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中州寧鄉李氏的商船最終在寧鄉港靠岸,以雲秀的修為,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酥雲帶下船。
情同姐妹的主僕進了寧鄉城,尋了間酒樓住下,畢竟酥雲修為很低還是大病初癒,這十餘日的行船顛簸吃不好睡不好,小姑娘病懨懨的模樣著實惹人心疼。
這種情況下,雲秀當然不會支使酥雲辦事,而是打算自己將陸路所需的備齊,小丫鬟自然不肯讓小姐卻被強硬的按在床上。
「聽話,小雲,在房中好好休息,車馬乾糧我去置辦。明日一早便要出發,你現在這樣病懨懨的,我可不放心帶你一同上路。乖,把眼睛閉上,睡一覺我就回來了。」
佯裝發怒的幾句後,雲秀離開房中,而本已聽話閉眼的侍女又將雙眼睜開,滿是嘲弄。
「我的大小姐,您還是這般假仁假義,但小雲已經不是曾經的小雲了!」
本該是滿身疲憊的小丫頭坐起身來,只是披了件單薄的外衣,便迎著月光推開窗戶,翻身從客棧的二樓出去。
嬌小的身材在瓦片屋檐間跳動,在矮方暗巷中穿梭,不多時便來到了寧鄉城外的一處密林中。
惡月之中,瘟疫橫行蛇蟲頻出,特別是五毒從屬的毒害更是遍及西賀大地,進入密林的酥雲沒一會兒便著到一條體型巨大的紅頭蜈蚣。
被按著的大蟲奮力掙扎,兩根黑色長鉗般的口器不停張合,若是離得近還能聽到斯斯的聲音,也不知是百足在地上摩擦還是蜈蚣的叫聲。
似這般可怖的大蟲,尋常人看見都會害怕,但酥雲仿佛毫不畏懼,甚至用小嘴咬著袖口露出雪白的膀子,然後將內腕送到紅頭蜈蚣的口器上。
慌亂的大蟲狠狠一口咬下,鋒銳的口器輕易撕破嬌嫩的姬復,潺潺鮮血流出,將整條大蟲浸透。
農人都知道,如蜈蚣這種毒蟲最喜在子夜出來咬人,不少毒性甚至超過毒蛇,在睡夢中被咬到的人通常會錯過最佳治療的時間,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是渾身梆硬,面色鐵青。
這也是蜈蚣為何會被列入五毒的緣由,如酥雲手中這條大蟲,毒性雖然不烈,但口器中亦有些許毒素,常人若被咬到怕是當場要哀嚎出聲。
可酥雲卻是毫無知覺一般,面無表情的將手腕送到毒蟲的口器上,直到鮮血淋透才將大蟲丟出。
被血淋透又重獲自由的蜈蚣一下子便鑽入地洞裡,而酥雲只是面無表情的吮了吮傷口,眼中滿是怨毒。
「煉獄中的那些刑拘,我已受了個遍,不是說要和我一起面對麼,那麼也該輪到你了,大小姐!」
止完血的酥雲迅速往客棧跑,打算趕在雲秀回來前躺回客棧的床上,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
但當她順著來路迅速回到客棧房間,從出門的窗口翻回想要躺回床上時,卻發現屋中有了別的痕跡。
床頭多了一件自己尺碼新衣,還有堆在桌上的幾包幹糧。
酥雲能確定這兩樣東西在她出門前不在屋裡,所以,是雲秀回來過了!?
站在床邊覺得目的暴露的小丫鬟嚇得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她只能希望雲秀能夠謹慎膽小些,不要想著報復,迅速逃離寧鄉。
畢竟世人最恨背叛,雖然是雲家先對他們不起,但這種事被撞破,還是讓酥雲有些心虛。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雲秀的對手,若是對方誠心要報復的話,那麼她將會死得很難看。
「我可是從煉獄中好不容易爬回來的,絕不能這樣輕易的死去!」
「大都督讓我辦得事情我已經辦完了,要是雲秀再跑了可不關我事,我得趕緊離開!」
心中恐懼萬分的酥雲轉身就想逃離客棧,身後卻傳來如喪鐘般的開門聲,讓她渾身僵硬,如墜冰窟!
「小雲,快坐下,我給你做了一桌好吃的。」
好吃的?怕是劇毒吧!
酥雲絕望地閉上了眼,然後認命般的轉身。
既然雲秀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目的,那麼再逃也沒什麼意義,畢竟對方可是宗家嫡女,靈意合一的頂尖武者,殺死自己這樣的婢子,就跟碾死螞蟻一樣輕易。
眼下就看她能不能多拖延一會兒,等到督天王巡的高手過來吧...
或是試試看跪下來祈求原諒?
不,別傻了,不可能的。
哪怕是再假仁假義的上位者,也不會放過背叛自己的家僕,這種過錯...
心中如天人交戰般激烈的酥雲渾身顫抖著坐下,低著頭不敢看雲秀的眼睛,生怕將雲秀激怒,然後被一掌轟殺。
反倒是雲秀看酥雲畏懼的模樣,噗嗤地笑出聲來:「不要害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來,快吃吧,都是你愛吃的。」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我可不是故意提早回來抓你破綻的。只是剛剛下樓詢問小二寧鄉在哪置辦物資的時候,對方一聽我要準備物資,便大包大攬地應承了,橫豎都是些跑腿的工作,我看他人生得忠厚,價格開得也公道,便也不多計較。本來是要回房的,但想著你在休息,所以上街去給你買了套新衣,喏,就掛在床頭,你看看喜歡麼。」
言語裡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甚至有種早已洞明一切的豁達意味,低著頭的酥雲雙拳緊握,臉漲得通紅,憤然抬頭。
「你早就知道我是有目的接近你了!?」
再也沒有小姐,再也沒有敬稱,有的只是惡意被暴露後的歇斯底里!
她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鬼,她該是雲家的噩夢,她要將那群假仁假義的上位者投入煉獄熔爐,感受那些痛苦。
面對這樣的自己,即便雲秀不恐懼,難道連憤怒都沒有嗎。
難道她不明白自己剛剛是出去做什麼的嘛!?
就像初見酥雲時,那樣,雲秀憐愛疼惜的表情從未變過,她端起一個湯碗盛滿,然後放到酥雲身前。
嘆了口氣道:「其實不必那麼心急的,我這次來中州就是要去懸空城,只是我們倆十多年沒見面了,想與你最後走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