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唐羅是不願意走到生死相搏那一步的,從王禪之後,他就對這些聖地弟子有些過敏。
最開始設計懸空城隕落計劃,無非是發現了懸空城核心並不穩定,能夠以修羅神心蠶食。
之後藉助姬氏力量,也不過是因為目標相同。
當然,其中自然也有判斷姬家實力的意思,但對方表現出來的魄力與手段,還是大大出乎唐羅的意料。
全是由聖地、宗派弟子組成建制的王巡主力在戮仙軍面前不堪一擊,人王曹瑾瑜連同那頭本命獸王沒翻出什麼浪花就隕落,四部巡天使,更是直接死了一半。
而這超出預計的戰果,帶來的就是西賀如今風聲鶴唳的緊張時局。
特別是四處行走的御獸宗,曹瑾瑜的死,讓這不顯山不如水的聖體亮出了真正的底蘊。
在它的支持下,瓊華星君在短短几年時間中便重建了督天王巡,情報系統在御獸宗驛站系統的支持下,更是以驚人的速度向外擴張。
三界聖地借著韓氏復起,西賀大亂的由頭,以蠻橫的姿態好不做作地擴張,並逼各大聖地表態。
於是武聖山離席,元洲徐氏中立,天南王氏的態度曖昧但也沒人在意,因為王家那群神神道道的傢伙自上古時便是如此。
以唐羅的眼光來看,隨著督天王巡觸手的延伸和勢力的壯大,留給韓氏的操作空間只會越來越窄,這也意味著他們需要加快進程。
而做事的共通點就是忙中出錯,起碼從目前來看,唐羅看不見韓氏的勝機。
曹瑾瑜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卻並不代表韓氏的威武,僅看曹光暴怒摧毀熒惑群島姬氏默不作聲就明白,聖地底蘊培養出來的獸王,無人敢相與。
但三界聖地共有多少尊聖王呢?
世人所知道的,或是聖王之名在傳頌的,只有曹家的老御主、老獸王與新獸王。
但御獸天宗鱗、羽、介、毛、裸、屍、蠱七支,只有鱗、毛兩支出聖王嗎?
這種判斷就算是最愚蠢的人也不敢做,別支的聖王之所以聲名不顯,無非就是西賀和平的太久,那最高的處的信息,只有少數人知曉罷了。
還有安氏神庭,西賀聖地巔峰,僅三十二座神殿裡頭坐鎮的三十二位星君便鎮壓中洲全境,這三十二位裡邊有幾位聖王誰都不知道,冊封星君的神尊、天帝更是無人知曉其名諱,更別提修為了。
與這樣的龐然大物作對,光是想想就讓人渾身顫抖,與其嘴硬說是激動,不如承認就是害怕。
害怕眼前驚悚的平衡被突然的打破,害怕黑雲壓成的強軍把龍西碾成廢墟。
這些都是他心中難以言說的畏懼,即便對著最親近的人也難以提起。
可就在剛剛曹子期拿出羅盤定完位,並與寧不負說完話的時候,這股恐懼帶著莫名的寒氣從尾椎骨爬到後頸。
曹子期他沒有放在眼裡,本身實力不行,即便有神甲、神器,也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花不了多少力氣就能使其人間蒸發。
但他怕得是這種意外,若是這次雲冀沒有選擇將密藏的謠言傳遍西賀,那麼他們就不會來到這裡。
連鎖反應就是雲氏很可能被曹子期揪出來,最後引發一連串的後續事件。
只要一想到像這樣的炸彈,還有一顆在外頭,唐羅就忍不住地心驚肉跳。
『必須得想個辦法,一勞永逸地將這個事件解決,不然地話...』
向東疾馳的曹子期當然沒有察覺道唐羅的跟蹤,寧不負倒是有些感覺,但也沒有在意。
就這樣一路新到了界心的正下方,曹子期頓住身形落到了荒蕪的大地上,並將羅盤按入地底。
隨著金色羅盤的嵌入,青綠色的屍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侵蝕地面。
周遭溫度驟降,寒氣陡生,陰風陣陣並伴有鬼哭慘笑。
羅盤吐出一道金光,鬼府門戶大開,「桀桀桀桀」的鬼嘯聲中,無數遊魂竄出遁入地底。
這群無視地形的遊魂鬼物往靈界深處鑽去,最後來到了雲氏藏身的隱界外才被阻隔。
