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黑戲開場

  夜幕垂落，燈火交織。

  庭院中，氣氛並不顯劍拔弩張。

  周寧一手持劍，一手背在身後，站在雲松主幹旁，看似老神在在，實則殺招前置已經就緒。

  就像之前對付太宵的那些劍修般, 邊鬥嘴邊暗自準備，隨時可以來個狠的。

  劉元、劉珊等人，則借著火把和此間的燈光，四處打量。

  仍舊有黑色煙塵從大屋的正門湧出，不過較之先前，已經淡了許多, 按照周寧的標準, 差不多可以進人了。

  元磯子並不知道，閻王的催命貼即將落筆, 具體就在於他的一念之間。

  然而小小的個人習慣救了他，左手在袍袖中掐弄之後，元磯子先是臉色一僵，隨即沖周寧禮貌的一笑：「逍遙道脈，自古仙逸者輩出，雲遊四海，瀟灑天地間。

  既然三豐道友說訴求與常不同，我等便信上一回。

  此番若有叨擾，尚請見諒。

  翌日道友若去天南，不妨等太宵以觀雲海日出，我等若在，必掃榻相迎。」

  周寧也是笑顏以對：「道友客氣, 謝相邀, 請自便。」

  說罷，便又坐回長凳中。

  錢富貴見此，鬆了口氣，但心中，卻是隱約有幾分失望。

  他平時里常在靈坊活動，玄門中人，平日高高在上，態度傲慢，嘴臉難看，他早就惡在心中。只是實力不濟，只能裝孫子。

  如今遇到三瘋道這等實力高強又心狠手辣，一言不合便悉數送走的高階修士，正好觀賞另一種模式的弱者如草芥、轉瞬被收割，頗有種『你們也有今天，當真是報應不爽』的快感。

  「這樣的好戲，可以多來幾回。」這是錢富貴的心中願景。

  然而，天不遂人願。

  日月教算是個比較接地氣的門派。

  而門內的風氣，影響了其成員的處事風格。

  元磯子真人位業，說起話來卻更傾向江湖風格。

  也沒有因周寧顯露的氣息水平，只是築基後期，就居高臨下。

  「倒是讓你們逃過一劫！」錢富貴一邊回憶自己之前被這些傢伙囚困蹂躪時的狼狽和痛苦，一邊暗罵他們還有幾分狗屎運。

  「不過不要緊，此地邪乎，三瘋道爺都穩紮穩打, 你們卻一個兩個頭鐵敢浪，老子坐等吃席！」

  不知不覺間，錢富貴已經自我迪化，將周寧視作英明神武，老謀深算、亦正亦邪的真高人。

  與此同時，元磯子對劉元父女道：「秘地兇險，我們自身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就不帶你等深入了。等出了成績，自會遣人來請。」

  「真人想的周全，老朽拜服。」

  劉珊也施禮：「諸位師長，多加小心，弟子在此恭候佳音。」

  周寧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心道：「哦，原來是拜了師的，引狼入室的內味有了。」

  修士們動身入內，就連劉元那實力高強的護衛，也一通前往。

  雖未言明，但周寧看其跟日月教其他修士的肢體語言，判斷這護衛很可能也是日月教的一份子。

  「這麼看來，多半是早有圖謀，只是不知方舟藍圖具體和這金山寺，是如何關聯到一塊兒的。」

  部分信息缺失，周寧也不明白其間的彎彎繞。

  當然他也不是多麼在意。

  一直以來的種田路線，讓他對外物的訴求很低。

  由其是現在，除了原材料，幾乎是別無所求。

  其他同行見了搶破頭的珍器法寶，他即便到手也會獻祭給系統。

  信不過，也用的不順手。

  如此一來，他理論上隨時可以立『富貴不能淫』的高德人設。

  感覺就很棒。

  他甚至在想，將來，他若有閒，也整點仙人遺蹟，古修道場，讓包括穿越者在內的後來者，為了一些物件人腦袋打成狗腦袋。

  「不過，為了有內味，本人最好死掉。類似『死諸葛嚇走活司馬』……」

  周寧這邊自得其樂，又開始胡思亂想，元磯子那邊則吩咐一位叫做龔紅棉的女弟子留下。

  說是與劉珊作伴，實則這女弟子聰慧機敏，身手紮實，行走江湖的經驗也算豐富，其肩負的使命無須言明。

  元磯子一行進入大屋，有一名修士終究還是忍不住，問詢：「師伯，我看那張姓修士，道行淺薄，態度卻隱透傲慢，何須對其客氣？」

  元磯子道：「你是覺得那庭院乃是我等退路，卻被他人霸著，不甚妥當是吧？」

  「師伯明察，確實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我只能告訴你，那張道人，非是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好了，專心探索，都留點神。」

