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角落,張岳和柳詩函正看著李闖逃跑的一幕。
柳詩函看向張岳:「他跑了。」
張岳點點頭:「我知道。」
「如果我沒看錯,拉著他逃跑的那個人,應該是你手下的張火吧?」
張岳微微一笑:「不錯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少說這種沒意義的話,我只問你,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柳詩函皺起眉頭,直到現在,她都沒弄明白張岳的想法。
張岳笑道:「很簡單,想徹底扳倒李闖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找到他偷工減料的證據。
但這種證據僅憑檢測中州體育館的材料使用,是檢測不出來的。
而以此人的聰明,也不可能留下證據。
所以只能從他手下那些人下手,尤其是那些一起跟著他打江山的人。」
柳詩函道:「這點我當然清楚,可問題是他那些手下我都傳喚過了,根本沒有用。」
「你隨便傳喚肯定沒用啊!
這些人都是老江湖,每個人恨不得長一萬個心眼。
就算你有新手段,也很難讓他們實話實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
張岳嘿嘿一笑:「很簡單,信心!」
說完他一指必創建設的辦公大樓:「有人已經衝進去了,作為警察,維護地方治安是份內之事。
我覺得你應該出面制止。
當然,在制止的過程中,一不小心發現了什麼,也完全符合常理。
你說對吧?」
柳詩函眼睛瞬間亮了:「還是你餿主意多。」
說完她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
醫院。
住院部。
302病房,2號床。
莊強頭上扎著繃帶,胳膊也被吊起來。
他看著面前的女警,臉上全是可憐:「警官,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呀!
那些業主全都瘋了,不問青紅皂白就往我身上招呼。
你看看把我打的。
沒錯,創世紀四號樓的確塌了,但坍塌原因未明。
而且我們老闆已經信誓旦旦保證會把這棟樓重建。
但這幫人根本就不聽。」
柳詩函笑著看著面前的男人,他有點虛胖,幹什麼都笑呵呵的。
哪怕現在胳膊斷了,同樣能給人一種極其舒服的親切。
很難想像,這傢伙當年曾是李闖手下的第一打手,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莊經理別擔心,此事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
你呢,就在這好好修養,沒人會過來打擾你。」
「謝謝警官,謝謝!」
「對了,給你這個。」
莊強一愣,只見柳詩函手中提著兩個紅色禮盒。
「這是……」
「這是我們警方專門給你買的慰問品,這一箱是牛奶,另外一箱是蘋果。
牛奶代表營養健康,蘋果代表平平安安。
雖然禮品不重,但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莊強有點懵,不過他反應很快:「你們給我買的?這怎麼行!
您還是趕緊拿回去吧,我可不能收。」
廢話!
平時都是自己給對方送禮,對方給自己送禮這還是頭一遭,不由得莊強不心虛。
柳詩函搖搖頭:「你還是拿著吧!
實不相瞞,這次你受傷的原因比較特殊,而且當時的場面非常亂。
我們這邊對所有參與者都做了調查,但根本無法找到主要責任人。
所以你的傷治療所用的花費,只能走醫保。
不夠的部分要麼你自己出,要麼你找你老闆。
希望你能夠理解,抱歉!」
莊強一愣,隨即笑道:「原來是這個,醫藥費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我自己能搞定。」
「那行,你先在這休養,我走了。」
柳詩函離開,他長長鬆了口氣,同時心裡又有些奇怪。
實在是對方態度出奇的好。
他在房產行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碰到的類似事件數不勝數。
至於法不責眾的情況同樣沒少見。
警方那邊的態度一般都是模稜兩可,想讓這些人因為無法做到公平公正而給受害者道歉,根本不可能。
再想到現在去民政大廳辦事,那些公務員的態度也比以前和善了很多。
難道警方也在全方面推行微笑服務?
應該是這樣!
將身體翻了個身,他輕輕閉上眼睛。
之前那些業主大鬧必創建設總部,可把他嚇壞了。
尤其是自己被這些人圍毆的時候,他都以為要死了。
還好。
不知不覺就沉沉睡去,中間醒了兩次。
一次是護士給自己換藥,另外一次是人有三急。
等第三次醒來,他感覺自己餓了。
稍微吃了點東西,又躺下繼續睡。
這是病人生病的正常現象,也是身體的自我調節機能。
總之多睡覺對身體康復有好處。
只是睡著睡著,莊強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感覺有人拍他。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又看到了那位女警官:「警官您好,請問您還有事?」
然而和之前的和顏悅色不同,此刻的柳詩函面色嚴肅,一臉冰霜。
只見她一揮手:「帶走!」
身後兩名警察直接走到莊強面前,架著他就抬到旁邊的輪椅上。
莊強瞬間急了:「警官,你這是幹什麼?
我的傷還沒好,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柳詩函搖搖頭:「莊先生,非常抱歉,恐怕你現在休息不成了。」
接著不由分說,就把他從醫院推出來,然後送上一輛警車。
接著警笛呼嘯,等莊強再次回過神,自己已經坐在看守所中。
而他的胳膊,也戴上了銀手鐲。
莊強的心臟猛然一跳,他又不傻,柳詩函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定然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是……
就在這時,柳詩函穿著筆挺的警服,手拿記錄本一臉嚴肅的走進來。
看了莊強一眼,她開口道:
「姓名?」
「這……」
啪!
柳詩函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老實交代,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莊強瞬間嚇得一個激靈。
倒不是他沒見過這種場面,而是柳詩函截然不同的態度給他的反差感太大了。
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做了什麼極度反人類的惡事。
「我叫莊強!」他連忙說。
「性別?」
「呃……男。」
「年齡?」
「48。」
「……」
把莊強的祖宗三代都問清楚後,柳詩函這才開口:
「行了,老實交代吧!
