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個回答吧,寧老虎,莫家主!」
唐羅沒有給呈州一方過多的思考時間,而是揉著手腕道:「時間很緊,沒有功夫耽擱了,若不願意,那便速速動手吧,只是這一次,唐羅卻不會站在呈州一方了!」
曹子期與火部眾人面帶喜色,而呈州眾人則是臉色一暗,議論紛紛。
若是之前,這樣的威逼只會激起他們的血勇,可此時卻只讓他們感受到相同的立場。
邪王宮與無極府不日即至,若是在此之前他們沒有得到足夠的補償,那這場牽涉百族的大戰,就算真的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將目光集中在呈州的兩位領頭人身上,眼神流露出的,卻是與外敵別無二致的訴求。
寧不負和莫逾距對望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和惋惜,呈州的大聯盟,到此就算散了。
不甘心的莫逾距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沉吟片刻後道:「這般乾耗確實沒意義,那便由寧氏派出代表進入龍淵探查,由寧家主帶隊。」
「不對吧,莫家主!」
竇部某位強者在聽完莫逾距的安排後,昂聲道:「呈州各族卻是由寧家主牽頭聯合的,可拼殺在前的,卻是呈州各族的精銳。眼下各族損失慘重,莫家主卻只想讓寧家主帶人進龍淵探查,這是什麼道理!?」
戰時的同心協力徹底不復存在,呈州各族徹底成了一盤散沙,每個人都只為自己的利益發聲,讓場面變得極為難看。
莫逾距暗暗嘆了口氣,知道事態已經無法挽回,含恨瞪了眼老神在在的唐羅後,朝最先出聲的竇家主問道:「那依竇家主的看法,這代表的人選,應該是誰?」
「寧家主、莫家主至少得有一人坐鎮後方,謹防被宵小所乘。剩下的名單,自然是要派出傷亡最多的呈州世家。畢竟只有他們明白此戰究竟損失了多少,寧家主以為然否!?」
被稱作竇家主的男子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寧不負,想要得到回答。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在點蒼山戰役即將結束的時候,寧不負會不會心生貪念,將各族排擠出去。
他只有寄希望於這頭呈州猛虎還在乎寧氏的臉面,還有著刀客的自矜,讓他先行擺出承諾來。
只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算計哪能瞞過在場眾人的眼睛,王巡火部傳出鬨笑聲,更有不齒得撇過頭去。
很難想像,就是這樣一群烏合之眾,便將堂堂督天王巡的火部精銳攔在靈界之門外。
這些嘲笑呈州眾人自然是能聽見的,但誰也不會在意,畢竟談利益分配的時候,誰要臉誰就吃虧。
呈州各族的視線集中在寧不負的臉上,只想得到一個答案。
「就依竇家主所說的方式選人吧。」
心灰意懶的寧不負再不想蠅營狗苟地糾纏下去,將巨大的淬火焰紋戰刃收起,散去靈甲。
而呈州各族當然感受不到寧不負的悲傷,在得到答案後,歡天喜地的開始進行代表人員選拔。
我這戰死了兩名武者,他那耗費了數億的靈丹寶玉,那斤斤計較的模樣,渾然不像剛剛硬剛王巡的世家高手。
『這就是,世家啊。』
唐羅抱著胸站在蒼穹,將呈州各族的表現盡收眼底,腹中暗誹。
窮山惡水中誕生的世家,因為資源的限制,很難擁有長遠的目光。
即便有兩個慧眼如炬的強者帶領,他們也註定無法領會那最高的精要,反而充滿懷疑。
只要加上一點點外部的壓力,就會自行崩潰。
這樣的世家,即便聚在一起聲勢浩大,也不過是烏合之眾。
「唐天驕。」
