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鈴鐺被雪球撞得搖搖晃晃,竄出個雙眉緊蹙的靈霧童子。
只有團頭大小的迷你童子張大了嘴,氣鼓鼓地朝唐羅哇哇大叫,仿佛在質問為何要吵他睡覺。
看得出來,這是藏在金鈴中的式神,只是這樣的小東西,能安全通過大雪山,去贏城傳訊嗎?
唐羅伸出手指點了點小童子圓鼓鼓的肚皮,心中好奇。
被戳了肚皮的靈霧童子更加生氣,手舞足蹈嗚嗚喳喳好一會兒,「嘭」的聲,化作一團氤氳,霧境有各種不同的影像來回變換,最終定格在九層劍閣中的琅寰道場。
霧境中的琅寰劍主的姿容依舊端正齊整,靜若平湖的雙目仿佛高居天穹的神邸。
嚯...還是個帶視頻通訊功能的器靈?
唐羅壓下心中驚奇,朝霧境中的徐琅拱手道:「打擾劍主修行萬分抱歉,晚輩打算離開元洲,往中州、佛國那邊看看。」
霧境中的琅寰劍主微微頷首,和聲道:「出去走走也好,要打造一套全新的築基法,光是閉門造車可不行吶。」
「額,前輩誤會了...「
唐羅弱弱地舉起皺巴巴的一沓紙道:「新的築基法倒是研究出來了。」
「什麼?」
霧境中的徐琅還想再勉勵唐羅幾句,卻聽到築基法以竟全功。
琅寰劍主心下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不敢置信。
創造一門新的築基法並不是只有唐羅才能想出的高妙主意。
就跟你曾思考過的問題,定有其他人同樣想到過一樣。
從基礎改變修行者的素質,甚至跳過築基直接吸納靈氣,嗜武成痴的武道研究者,總有些瘋狂的主意。
可終歸有些事情,是研究者做不到的,就好像擁有了足夠的見識與眼力,甚至真正靠近、明白靈力運轉的大師,卻再沒機會重新好好感受築基的過程那樣。
十年閉關,是徐琅給出最樂觀的估計,這還是建立在唐羅以往驚人的表現所作出的偏移。
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所以徐琅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唐羅手中紙稿的內容。
只見中贏城九重白玉劍閣巔頂,玉色劍丸掠向南境如星,洞破數座雪頂,落入冰封崖里。
在唐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白玉劍丸暈開霧境中的琅寰劍主站起身形塔前一步,前一剎身影模糊,後一剎便從劍丸暈開的靈力旋渦中走出。
「神足通?」
唐羅看著一步從白玉劍閣踏到冰封崖中的琅寰劍主,吃驚道。
「大成劍影移形,不如禪宗六神通高妙。」
回答完唐羅的問題,徐琅伸手道:「能讓我看看這篇新的築基法。」
「哦哦。」
唐羅將手裡皺巴巴的紙稿遞到徐琅手中。
接過手稿的琅寰劍主十分糾結,紙上的褶皺極大幹擾了他的注意力,但隨著第一張白虎吐息展開,這位贏城劍主便被帶著進入武道推演之中。
就如同所有強者面臨的尷尬,到了徐琅這個境界,他已經沒有辦法通過自身去檢驗築基法的高妙,只能用極高的武道造詣,去做推演。
而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備註同姿勢,徐琅沒花什麼氣力就能篤定,這第一張先天道圖,可行!
雖然模擬著先天虎勢六圖,但這張白虎吐息已經走出了有別於三十六副先天道圖的路。
「唰!」
徐琅又翻開第二幅,仔細過了一遍後,再次確認可行。
然後是第三幅、第四幅...
琅寰劍主很快將白虎九圖悉數閱過,然後閉目沉吟,在識海中進行最後一番推演後,嘴角微揚。
再閱玄武伏墟、鳳棲梧桐、青龍入淵、麒麟上天。
「妙、妙、妙!」
徐琅手捧紙稿大讚,並朝唐羅問道:「此法可有名字?」
「晚輩叫它五行聖靈法。」
唐羅恭敬答道。
「好名字!」
徐琅盛讚道:「以此法築基,未來人族可多人王千百尊!」
元洲多少驚才絕艷的劍者,都是因為內傷暗疾最後止步凶境難證宗師,究其根源便是在還不足夠強大的時候傷了內腑。
以至於到了凶境外強內虛,死死卡在靈化肉身這步。
但如果以這套五行聖靈法築基,內蘊一道後天五行之氣壯腑,即便鏖戰重傷,也不至於太虧空武者本源。
從徐琅的角度看,這套五行聖靈築基法,簡直完美!
