差不多是之前得知的小道消息現在官宣了。

  七班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拍桌子的吆喝的，差點兒把屋頂給掀翻。

  「輕點！你們輕點兒叫喚，哎呦！」馬東立嗓門扯到最大：「都安靜！王主任就在這附近轉悠！別的班都紀律那麼好，你們是不是想讓我去王主任辦公室喝茶！」

  王主任，年級主任，學生們賜名王大瘋。

  馬東立是個受愛戴的老師，大家也不想送他去喝茶，這話一出才重新安靜下來。

  馬東立清了清嗓子：「運動會報名的事兒已經交給體委了，項目都得報夠人數啊。」

  「然後呢還有個事兒，就是運動會最後一天晚上，是咱們學校的慣例了，有個文藝晚會，每班一個節目——」

  七班的人跟上頭了一樣，一聽這個，叫得比剛才還響。

  舒甜聽著身後聞人一扯著嗓子吆喝「萬歲」的聲音，又看了看身邊滿臉冷漠寫著「他在說什麼怎麼還不放學」「跟老子有屁關係」「莫挨老子」的江大佬。

  嗯，酷。

  她默默收回視線。

  人和人，果然是對比出來的。

  七班叫完已經是一分鐘以後了，馬東立看著很累，摸了把禿頂的腦袋：「文藝委員，再加上跟班長一起吧，你們倆跟同學們商量著搞一搞，啊，你們的節目我就不跟著摻合了。」

  「還剩下點兒時間，你們自習，寫寫作業看看書，打鈴放學。」

  說是自習，但剛聽了兩個這麼爆炸的消息，班裡基本上都在下邊偷著玩手機或者傳紙條。

  十分鐘後，放學鈴響。

  跟江譯一起走到了車棚，舒甜正準備開鎖，一彎腰就看見那輛花里胡哨滿是貼紙並且有個不倫不類車后座的山地車依然停在她的車子旁邊，沒動過。

  舒甜經歷了從早上開始就很跌宕起伏的一天，本來都快忘了，現在看著這輛車子，那個想法又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不行。

  男生騎車子載女生這麼浪漫的事，這麼容易名正言順就有親密接觸的事。

  暗示他不懂，那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明示給他！

  還記得姚月分享的校園論壇里關於他們倆騎車子的那個貼，在十月一假期期間又被頂上首頁好幾天，樓都蓋了快三百層，舒甜看裡邊居然還有人寫黑山地x白小輪——兩輛自行車的愛情。

  想像力實在是令人佩服。

  「鎖有問題嗎？」舒甜正發著呆，冷不丁頭頂傳來江譯的聲音。

  「...啊，沒有沒有，」她瞬間回神，手上動作麻利地開了鎖：「我們走吧。」

  通常要是周一和周三，最後一節課是馬東立——這個從不拖堂的好老師的，那他們班放學基本上就是全校第一早，所以騎在路上基本還沒什麼同學校的人。

  現在不像是平時放學時候人擠人車擠車的盛況，比較安靜，舒甜邊看著前路邊問身邊的人：「誒江譯哥哥，你要不要參加那個什麼節目啊？」

  「......什麼節目？」

  「就是老馬說的那個，文藝晚會什麼的，」這人一看就是沒聽講，「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誒。」

  「......」

  江譯沉默了一會，舒甜往他那邊看了一眼，他也剛剛好看過來，「你想去？」

  「嗯......」舒甜跟他撞上視線，被隔空電了一下，心臟快速蹦躂了兩蹦，「我初中學校什麼活動都不給，運動會就一天，所以我還挺想去湊熱鬧的。」

  「那就去。」

  「哦，」舒甜覺得他好像不想去，但還是不死心：「所以你不參加嗎？」

  「......」

  舒甜偷偷往旁邊看了眼。

  江譯扯了扯唇角，「一般節目都是演話劇，上台的話......」煩得一批。

  「哦哦，」舒甜收回視線，「那別去了，我就是問問。」

  「......」

  他去了的話估計要被學校女生給拍照輪上論壇首頁一個月吧。

  這可不行！

  她不允許！！！

  舒甜又更加堅定地重複了一遍：「真的，我沒見過世面，所以好奇，你千萬別去了。」

  「......」

  江譯看了她一眼，眼底略過一絲笑意，嗯了聲。

  舒甜收回視線，沒多久，耳邊再度傳來他的聲音，「你現在，往左拐。」

  「啊？往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舒甜腳上放慢速度，轉過頭疑惑地確認了一遍：「現在？往左拐嗎？」

  「嗯，拐。」不等她

  「沒事，你不用下車。」

  「......」舒甜右腿支在地上，正準備左腿也落地，聽他這麼一說，又重新放在了腳踏板上。

  江譯剛跨下車。

  她看了眼周圍，有家商店，瞬間瞭然。

  估計是要買東西吧。

  那直說不就行了，幹嘛這樣......

  還沒等她疑惑完，餘光處略過一道影子。

  兩人本來車子離得就近，他下了車繞到她面前，也就花了幾秒鐘。

  身高緣故，舒甜本能地要抬頭看他，「怎麼——」

  話還沒說完。

  面前的人突然蹲下去，一下子消失在視野里。

  「......」

  舒甜愣了三秒，感受到鞋上面有輕微的觸感，才後知後覺地低下頭。

  最先看到的是男生的發頂，放學的時間正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黑髮邊緣被照得微微發著金色，很有型，但——舒甜還記得自己剛開學的時候，給他壓下去呆毛那次。

  看著硬，其實觸感異常柔軟。

  頭髮是不是......也會隨主人啊。

  江譯這個人，明明那麼冷那麼酷，校園大佬，全市聞名，迷妹遍地都是。

  她卻從來沒覺得他跟傳聞里有什麼相似之處。

  他給她推購物車，給她擰酸奶蓋兒，給她擦嘴，現在......

  給她繫鞋帶。

  還有很多，都算是些很小很小的事吧。

  但就是特別戳人，軟得不行。

  她眨了眨眼，視線移到他的手上。

  膚色白皙，指骨細長，連比例都恰到好處，特別像是音樂家或者藝術家的手。

  江譯速度很快地給她的鞋子打了個結，撐著膝蓋立刻站起來，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你剛才鞋帶開了，」他似乎是看出她的怔愣，語聲淡淡的解釋道：「不繫緊的話，絞進車輪里，很危險。」

  「......」

  他的臉部輪廓被黃昏時分的光沿著鼻骨分割成兩部分，眼尾暈在光影里，沒有笑，但眉眼都透著一股暖意。

  「以後騎車子之前注意點。」他說。

  「......」

  舒甜說不出話，手緊緊抓著車把，心跳速度飆升，點了點頭。

  江譯又提起早上的叮囑：「還有騎車記得看路。」

  「......」

  她又點頭。

  兩輪下來，兩人沉默了幾秒。

  舒甜考慮到心臟負荷，剛移開視線，忽地聽到一聲輕笑。

  很輕地，響在耳邊，氣音，很性感。

  她重新轉頭。

  他身上藍白相間的校服領子處剛好是深藍色，襯得整個人少年感十足。

  舒甜看著他的唇角勾著個很淡的弧，清冽的嗓音帶著清晰的笑意：「怎麼總覺得......你還跟個小女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