而光壁阻隔後的遊魂凶性大發,如猛獸般的尖牙自口中長出,它們趴在光壁之外,口器撕裂到誇張的角度,泛著綠光的尖牙仿佛在積蓄什麼力量,然後狠狠啃下。
「咵嚓,咵嚓,咵嚓。」
本該是靈力形成的光壁在被遊魂啃噬之後就像琉璃,布滿了裂痕,整座隱界都在搖晃。
而在隱界靈璧的中心,雲氏的幾位長老有些失措,雲冀雖然強裝鎮定,但也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
雖然鷹派棄武從商,並將雲祖留下的祖訓貶的一文不值,但他們對雲祖的實力,卻是越發迷信了。
這龍淵隱界是雲祖留下的某種陣法,是小靈界之中的小靈界,能量直接來源於界心,也是為什麼此番虛空漂流雲氏能夠安然無恙的根本原因。
這群直接能啃噬隱界靈璧的鬼怪已經超出了眾人能夠理解的範疇,他們只能借著界心壁看清,這群鬼怪是從一張金色羅盤中放出的。
「族長,我們該怎麼做?」
長老雲哲緊握雙拳朝雲冀問道:「這些天龍淵界心積累的能量,因為這群鬼怪地攻擊而劇烈的消耗著。這樣下去,最多再撐小半個時辰界心的能量就會消耗殆盡,隱界也會被封鎖!」
「這還用問麼?」雲翔抱著胸直接道:「當然是衝出隱界,把那兩人殺死,再把羅盤奪下。如今雲氏最缺的便是神器,那傢伙身上的甲冑也不是凡品,正好一併搶來。」
鷹派上位後,雲氏的基本對外方陣就是簡單粗暴的戰鬥,所以雲翔的說法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
雲冀也是點點頭道:「就按照雲翔長老說得辦,不過,如今的我已經不是雲氏族長,雲秀才是,這件事,諸位且得牢記。」
說起這事,界心壁中的幾位雲家長老心中就更不痛快了,只是如今大事當前,他們也不好多和雲冀爭辯,只能「嗯嗯啊啊」地糊弄過去。
但看得出來,這些個長老全都沒有認可雲冀將族長之位禪讓的決議。
對此雲冀也不想多談,名人取出神器分發給幾位長老,便利用界心壁的傳送陣,將雲哲、雲翔、雲宏三位長老送出了隱界。
靈界中,操持著鬼王羅盤的曹子期感受到周遭的靈力波動,嘴角微揚,朝一旁扶刃而立的寧不負輕笑道:「寧前輩,正主來了。」
將巨刃從地底拔出,寧不負沉聲問道:「活的還是死的。」
「能做先鋒的,應該都是重要人物,留他們一條命吧。」
想了想,曹子期又補充道:「若是掙扎地太兇,便砍了手腳。」
好狠辣的性子,寧不負看了眼文質彬彬的曹子期,化作虎影紅芒沖天而起。
隨著震懾心靈的虎咆響徹雲霄,自下而上撩起的巨刃斬碎了雲宏的護身功法,飛起了來人的一條胳膊。
「雲宏長老!」
雲哲目眥欲裂,身上毗盧遮那八寶袈裟神光大作,天龍虛影護佑周身,怒火加持下的雲家長老化作白芒,朝斬斷雲宏右臂的寧不負側身撞去。
誰成想寧不負只是橫過巨刃雙持刃柄,門板寬展的巨刃猛揮,將雲哲連同天龍虛影一同拍碎擊飛。
寧不負借著反震之力再次迴旋,刀光舞動,正正好好點在鬼氤流雲鎖的尖頭,將襲來的神器刺擊磕飛。
雲翔瞪大雙眼,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一時竟忘記了動作。
可他不動,寧不負可不會閒著,巨刃再轉,回身重重劈下,刀芒如猛虎躍出,斬碎了雲宏借著玄玉封天尺發動的靈訣偷襲不算,刀芒的余勁還斬飛了獨臂的對手。
若不是千鈞一髮之際雲宏將玄玉封天尺攔在身前,恐怕就不止是劈飛那麼簡單了。
雲家三位長老,從信心滿滿的出現,到如今人人帶傷的絕望,寧不負一共出了四刀。
這其中固然有雲家三位長老輕敵的成分,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修為戰力的全面碾壓。
幾年靈界漂流,雲家武者的沒了恢復元氣的環境,能動手的機會掰著手指便能計算出來。
對於戰陣的配合也是有些疏漏,如寧不負這樣英豪擂上的封號強者只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遲鈍。