身著緋紅鱗甲的曹子期突然出聲道:「若是對人王傳承感興趣,御獸宗倒是有幾尊在世的聖王,子期可代為引薦,相信以唐兄的資質,幾位老祖定然格外惜才,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御獸宗曹家?」
雖然看出了這人身上甲冑的不凡,但也沒往更高處想,只以為是個身懷巨富的散修。
誰成想一開口就是引薦聖王,看來定是曹家嫡系無疑了。
只是這種隔靴搔癢似的招攬,實在讓人提不起勁來啊:「若是肯給別人當徒弟,哪家聖地我拜不進去?」
回懟一句的唐羅還覺得不夠過癮,又道:「聽說曹家死了尊人王,不去琢磨著找回場子,怎麼絞合到爭奪靈界裡來了?」
「這就不牢唐天驕關心了!」
臉色鐵青的曹子期生硬道:「只是希望一會兒進了龍淵若是不如預期,天驕可別失望。」
「嗨,有什麼可失望了。」
唐羅擺擺手笑道:「能看到上古人王的傳承,這是多大的福分啊。」
「呵,那就祝唐天驕好運了!」
空有一身蠻力的蠢物,曹子期輕哼一聲,扭身飛回火部山頭,與幾位鎮撫使七嘴八舌地交流起來。
最終,呈州與火部各出二十人,連同唐羅總共四十一人組成了探查隊,進入了龍淵小靈界。
初入便是一片荒蕪的景象難免讓人有些失望,但還能保持冷靜。
可當越走越深,卻還是荒蕪蕭索景象的時候,呈州這邊就有些坐不住了。
「分開找,主意搜尋地下,或許財寶與傳承都藏在隱秘的地庫中。」
竇家主強按心中的焦慮,與呈州各個代表合計一句,便分散探索。
而明明知道龍淵並無寶藏的火部也不戳穿,反而假模假式地同樣分散開去。
左右看去,只剩下唐羅、寧不負、曹子期三人還保持著原定路線,往靈界中心靠攏。
沉默中疾行,三人來到了空一無人的建築群上空站定,俯視著人去樓空的雲氏族地,氣氛有些尷尬。
寧不負和曹子期自然是知道龍淵的真實情況,所以借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望向唐羅。
「兩位都看著我幹嗎?」
被目光鎖定的唐羅表情平靜,淡淡道:「本就沒抱太大的寄望,若是真有人王傳承,雲家哪裡會淪落到這般田地,曹鎮撫你說是麼?」
「當世擁有王境傳承的勢力就那麼幾家,往外散布消息的人真是其心可誅。」
曹子期假模假式地為唐羅鳴不平後,又對寧不負道:「寧家主,世家最是重利,呈州各位代表在逛完空空如也的龍淵靈界後,估計很難再與您達成共識。而此戰他們損失得這樣大,或許還會對寧氏心懷憤恨。」
「子期雖然效力王巡,但敬佩寧家主修為人品,實在不認寧家主被呈州所誤,想替龍洲御獸宗向您發出邀請。寧前輩只要點點頭,龍島便會接納寧氏全族,即便未來西賀大亂,龍島靈界亦可保證寧氏全族無憂。」
「另外,御獸宗亦會向寧家主提供後續的破境功法,血脈相性極高的神通秘術,寧前輩以為如何?」
在招攬唐羅失敗後,這位曹家弟子很快又調整好了心態,向寧不負遞出橄欖枝。
從這位的表現來看,唐羅算是真正感受到了變局將至的氣氛。
換做曾經,三界聖地之一的御獸宗弟子,哪裡會屈尊降貴地邀請一位世家高手並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
看來懸空城與曹瑾瑜的隕落,真的讓傲立聖地之巔的傢伙們膽戰心驚,效果好得有些過分了。
面對曹子期的招攬,寧不負亦是有些躊躇,對方開出龍島願意容納寧氏全族的條件,真正擊中了猛虎的要害。
原先他想集結呈州氏族奪下靈界當做呈州的避難所,但這群隊友不斷藏私的做法,讓這場戰鬥拖到了誰也討不了好的程度。
如今無極府和邪王宮的強者不日將至,呈州徹底失去了獲得龍淵小靈界的機會。
也是該為寧氏的族人做些打算了,西賀各派天宗聖地,不論怎麼看御獸宗都是立於頂點的存在。
如果真要尋個靠山的話,那麼這個無疑是最優選擇之一,唯一令人猶豫的,就是這曹子期的身份了。
若招攬他的人是本代行走曹道臣,他一定毫無猶豫,可這隱於王巡火部之內的曹子期...
