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變化,會讓某些本來很難做的事情變得很簡單,但也有可能讓某些本來很簡單的事情,變得很複雜。
譬如獨居在家的人或許會對陌生人的腳步有所防備,卻不會對整晚叫春的小貓產生戒心。
在傅元山和呂重言的越獄計劃中,最困難的一步便是從麓陽城中逃脫。
當這一步輕易實現的時候,之後一路向西的道路該是坦途。
但「兩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原本以為最困難的部分和他們之後將會遇見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對於世家來講,所謂底蘊從來不只是培養自家武者那麼簡單,神兵靈甲、功法秘術、丹藥靈寶,還有最重要的——戰獸!
武道大昌千年,御獸宗將門市開遍西賀,自然也讓世家懂得了戰獸的價值。
相較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背叛的武士,被獸印控制和馴化的戰獸顯然更能讓人放心。
御獸宗的門市里,生意最好的從來是靈獸買賣,便可見一斑。
而在類型眾多的靈獸里,即便是同樣階位的,價格也會相差天地,有些力大無窮可以披甲沖陣的價格自然高些,而只擅長單打獨鬥的敏捷類型便會相對便宜些,基本上來講,體型越大的靈獸越貴,這樣判斷總是不會錯的。
但有例行就有例外,有些靈獸的價格就同體型沒什麼關係,即便只是幼崽,只要放上貨架便會被哄搶一空。
比如帶有龍鳳血脈,或者再次一些的古妖,甚至神獸血脈的後裔。
這樣類型的靈獸,從來都是有價無市,只要出現便是一番明爭暗奪的哄搶。
所以,當一對貌似無主的龍獸突然出現在堰蒼,可以想像世家會有多麼狂熱。
能夠參與競逐的全是堰蒼頂級的豪門,帶隊的最次都是武宗級別的強手,而讓兩頭龍獸可以苟活至今且不斷突圍的最大原因,就是勢力之間相互掣肘和必須要活捉的決心。
天上全是圍追堵截的強者,落地所有方向都有等待多時的戰陣,兩頭龍獸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至於方位早已偏移得認不清。
原來舉世皆敵,竟是這樣令人絕望。
……
堰蒼不知名的高山巔頂,項東遊俯瞰著包圍圈中左突又穿的龍獸,臉上儘是運籌帷幄的笑。
一旁的副官看著上峰的眼色,小聲稟報導:「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經將消息散布出去,如今已經有很多勢力關注到了這兩頭龍獸,而堰蒼區域的各城世家,皆是派出了武者,想要分一杯羹。」
「農家呢?」
「農家好像還在觀望,但現在參與圍攻的勢力,有好幾支都是農家暗中控制的,您也知道這些個賣藥的傢伙,暗地裡比誰都心黑,明面上卻見不得一點兒腥臭。」
副官打趣道:「按照慣常套路,等到各方勢力打得不可開交,農家便會出面調停,然後公正得利益分配後,拿走大頭。」
「所以莊家總是穩賺不賠的。」
項東遊幽幽道:「只可惜農家不清楚這是誰的貨,註定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人說的是,那需不需要小的上去提醒一下,讓他們注意不要將獄長的寶貝龍獸給打壞了?」
副官試探著問道。
「不必,加入的勢力越多,這兩頭畜生就越不可能有事,無非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項東遊淡淡道:「而以龍獸的生命力,也就是些不痛不癢的教訓,但經過這件事,足夠能使他們認清,誰是可以信賴和依靠的。」
「大人英明!」
山下不斷傳來轟鳴聲,兩頭龍獸慌慌地四處奔逃,可不論從哪個方向突圍,都能遇見伏擊,而隨著傷痕的增多,氣力的消耗,被擒獲註定只是時間問題。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呂重言和傅元山心中繞繚。
……
堰蒼、寧鄉道
這西賀各洲四通八達的驛道,幾乎都是御獸宗修建的。