  元磯子沒言明的是，他之所以先是視周寧為等閒人物，後面又客客氣氣，是因為暗中測算，吃了虧。

  他這人有個習慣，遇事存疑，先占算一下。

  陰陽道也有自己的測吉凶的辦法，類似猜硬幣，黑白分明。

  只是因為卜算有得，他才改了態度，也躲過一劫。

  然而，躲了初一，還有十五，金山寺秘地，可不是善地。

  進門是玄關，左右都有門。

  左面的門開於正中，右面則是角門，在大門的斜對角，被盤旋而上的樓梯遮擋著。

  樓梯的末端也跟角門一樣，在右邊。進門向右就能上樓梯。

  由於馮程程他們探過，此時門都開著。

  元磯子分成三伙人，分開探索，並告知，雖然理論上危險不大，但仍舊要小心，有狀況不要先想著解決，而應該後退並示警。

  探索正式開始。

  進左門的發現來在一處神堂。

  這神堂中四面牆上，皆有著佛龕般的凹陷，內中有栩栩如生的石像，不是佛陀，而是面目猙獰的披甲類人武士。

  佛門在這個世界銷聲匿跡多年，相關知識也十分的小眾，鮮有人會花費時間去了解，故而，這些修士並沒有認出，這些石像其實都是佛門護法，八部天龍那類。

  其中一個修士比較謹慎，一劍斬下某猙獰石像的頭顱，也不見有什麼反應。

  神堂雖然陰森，但無甚異常，修士們便繼續探索。

  他們前腳進入一條橫向（東西）的廊道，後腳便有一股金風，從神堂地板上滲透而出，從五頭石雕的頸間鑽入。

  隨即，石雕就仿佛解除了石化的活體，甲冑身體都恢復了正常，而後輕盈的取回了頭顱，往頸子上一摁，搖了搖，頭也恢復正常了。

  再然後，這護法分別在其他石像的心口位置點了點，地板上便有更多的金風滲透而出，一股股各自沒入石像心口，繼而活轉。

  本來沒這麼麻煩的。

  但之前周寧的潔癖，讓除穢符搞大清洗。

  除穢符的效力過於強橫，妨害了機關觸發的敏感度。

  直到日月教的修士觸發了損毀褻瀆的激活方式。

  三路人馬，從玄關走右邊角門的，去了天井。

  此天井被石牆圈起，又有茂密的樹木遮擋，與庭院是隔開的。

  它整體呈長方形，東西窄，南北寬，其中最顯眼的，是靠著東牆間距相若擺放的五株盆栽。

  直徑月一米五，深度約一米，這些盆栽所用的盆子，看著更像是陶土台子，內里種的植物貌似因為缺人打理，已經枯死。

  不過其枝幹形狀，完全不合常理，倒像是特意編的架子，且略具人形。

  在這邊探索的日月教修士，不愧是跟神堂那邊探索的同門同道，覺得有問題就直接上手。

  這邊更徹底，五個枯架子，全部用火引燃。

  也不在乎一牆之隔，就是茂密的樹木，且一些枝杈已然探入牆內，這般燒法，很容易引發火災。

  元磯子與兩名師侄，走的是樓梯，上來後，是一個旋梯格局。

  也就是該區域整體呈『回』字，中央部分就是旋梯部分，而四邊是走廊，從這走廊能將玄關看個清楚，且於一樓共享掛在二樓頂端的大吊燈。

  通過回字走廊的東窗，可以看到天井，而南窗則能看到雲松庭院。西邊與樓梯口對應的是一條走廊。

  走廊南北，皆有房門，並不相對，是錯開的，也都被打開了。

  而二樓樓梯口右轉，也就是回字走廊的西北角，則有上三樓的階梯。

  回字走廊的正北面，則有牆以及一房門，房門同樣洞開。

  元磯子帶人開始一一檢查。

  首先是回字走廊北面唯一的房間。

  看內里的布置，應該是工作間。

  元磯子三人在這裡看到了工作檯，以及未完成的石雕。

  另外這裡有三具屍骸。

  這與錢富貴交代的吻合。

  按照錢富貴的說法，他和他的夥伴，在這裡遭遇了鬼殺人。

  好吧，必須說，在元磯子看來，這種事很搞笑。