看出寧不負眼中的猶豫,曹子期明白此時就是亮身家的時候了,從懷中掏出一物。
金色的圓盤帶有無數鬼字冥刻,凶獸虛影交替變換,玄奧銘紋輪轉浮現。
哪怕是再沒見識的人,都能明白曹子期手上之物來頭不小。
唐羅更是「哦豁」一聲,挑眉問道:「曹長青是你什麼人?」
「長青乃是子期胞弟,御獸宗本代行走曹虎臣乃是家兄。」
曹子期故作謙虛地擺擺手道:「子期不如兄長、幼弟在武道上的天賦,所以老祖賜下羅盤、神甲護身。慚愧,慚愧。」
嘖嘖嘖,狗大戶!
好像這些個聖地傳人,出門不帶個一兩件神器就無法見人似得,呸!
不想再與狗大戶呼吸同一片藍天下的唐羅決定離開。
曹子期並沒有阻攔,因為此時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寧不負身上。
就連唐羅的嘲諷也充耳不聞,目光誠摯望著寧不負道:「子期效力王巡,除了要完成族中交託任務,更重要的是為御獸宗招攬能人異士。似寧前輩這樣的強者,御獸宗定然不會吝嗇,而子期承諾給寧家的只是基本。中州獸王山不敢許諾,但龍谷卻還是老祖做主,只要寧家主點頭,絕對不會虧待。」
其實在曹子期取出鬼王羅盤後,寧不負已經做好了決定:「天宗聖地,早已心嚮往之,只是寧某一介武夫,不知是否能適應聖地規矩。」
「寧前輩勿需妄自菲薄,御獸宗說是宗派,其實鱗、羽、介、毛、裸、屍、蠱七派各司其職,秋毫無犯,毫無別處爭奪資源之類的腌臢事。待寧前輩加入御獸宗後便會知曉。」
三言兩語便辦成這樣一件大事,曹子期喜出望外。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這一層關係,他就能將王巡的真正目的說出。
「其實子期這次隨王巡來到點蒼山,還有一個目的。」
「公子請講。」
聽話聽音,曹子期一開口寧不負就知道了對方的是要向他這位投效者下達第一個任務了。
所以呈州猛虎立即擺正姿態,事關呈州寧氏全族後路,他不得不鄭重。
曹子期看著寧不負順從的模樣,心中大喜,臉上卻裝作不咸不淡道:「寧前輩應該知道,幾年前中州奇觀懸空城隕落,王巡大都督在外海被宵小所乘之事。」
「略有耳聞,但這件事與龍淵靈界又有什麼關係呢?」
寧不負不解道,龍淵靈界據說是王巡在剿滅血樓餘孽時進行虛空漂流的,而懸空城隕落卻是在龍淵漂流之後,所以他一時沒搞懂兩者之間的關係。
當然,這其中亦有很多疑點,比如為什麼剿滅的是血樓的靈界,歸陸之後卻說有雲氏的寶藏。
只是現在既然要投效,這些疑問自然要藏進肚子裡。
「龍淵靈界,乃是雲祖為雲氏後人留下的底蘊,只是雲氏的後人不爭氣,勾結魔道,在王巡發兵鎮壓時,他們更是冥頑不靈,不惜進行虛空漂流也要保住魔道妖人。」
曹子期話中帶恨:「懸空城隕落之後,荒古血樓便徹底在人間斷了蹤跡,所以子期這次隨團來到龍淵,便是要將這些人給揪出來,拷問出荒古血樓的藏身地,並順藤摸瓜揪出那群殺死本族人王的宵小!」
「公子想要寧某做什麼?」
在某些時候,對錯是沒有意義的,重要的是立場。
寧不負並不在意曹子期話中那些經不起推敲的地方,直指主題。
羅盤輕旋,刻度流轉,「咔哧咔哧」地聲響中,是曹子期淡漠的回答:「將這群老鼠從地里揪出來後,麻煩寧前輩將首惡拿下,至於剩下的嘍囉,便殺了吧。」
「寧某知道了。」
寧不負點點頭,將巨刃從後背緩緩取出,平靜答道。
「東三十。」
曹子期看清羅盤刻度所指的方位,帶著寧不負向東疾馳。
一拍即合的兩人沒有發現,天上有個去而復返的高壯男子,滿面陰沉。
離開是為了探聽更多的情報,遠超常人敏感的六識讓唐羅即便隔著老遠,也將曹子期和寧不負的談話聽了個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