「額...前輩沒覺得這套築基法有問題麼?」
聽著琅寰劍主的高度讚揚,唐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虛道。
「問題?」
徐琅一愣,然後再在識海中仔細推演一遍手中築基法。
確定理論上完美可行後,不解反問道:「這套築基法能有什麼問題?」
得,眼前這又是一個資質天賦絕頂,不知難度為何物的傢伙。
唐羅嘆了口氣道:「前輩不覺得,這套築基法對普通人來說,難度太大了麼?」
「難..難度?」
徐琅有些吃驚,以為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低頭翻看手中四十五張道圖。
可任憑他如何翻閱細讀,都沒發現四十五副圖裡頭能被稱作有難度的部分。
確信唐羅不會無的放矢的琅寰劍主翻閱的更快了,可里外里翻看十來遍,四十五副道圖與著錄都同石板一樣刻印在識海中,卻還沒發現唐羅所指的難度。
將手稿放下,徐琅朝唐羅問道:「不知宗師說的難度...在哪?」
「額...這築基法對前輩來說,自然淺顯易懂,但對於那些初初接觸武道,連穴道都認不全的孩子來說,還是太過艱澀了。」
唐羅解釋道:「所以這次打擾前輩,除了告假外,還有就是想請前輩將這套築基法帶到贏城,請幾位專精靈技解構的大師,能夠儘量將這套五行聖靈築基法簡化再簡化,最好能夠淺顯到所有人都能修煉的程度。」
手握紙稿的琅寰劍主聽到這兒,嘴角揚起莫名笑意,搖了搖手中紙稿道:「淺顯到所有人都能修煉?你應該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就沖五行聖靈築基法的根性,便註定不可能適合所有人修煉。」
「另外,本座得提醒你,如果徐氏介入,這套五行聖靈築基法可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功績了,不再等等麼?」
雖然早就料到即便簡化後五行聖靈築基法也無法具有普世性,但被徐琅如此直白的點破,還是讓唐羅有些難過。
但失敗者最重要的便是承認失敗,唐羅光棍道:「總是得有人幫襯的,不然僅憑晚輩一個人,這份五行聖靈築基法最終也就是鏡花水月般的虛妄,束之高閣的廢物。」
能夠造福小部分人,總好過徹徹底底的失敗吧,唐羅看了徐琅手中紙稿一眼,淡淡道:「築基法要是不能幫人築基,還不如燒了乾淨。」
「哈哈,哈哈哈!」
徐琅大笑道:「不愧是萬年來最年輕的宗師,這心胸氣度,頗有上古聖賢遺風。」
最終,琅寰劍主帶著五行聖靈築基法的手稿離開了冰封崖,而唐羅也將崖洞中的物件收入虛空之胃,然後坐到洞外的崖上,呆呆望著白皚皚的群山。
這一個月來,他都在完善五行聖靈築基法,心神俱疲,雖然早就料到聖路艱難,但首次嘗試築基法的失敗,還是讓唐羅遠眺的雙目深處帶些蕭索。
不論五行聖靈築基法未來怎樣,從聖道的角度說算是徹徹底底失敗了。
雖然它確實是一部比三十六副先天道圖更高級的築基法,可致命的缺點,足以抹去一切優勢。
既然修改先天道圖的路子走不通,那就乾脆另闢蹊徑。
傳聞佛國有八萬四千卷正法,且很多都不是走先天道圖吐納路子的築基。
走去看看,或許能觸類旁通,點名靈犀也說不定。
只是在此之前,他得在山上等個人!