所以第一刀就選中對他威脅最大的雲宏,因為他手上拿著玄玉封天尺,這種只要按固定步驟激活就能射出堪比地級靈技威能的神器,即便是凶境初期的人拿著也可以對他這樣的人造成威脅。
至於主防禦的八寶袈裟還有降服大於殺傷的鬼氤流雲鎖,對於寧不負來說都不算太過難辦的神器。
從兩刀斬得雲宏幾乎失去戰力開始,這場戰鬥的結果,就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
地上操縱羅盤的曹子期笑笑,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曹家弟子,聖地天宗的出生,他可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傢伙。
就比如世家那些所謂的強人高手,有一個算一個,他就沒有看得上的。
但寧不負不一樣,這是真正有宗師潛質,甚至更高可能的刀道宗師。
早早領悟了獨特的刀意不算,不管是境界、戰力還是對自身的開發,全都在水準線上。
在沒有高相性的神通秘術增幅的情況下,他都能憑著手中鋼刀生生殺入英豪擂的前八。
這種戰力,可是真正的了不得,而點蒼山的這場戰役中,更證明了這一點。
呈州聚集的這群所謂精銳,哪裡是督天王巡的對手,若是按照正常劇本發展,這場戰鬥早就應該結束了。
可就因為寧不負的存在,多少次瀕臨崩盤的局部戰爭被他生生扭轉,因為一人的活躍,甚至讓呈州一方都產生了己方優勢的錯覺,不得不說,有些人的存在感,真是模仿都模仿不來。
曹子期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的天賦平平,戰力更是一般,唯一能夠拿出來稱道的,便是出生了。
老獸王的嫡系後輩,本代御獸宗天下行走的胞弟,這就是他的底牌。
鬼王羅盤是從幼弟曹長青那兒騙的,緋紅神甲是跟兄長曹道臣借的,隱在王巡火部,不光是因為他想要建功立業,更是因為忽然的覺悟,原來亂局將至的時候,即便是他也不能安安心心當個二世祖了。
可重拾武道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那該怎麼辦?
出生好不一定成就高,但出生好一定會有更多的選擇,拼盡全力或是撞破南牆,這是下等人別無選擇後的血勇。
可像他這樣的出生,即便前路無門,也可選擇左右。
既然自己實力不行,那就聚集一批實力堅強的環繞身邊。
擁有神甲、神器的曹家貴公子,本就不該陷入和愚夫角力的泥潭。
等他拿下了雲氏的餘孽,逼問出了血樓的藏身處,這便是不世之功。
御獸宗花了如此大的代價重建王巡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揪出血樓和那群餘孽的下落麼。
如果這件事被自己辦到了,家族會怎麼看自己!?
坐擁這樣的巨大攻擊,讓宗主點頭接納呈州一個小族,又有什麼困難的?
真正的梟雄,從來不會等條件具備再去做事。
操縱羅盤的曹子期神色越發傲然,仿佛已經端坐神台,在這場風雲激盪的巨變中,他隱隱感覺到,身體裡的某種東西,覺醒了!
……
點蒼山外,某方無名山洞
借著唐羅吸引眾人目光,雲秀又將雲氏達到靈意合一修為的族人以雲冪繪身送出。
這些族人年紀大多三十上下,最大的都已經接近四十,有自幼習武的,也有半路出家的。
幾年的虛空漂流讓這些長居隱界的雲氏弟子變得沉默寡言,皮膚更是透著股病態的慘白。
雲秀突然有些感悟,或許當年兄長就是因為預計到了龍淵的情況,才會順著幾位長老的話,做出放逐自己的決定。
雄心滿滿的朝昌復辟被安元希憑一己之力擊碎後,或許這位看似刀槍不入的兄長,心中已經剩不下多少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