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傑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朱翠。
或者說,是死後的朱翠。
面前的女人和朱翠長得一模一樣。
她的臉色慘白,看不到一絲血色;她的雙眼暴突,幾乎要瞪出眼眶;她的舌頭死死往外伸著,像是為了竭力呼吸,她的脖頸上有三個血洞,黑血潺潺流出,一路自上而下,滴落在地。
她就那麼站在顧傑的身後,腦袋聳拉的垂著,眼神中一片怨毒。
......這才是真身麼。
顧傑與其對視。
即便小翠此刻的狀容驚悚駭人,他心裡也沒有太大的波瀾。
說到底,雙方已無調和的可能。
面對殺身之仇,就算他跪下來求饒,對方也不會放過他。
既然如此,怕又有什麼用?
無論小翠現在到底是什麼東西,終歸不過是你死我活罷了。
「顧傑......」
小翠的聲音沙啞尖銳,猶如行將就木的耄老。
她的臉色猙獰,眼神里是無盡的怨憤:「你殺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天!」
顧傑不言不語。
小翠的臉色愈發猙獰:「我要讓你......」
呼!
風聲迫面而來,打斷了小翠的話!
「剩下的話,投胎後再和我說罷。」
「無非是再殺你一次。」
轟!
熱浪蕩開,拳風犁過大霧,在半空中沖開大片空隙。
炙紅的五指攥成拳頭,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威勢,轟然砸中小翠脖頸。
緊接著,拳頭瞬間從脖頸穿了過去。
顧傑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沒有血液飛濺,沒有筋骨崩斷,他感覺自己這一拳仿佛是砸在了空氣中一樣,輕飄飄的,毫無受力之處。
拳頭穿過脖頸後,小翠的身影晃了一下,就像是被打散的霧氣,但很快又恢復原狀。
幻象麼?
顧傑心念至此,突然感覺手指微麻。
抬眼一看。
手指間,原本炙熱的紅色正在飛快消散,內氣仿佛被什麼東西消磨而去,迅速瀉出。
他臉色一變,迅速收手,方才感覺好受了一分。
不是幻象......這種感覺和山神廟那個怪物的能力很相似,但強度要差一些。
顧傑心底微沉。
他寧願小翠是山神廟那種東西,因為那樣的話至少他的攻擊能夠奏效。
可現在看來,剛才竭盡全力的一拳,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這是怎麼回事?」
顧傑迅速開口,向筆記本詢問:「為什麼我的攻擊沒有起作用?」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因為它太強,你太弱】
【你之前能打死那隻山神,是因為它受了傷,失去了阻隔內氣的能力】
【這個朱翠雖然不如山神強悍,卻是完好無損的整體,能力也是完整的,所以自然能抵擋你的內氣】
【當然,異常天生就有的這種阻隔內氣的能力,同樣有極限】
【不同等級的異常,其阻隔內氣的能力強度也不一樣】
【如果你的內氣夠多,夠強,能夠衝破這層阻隔,你就能傷害到它】
【但很遺憾,現在的你做不到這一步】
或許是明白情況緊迫,這一次,筆記本沒有再推諉,回答得非常細緻。
畢竟如果活不下來,也不用再擔心知道太多後會引來什麼麻煩了。
但顧傑看著,心裡卻愈發沉重。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等死?」
他問筆記本。
筆記本很快回答。
【你只能等,但不會死】
顧傑微怔。
身旁。
朱翠聽到顧傑的話,嘴角勾起一絲譏諷。
在它看來,顧傑多半是發現攻擊無效,被嚇瘋了,以至於在自說自話。
這讓它無比暢快。
「打啊,怎麼不繼續打了?」
似乎是覺得大仇將報,似乎是看出了顧傑的走投無路,小翠眼中浮現出嗜血的亢奮。
它有些瘋癲的朝顧傑嚷嚷:「你不是自以為很厲害嗎?你不是還想再殺我一次嗎?來啊!我給你機會!殺了我啊!」
顧傑沉默不語。
小翠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它笑得癲狂而肆意,眼中有血淚湧出,嘴裡尖喝:「顧修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
陰風呼嘯!
幽藍色的煙霧猶如被風眼牽引,自四面八方湧向小翠,襯托得它猶如鬼神。
呼!
眨眼一瞬,大霧盪開。
小翠整個人突然消失,又驟然出現在顧傑眼前。
她猙獰的面孔幾乎抵在顧傑臉上,黑血從七竅中湧出,慘白的手臂徑直掏向顧傑的胸口!
好快的速度!
顧傑臉色一沉,腳下點地,縱身後躍!
結果他這頭剛動,小翠立刻跟上,竟是連半點停頓都沒有,凌空就飄了過來!
顧傑臉色微變,正欲懶驢打滾躲過。
可惜沒等他動作,就見到一隻骨瘦嶙峋的胳膊,朝眼前狠狠抓來!
噗......
「顧兄!」
陡然間,耳畔響起一個高亢的人聲。
聲音入耳,顧傑只覺腦中一沌,仿佛被人當頭棒喝,眼前有短暫的失焦。
噗嗤!
小翠的尖銳手指擦過顧傑肩頭,抓下來大片衣物。
「顧兄!」
又是一聲大喝。
顧傑感覺眼前的猛地一晃。
小翠的神色愈發猙獰,又是一爪襲來!
「顧兄!!!」
嗡當!!!
人聲先至,緊隨其後,是震耳欲聾的鐘聲。
這一聲鐘響仿佛敲在腦海中,震得一切都晃蕩起來。
一時間,顧傑只覺天旋地轉,大霧滾滾,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不!!!」
顧傑聽到了小翠尖銳的怒吼。
「顧兄!」
啪!
一雙手握住了顧傑的雙肩。
顧傑晃了晃腦袋。
白茫茫的眼前漸漸浮現出紛亂的黑點,視線先是一片重影,但很快便左右靠攏,疊加聚焦。
顧傑看清了眼前。
落日西沉,餘輝照著碎雲灑落,映得腳下點點水花一片絢爛。
他抬起頭,看見了面前一臉緊張的傅彥和。
「傅兄?」
顧傑有短暫的失神,緊接著反應過來:「你救了我?」
「是我義父救了你。」
傅彥和鬆了口氣:「也是奇了怪了,你明明在這裡,我卻一直沒看到。若非義父出聲提醒,我差點第三次和你擦肩而過。」
他打量了下顧傑:「顧兄,你沒事吧?」
顧傑側頭看了眼肩膀,發現衣服上留下了大片裂口,但其下的皮膚倒是完好無損。
他搖搖頭:「我沒事。」
旁邊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施主既無事,老衲就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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