  鬼這種低端存在，短板極為明顯。

  關鍵在於這種存在，要麼渾渾噩噩，要麼狠厲偏執，只有這兩種狀態，說白了，不是瘋就是傻，根本沒法修煉。

  邪獸之流之所以能夠通過吞吃血食壯大，是因為軀殼可為容器。

  靈體可沒有這等條件，不可能簡單的吞魂，就能壯大。

  因為肉身可同屬同脈，靈魂卻從來都是獨立的，從本能角度講，沒有任何一個靈體，會願意成為他魂食糧。

  若說靈體害人，天元大陸夜晚常見的魘，那就是異種靈體。是先有了特殊的環境，才有了魘物的誕生，可以說，魘的出現和強力，是人為造就的。

  魘都不過如此，扯什麼鬼殺人，就令人發噱。

  不過，元磯子也沒人為錢富貴是在撒謊。

  以他的閱歷自然知道，很多時候，聽起來有些扯、又或有明顯漏洞的才是真話；環環相扣，完全沒有漏洞的，反而是謊言。

  他認為錢富貴交代的，就屬於這種，只不過，錢富貴說的只是錢富貴認為的真相。

  錢富貴的見識、閱歷，以及當時他的狀態，決定了他以為的真相很可能有問題。

  「無非就是另類的異人養魘。害人的其實是人，魘不過是工具。」這是元磯子的判斷。

  什麼鬼王啊，厲鬼啊，都不過是故弄玄虛，真要有說書人描述的鬼王，錢富貴能跑掉？開玩笑！

  錢富貴能跑掉這一點，就印證了此間的主事者，實力也就那樣，這才借一些花俏和手段來達成目的。

  一般來說，沒有高妙正法的旁門左道，愛這麼搞。

  因此，元磯子一行主要是防人耍花樣。

  尤其是大乾皇家校事已經先一步進入。

  在元磯子眼裡，類似皇家校事、欽天監之流，就是典型的旁門左道，又或擁躉。

  他們掌握的資源，不足以滿足需要，因此就培養半超凡的廉價貨。『鎮邊真人』這等畸形的存在就是證明。

  在他這樣的修士眼中，大乾冊封的所謂『鎮邊真人』多是一幫早早就將真人位階視作畢生最高追求的修行者。

  這不是目光短淺，而是切合實際。

  這等貨色，都能當封疆大吏，建立自己的家族，統御萬里江山，不難看出大乾朝廷在超凡力量方面的實力水平。

  必須說，元磯子的判斷，適合大多數時候。

  但不適合用在這裡。

  總是有些妖艷的、特殊的、個例，以突然的、又或不那麼突然的姿態問世，驚艷時光，讓人感嘆大千無奇不有。

  神堂的石像活化，周寧便有了察覺。

  當然不是靠神識感知。跟他的實力和手段相比，他的感知不值一提。

  除穢符的作用，可不光是清除污穢那麼簡單。

  它還會散布特殊的能量粒子，在這樣的環境中，新的『污穢』出現，自然就更加容易被發現。

  這是獨屬於周寧的小福利。

  他心中還想：「要說還是超凡者，才這麼一會兒，就將此間的邪祟給逼的現身了。」

  這個想法無疑有些樂觀了。

  從神堂進入走廊，然後很快拐進廚房的四名修士，遭到了來自身後的突襲。

  悄無聲息，而沒能及時察覺，也就罷了。有些斂息之術高明的，確實能做到這一點。

  關鍵在於修士身上攜帶的保命手段，比如替死法器什麼的，竟然沒有激活！

  破法！

  這些活化雕塑，有著對修士們而言全新全異的破法手段。

  尋常的防破法手段，在此等技術面前完全不好使。

  正是靠著這樣的一招鮮，突襲大成功，四名修士都麼能做出什麼有效的反應，就被殺死了。

  並且，被抽取了生命精華、魂力、超凡力，就連他們使用的法器、儲物裝備，全都因失能而迅速成為了渣屑。

  若是周寧能看到這一幕，就會明白，被除穢符驅出大屋的污穢中，為什麼有那麼多塵埃般的灰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