中州體育館到底怎麼回事?」
「啊?中州體育館?此事你們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我們當初建造的時候,是嚴格按照工程圖紙進行的。
至於它為什麼會坍塌,我真不知道呀!」
「還敢狡辯?莊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只要你實話實說,我這邊會向上方申請,給予你寬大處理。
否則你知道後果。」
「可是……」
他剛說兩個字,就再次被柳詩函打斷。
柳詩函拿出一張圖片:「你先看看這個。」
莊強疑惑結果,等他看清圖片上的內容,臉色瞬間白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因為照片上的人正是李闖,只不過此刻的李闖躺在滑動擔架上。
他臉色雪白,一動不動,在他旁邊還有兩個擔架,後面的牆上是一整牆的鋁合金櫃。
這是太平間?
所以老闆死了?
柳詩函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你沒看錯,那天李闖主動逃走,瞬間將眾業主惹怒。
這些人在後面拼命的追,最後把他堵在一個花壇前。
他們喪失了理智,對著你的老闆不斷拳打腳踢。
還有人使用了磚頭鐵棍等武器。
雖然隨後醫護人員將他帶到醫院拼命搶救,但他除了外傷,還有內臟出血。
直到六小時前因為搶救無效去世。
李闖去世後,他的妻子得知這個消息直接就暈倒了。
等再次醒來,嘴裡就一直喃喃地說這是報應。
我們按照流程例行詢問,沒想到她交代了很多出乎我們意料的事。
這些事有的發生在十年前,也有的發生在五年前,包括中州體育館。
我只說一個信息,李闖當初建造體育館的時候,一共花了不到六個億。」
莊強下意識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你怎麼知……
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清楚,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
他兩手用力去抓頭髮,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柳詩函等他冷靜一會,才繼續開口道:
「我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必創建設能發展到今天,你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莊先生,你雖然是李闖的頭號心腹,大家都叫你打手莊。
但我知道,其實你才是所有人中最理智的。
是你不停的勸慰李闖,他才能用三年時間,把必創建設徹底洗白。
包括中州體育館,也是因為你,才讓我們一輪又一輪的排查全部落空。
所以你的問題其實不大,只要老實交代,最多三五年就出來了。
當然,如果你依舊負隅頑抗,就別怪我公事公辦。」
聽著柳詩函的話,莊強的臉色時紅時白。
「老實交代,真以為你們做的那點事我不知道。」
柳詩函旁邊,一名男警察忍不住怒喝。
莊強忽然抬起頭,他看著這位男警察:「請你出去!」
「你說什麼?」
「我說請你出去!」
「你……」
莊強忽然看向柳詩函:「想讓我老實交代問題可以,但我不想看到這個人。」
柳詩函瞅了男警察一眼:「你先迴避一下。」
男警察無奈,只好起身離開。
現場只剩下柳詩函和莊強兩人。
莊強忽然將身體舒展:「能給我一支煙嗎?」
柳詩函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遞了過去。
將香菸點著,莊強陶醉的吸了一口:
「你沒猜錯,中州體育館的確有問題。
它的問題和創世紀四號樓倒塌一模一樣。」
然而柳詩函直接起身將他手中的煙拽走:「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
創世紀雖然爛尾了,但它的工程質量沒有問題。
至於四號樓會坍塌,我們已經查證,這是同行對你們的嫁禍。
莊強,我要的是你的實話。
是你們幹的就是你們幹的,不是你們幹的,也不用故意往你們自己身上攬。
法律是公平公正的他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所以請你說話的時候務必謹慎。」
噗通!
莊強直接癱軟到椅子上,他呆呆的看著柳詩函:「李老闆真的死了?」
「我還能騙你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老闆不可能死的。
那麼多大風大浪他都闖了過來,這次只不過是幾個小屁民故意鬧事,怎麼可能奈何得了他?」
柳詩函定定的看著對方,終於她一揮手:「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把他帶下去!」
立刻從外面衝進來兩名警察,押著莊強就往外走。
莊強瞬間就慌了:「別,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這一切都是李老闆乾的,我也只是聽命行事。
而且賺的錢全都被他拿走了,比如中州體育館,我跟著他忙前忙後好幾年,總共也就掙了幾十萬。
可他自己卻獨吞了五個億。」
「真是這樣?」
「千真萬確,我拿的那幾十萬,也是他以年終獎的形式發給我的。
而且必創建設其他沒有參與建造中州體育館的高層,每年也都能拿到不菲的年終獎。
所以這筆錢其實也可以算成是我應得的。」
「那中州體育館無故坍塌又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個問題,柳詩函的心臟砰砰直跳。
之前鋪墊了那麼久,費時又費力,為的就是這個問題。
莊強卻沒有察覺出半點異常,他開口道:
「當然是偷工減料。」
「但我們的工作人員根本查不出問題。」
「你們當然查不出問題。」
說到這個,莊強得意一笑:「因為只是檢測材料本身質量的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比如鋼筋。
我們用的鋼筋,是國家規定的標準綱。
而鋼筋的數量,也和設計圖紙上的沒有半點區別。
之所以有問題,是這些鋼筋的出處。
它們其中的一部分是從其他拆遷房租拆掉的二手鋼筋。
另外一部分,則是我們從廢品收購廠買的廢品鋼材。」
「二手鋼筋?廢品鋼材?」
「沒錯。雖然材料一樣,但它們的價格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最關鍵的是,這些鋼筋鋼材當時作為廢品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只要澆築進去,過個三五年一氧化,誰還能看出問題?
包括水泥也一樣,我們澆築進去的也都是合格水泥。
可這些水泥同樣是從拆遷房中運過來的。
雖然它的各種性能比原廠水泥差很多,但同樣檢測不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