撐著下巴坐在白雪皚皚的崖壁上,唐羅左顧右盼,終於等到那個如冰魄般清麗的人影乘風而來。
張開的雙臂一把摟住來人,唐羅將大袍覆在雲秀身上,下巴緊貼著天靈感嘆道:「這雪山還是挺漂亮的。」
「只有山漂亮嗎?」
懷中女主目光如水,俏皮問道。
「enmwww....」
唐羅想了想,不確定道:「天..好像也蠻漂亮的?」
翻了個白眼,雲秀別過頭,再不想理那不懂浪漫的男人。
兩人坐在雪山巔頂,從日照到日暮,女人終於忍不住,頂了頂男人的下顎嬌嗔道:「月旦說夫君有急事,讓妾身趕緊來冰封崖,日頭都落到山後了,夫君大人還不說事兒嘛。」
「愛人相見,就是天下最大的事兒。?」
男人用下巴蹭了蹭女子的臉,柔聲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
雲秀仰著頭,伸出白嫩纖細的小手摸摸唐羅的側臉,柔聲安慰道:「夫君才辛苦,如今回來了,便好生歇息吧,妾身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閉著眼的唐羅摩挲著覆在臉上的小手,低聲道:「那我們就說好了,不論今後變成什麼樣,你都要陪在我身邊啊!」
「嗯!?」
聽到此處,懷中女子迅速將手抽離,挺直腰肢轉身,帶著審視的目光直視有些錯愕的男人雙眼,警惕試探道:「你是不是想納妾?」
「嗯???」
莫名的指控讓唐羅有些惱怒:「我沒有!」
「沒有你氣什麼?」
進入商務談判模式的雲秀格外冷靜,雙手抱胸冷哼道:「說罷,劍主給你許了哪家的小姐啊?放心說,我不生氣!」
「這都什麼啊!」
唐羅覺得這展開十分莫名,伸手抓住雲秀臂下的手指,解釋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琅寰劍主確實說了有意將耳孫女許配給我,但我拒絕了呀!」
「劍主耳孫,你拒絕了?」
雲秀捂著小嘴,不敢置信道:「這種好事你都拒絕?」
「哼哼,這下知道為夫對你有多麼真心了吧。」
唐羅得意道:「劍主耳孫女,連猶豫都沒有就拒絕了,怎麼樣,厲害吧?」
「可是...夫君大人不會遺憾嗎?」
雲秀咬著下唇,為難道:「畢竟那是聖地嫡系血脈誒。」
「遺憾?不遺憾啊!」
唐羅搖搖頭,坦蕩道:「等唐家成了聖地,你就是聖主母,這多帶勁啊!」
被逗笑的雲秀輕輕捂嘴,唐羅不服氣道:「夫人不相信麼?」
「妾身自然相信。」
眼中是藏不住大的愛意,雲秀柔聲道:「只是對妾身來說,不管是人王聖主,或是商賈農夫,只要是你,便好。」
日若西山,星光璀璨,下山之路黑暗艱險,這讓唐羅如何能夠放心。
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胡攪蠻纏下,雲秀被留在了冰封崖內,至於南境雪山下的將星館弟子?
「唐星已經是個成熟的教習可,也該是時候肩負起教導那群弟子的責任啦,交給他,沒問題的!」
這一刻,兄弟之間的情誼仿佛烘爐大日,奪目耀眼得使人無法直視。
翌日一早,唐羅向雲秀宣布了一個大消息:「讓我們開始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吧!」
「???」
剛剛起身還有些懵懵的雲秀望著自家夫君,表情十分呆萌。
「在我老家,新婚夫婦要去一趟遠遊旅行。」
唐羅坐到雲秀身前,牽起小手搖頭晃頭道:「這趟旅行若是能完美返程,便意味著夫妻能恩愛一生,白頭偕老!」
「......西陵有這樣的風俗,妾身怎麼沒有印象?」
雲秀作為精通龍州數十州府語言的專業風媒,就沒聽過哪地有這樣的傳統,便好奇反問道:「而且,龍洲各處城關要道都有流竄的匪寇大盜,這樣的風俗對普通人來說不是很危險?」
隨著甦醒時間的延長,雲秀頭腦越來越清醒,於是越想越不對勁:「這會不會是匪寇勾結城中商賈散布的謊言啊?」
哈尼木這麼浪漫的事突然變成商匪勾結的謊言,這讓唐羅有些泄氣的同時也不禁面紅耳熱。
因為太想要將地球的傳統筵席,以至於武道通神的虛空宗師忘記了西賀同故鄉風俗的不同。
遭到的反問根本沒法解答,唐羅只好大手一揮,耍賴道:「這你別管,反正這趟遠遊旅行很重要,跟著為夫走就是了!」
「是是,妾身都聽夫君的。」
如同哄孩子般柔聲安撫,雲秀還不忘提醒:「可是即便要走,是否也得同公公婆婆還有小叔打聲招呼?」
「誒~~」
唐羅連忙擺手:「夫人怎麼糊塗了,為夫現在可是在被劍主罰在大雪山思過呢,怎麼能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