即便是像龍洲這樣尚武成風,匪盜結群的地方,也沒有膽大包天的敢在聖地修建的驛道上設卡劫道。
很多人就看重這一點,乾脆遷徙到了某條驛道的旁邊,所以在龍洲總是有這樣的奇景,就是御獸宗的驛道不管修在何等荒涼之處,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陸續遷徙過來。
若是附近能有水源,很快就會有大量遊民集結,組成鄉村或是城鎮,比如——寧鄉道。
這座原本堰蒼排不上號的小城,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變得名聲大噪。
人們總是對第一個記憶尤為深刻,何況還是鑄就神魂後便能對壘成名武宗的強者。
年經輕輕領悟拳意,建立拳館的那頭虎豹,如今已經長成神獸,壓得四方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有人尊其為寧鄉道第一強者。
虎豹堂的弟子們都以為當首領回到寧鄉道的時候,就是他們在整個堰蒼掀起腥風血雨的時候。
可沒想到馮世興在回到堰蒼後壓根沒有什麼動作,就連當初石三刻組織無雙同學會,前來邀請他擔任會長時,這位都沒有絲毫的動念,低調得驚人。
很多人背地裡都說馮世興是在同公黃城楚梁一戰時受了重傷,所以回來調養。
對於這種說法,虎豹堂的弟子自然是嗤之以鼻,特別是馮世興的長子,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何家人今天又過來了,說另外幾家都已經同意,要徵調我們虎豹堂的人手幫著開山,被我定了會去。」
馮安民來到父親馮世興靜修處,不無抱怨道:「他們現在越來越過分,挨家挨戶徵稅說要建城。什麼建城,無非就是剷除異己的試探罷了。爹,這是在逼你出手啊,要不乾脆殺上何家,將那個老頭打死,也好讓這些個世家消停些?」
對於兒子這魯莽的建議馮世興根本沒聽,只是從內勁練習中退出,淡淡問道:「讓你練得虎鶴雙形練得如何了。」
「練了練了,鶴似休枝啄食,穩實輕柔,虎走剛猛,如下山出林,雙形並用,剛柔同濟。」
馮安民不耐煩道:「可練了又有什麼用,您都不許我和別人動手,每日就是關起門來同自家師兄弟切磋,這能切磋個啥來。」
「修行者必須得要耐得住寂寞,有了些許成就就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看到,這樣的武者能有什麼出息。」
看著兒子一臉不服氣的模樣,馮世興沉聲訓斥道:「以前是沒得選,只能去同別人廝殺,而現在院長在赤霞布道,讓所有散修都有破鏡的可能,不思著苦修破鏡,成日想著好勇鬥狠,罰你禁足三月!」
「不要啊父親!」
馮安民慘叫一聲,二十來歲本就是跳脫的年紀,哪裡受得了這種懲罰,慌亂中急忙道:「兒子這次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不是來討罰的啊!」
「建城的事兒麼,為父已經知曉了,轉告何公子,虎豹堂會在合理的範圍內協助他們建城。」
馮世興淡淡道。
「不是啊父親,不是這個事兒,是有更重要的事!」
馮安民急道:「堰蒼出現了兩頭無主的龍獸,引得很多世家覬覦圍捕,但這兩頭龍獸好像異常聰明,讓很多世家的陷阱都做了無用功,現在正朝寧鄉道這邊來呢!」
「嗯!?」
雙眼中有精光泛起,馮世興沉聲道:「立刻去查,為夫要知道準確信息!」
如何快速增加勢力底蘊,得到荒獸無疑是最快的途徑,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兩頭荒獸的歸屬甚至能夠決定一個中小型勢力之後幾百年的發展。
如果是以前,虎豹堂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這場競逐中,可如今不同了。
之前不願出手,只是因為寧鄉道中沒有值得一戰的存在。
唯有以荒獸做獎品,同堰蒼各族爭鋒的戰場,才是虎豹該彰顯勇武的所在。
馮世興捏緊雙拳,筋骨里似有悶雷震響,這幾年潛心苦修的拳術,也該是時候讓堰蒼的諸君,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