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乖巧的女兒第一次如此頂撞自己,這讓寧氏不禁有些臉黑,沉聲道:「難怪都說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果然翅膀硬了,這才當了幾天的少夫人,便這樣和為娘說話了嗎?」
「女兒不敢!」唐貞表情平靜而堅決,雖有歉意卻一點兒也沒有退讓的意思:「哪怕嫁了人,女兒也永遠是母親的女兒,認打認罰不會有一絲怨言,可妙竹畢竟是夫君的填房,母親這樣做,未免有些不合規矩。」
「怎麼,為娘教訓一個不守規矩的賤婢都不行了嗎?」站在高堂上的寧氏冷著臉,目光掃過如狼似虎的黑甲衛士,不滿道:「你帶了這麼多黑甲衛士進來,是要將為娘拿下嗎!?」
「如果母親大人一意孤行的話,女兒也唯有這般!」
唐貞同樣冷著臉,寸步不讓道:「自小母親便教女兒孝悌仁善的道理,可娘親今日要做的事,卻與這些道理背道而馳,這讓女兒今後如何自處?」
「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寧氏忿聲道:「也不知這倔強迂腐的性子是與誰學的,你以為娘親為何要做這些事?」
「女兒當然知道!」唐貞將還在身旁跪著的妙竹扶起,轉身認真道:「母親覺得庶先嫡出是首座府動盪之源,所以冒著即便背上罵名的風險,也要替女兒掃除「障礙」。」
「既然你知道...」
「可女兒有不同的看法!」唐貞打斷了寧氏的話,又道:「若是肚裡的孩兒爭氣,小几個月又有什麼打緊,若是孩子不爭氣,便是留下金山銀山,他又有什麼能耐守住?女兒不知道什麼嫡庶之分,只知道庸者下能者上,難道地山居的修養氣度,連一個小丫頭和孩子都容不下麼?母親這般做法,平白讓人看輕了女兒!」
寧氏的臉被唐貞說的一陣青一陣白,就連先前裝作眼觀鼻鼻觀心的黑甲衛士們也忍不住朝著年輕的少夫人頻頻側目,更別說妙竹了,被寧氏壓得氣都不敢喘的小丫鬟此刻看向唐貞的眼神便像是看到救世主。
原本她來之前對這個陌生的主母充滿了恐懼,此刻卻只剩下依賴和親昵。
「納星畢竟是首座府的家事,女兒還想和妙竹妹妹說些私房話,待女兒和妙竹妹妹說完話,再去地山居向母親大人賠罪!」
說完,唐貞便微微欠身朝寧氏行了一禮,而妙竹也笨拙地有樣學樣,向寧氏倒了個萬福,接著便被唐貞拉了手帶了出去。
寧氏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眼底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驕傲。
豪華的獸車從首座府駛往地山居,沿途的百姓皆是退到路的兩旁,待得獸車擦肩而過,卻能聽到車廂裡頭若有似無的女子啜泣。
那兩個在偏殿不可一世的侍女此刻在車廂中哭得稀里嘩啦,滿臉的委屈。
寧氏則是滿臉無奈的拿著帕子,抹著面前兩張哭成花貓的小臉,不停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黑甲武士都是首座府豢養的武者,一群粗人下手沒輕沒重的,等回了地山居讓醫官給你們好好看看。」
搖扇侍女跪坐在寧氏腿邊,仰著頭道:「奴婢不是因為這事兒難過,只是為夫人不值,小姐..小姐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嗚嗚嗚嗚嗚...」
「行了行了。」寧氏寵溺地揉了揉侍女的腦袋,哪還有偏殿中冷厲地模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嗚嗚嗚,奴婢實在想不明白,只是一個野丫頭,夫人何必..何必...」
「只有這樣,妙竹才不敢爭,不能爭!」
寧氏笑著朝兩個侍女道:「此事之後,不管是妙竹還是她肚裡的孩子,都已威脅不了貞兒大婦的位置,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名聲哪有女兒的幸福重要。話雖這樣說,可寧氏臉上終是帶著幾分落寞,唐雅死後,唐貞便是她唯一的孩子,雖然自己的出發點是為了鞏固女兒在唐府中的地位,但真被女兒誤解的時候,還是鑽心的疼。
特別是看到女兒失望又疏離的眼神,或更是像在心裡插了一把刀,許在唐貞心裡,自己的母親已經是個虛偽又殘忍的妒婦了吧。
失神間,剝水果的丫鬟又從懷中將裝有「先天壯氣丹」的小瓶取出,滿臉心疼道:「夫人,這安胎補氣的紫河丹老爺一共就求了兩粒,本是想順月的時候給小姐服用的,現在少了一粒,功效會不會不夠啊?」
「傻孩子。」寧氏看了小瓶一眼,笑盈盈道:「貞兒本就是凡境巔峰的武者,身體素質極佳,紫河丹本就是錦上添花之物,少一粒便少一粒罷。」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讓這件事儘快傳遍全城,姜姨,這事兒便交給你辦了。」
「夫人放心,此事就交給老身吧。」
偏殿對妙竹兇巴巴的老婦此時一臉的和氣,慈眉善目的模樣就像是鄰家的老叟。
在寧氏有心的宣傳下,首座府納星的小事成了截江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人人在聽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後,都讚嘆唐星能娶唐貞當妻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同樣不脛而走的,還有代首座夫人寧氏善妒的名頭,為了自家女兒在府中的地位,竟然不顧身份去威脅一個孤苦無依的丫頭,真是有失大家風範。
有了寧氏的反襯,更顯得唐貞出淤泥而不染,在這段時間裡,幾乎截江城所有世家的公子,都將娶一個像唐貞這般的妻子當成了自己的目標。
什麼奉子成婚的事兒,在這樣的品質面前,反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隨著時間的發酵,截江城的消息也慢慢傳到了蘭山城中,在署長唐楓拜訪唐羅的時候,還特意談起了這件事。
「這寧氏,還真是厲害啊。」聽完故事的唐羅幽幽嘆道:「略施小計,妙竹便只能死心塌地的愛戴唐貞這個主母,稍有不敬,便會被截江城的悠悠眾口壓死,能成為一府主母的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