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打量著眼前的兩人,能夠最明顯的就是他們的眼神,完全沒有那種嫌棄厭惡甚至恐懼,相反都很平靜,沒有什麼憐憫,而是正常人一般。
但就是這種平等才是最讓他們感到激動,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將他們當作是人了……
「我們鎮上曾經爆發過一場瘟疫,但是被這位醫生治好了,或許我能幫到你們。」
蘭斯抬手示意,給格林黛兒的出場鋪墊。
「皮膚潰爛,肌肉萎縮,骨骼畸形,估計內臟也都已經出現問題,是麻風病,而且這已經屬於晚期了。」
格林黛兒出身千年傳承的「醫學世家」,加上自己實踐多年積累的經驗,只是稍微觀察一下那些人就判斷出具體的病症,但是說到治療辦法她也有些糾結。
「這種病早已存在千年,沒有特效藥,無論是什麼地方一般的做法就是集中起來,在遠離人群的地方隔離避免感染擴散,只要等到那些病人死光自然也就結束了,如果想要治療的話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
蘭斯知道這個如果治不了她會直接說出來,既然沒有那就是說明有辦法。
這就是超凡世界,一切事情都能通過超凡力量走捷徑,哪怕是蘭斯印象之中在現代也非常麻煩的病症在這個時代也能治療,只不過代價是什麼呢?
「有把握嗎?」
「沒有,他們的身體看起來已經完全被破壞了,撐不過藥劑的效果,就算撐過去,那麻風病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也不可逆。」格林黛兒平靜的說著。
簡單來說就算治好了這些人也就這樣了。
蘭斯一聽就知道她想要下猛藥,要麼病毒死,要麼人死,沒有了宿主病毒一樣死。
「如果我出手呢?」
格林黛兒有些奇怪的看向蘭斯,她不清楚蘭斯施展能力的代價,但超凡力量終歸是有代價的。
用在自己人身上無論怎麼說都有一點關係,但用在這些陌生人身上真的合理嗎?
不過既然蘭斯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稍微點頭。
「我可以試一下,我只是聽說過這種病,沒有實際接觸過,需要一點時間。」
在蘭斯和格林黛兒討論病情的時候那面具人也不由得將注意力放在了蘭斯身邊的格林黛兒身上。
「蠻族巫師……」
在哈姆雷特這邊生活格林黛兒放棄了很多不切實際的蠻族風格裝飾,除去那一頭綠色的長髮和稍微區別的面容看不出特別明顯的異樣。
這面具人竟然能輕易看出格林黛兒的出身,顯然是有點見識的,但卻緩緩搖頭。
「沒用的,醫者協會最好的醫生都沒用辦法,就連主教的神術都難以治癒。」
「但我不是他們。」格林黛兒拋出一句話,她是溫和,但也不是好欺負的,似乎能隱約感覺到他對於自己身份的偏見。
「我無意冒犯……呼~我們沒錢。」面具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有些歧義,喘著氣解釋了一句。
就這說幾句話都需要喘氣的情況,麻風病恐怕早就破壞了他的呼吸道黏膜,真的很讓人懷疑他是怎麼拉著車來到哈姆雷特。
「不要錢。」蘭斯直接答應下來。
「為什麼?」病痛還不至於讓他失去理智,這種事情總有原因的。
「因為我不願意看到一位英雄被病痛折磨落得如今這般模樣,或者你會死去,但不應該是以這種樣子。」
蘭斯張口就來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但實際上在他心中還得補充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有價值才叫英雄。
「沒有什麼英雄……有的只是一把殘破的斷劍。」面具人不由得哀嘆一聲,「不要白費心機,這是神罰,不是人力能夠解除的詛咒。」
聽到治癒的可能的確讓人欣喜,或許曾經他也有過一絲希望,但現實告訴他沒有人能對抗神的意志。
那些激動最後也都歸於平靜,更準確的來說是麻木。
他已經學會承受,其實他對於蘭斯的幫助生出牴觸的反應說到底就是麻木和擺爛。
「斷劍仍有重鑄日!英雄豈無歸來時?」
只是蘭斯卻不這麼認為,語氣也加重了幾分,試圖喚醒他曾經的強者之心。
「行不行要試了才知道,」說著便將目光投向跟在他身邊的那些裹滿繃帶的怪人,「就算不能完全治癒,能緩解你們的痛苦也是好的,你難道真的想要就這樣放棄最後的機會,將他們也拖入死亡?」
當提到他們,那些包裹在繃帶,肢體扭曲得跟殭屍一樣的人也發出嘶啞難明的聲音,但卻異常堅定。
「我們的追隨無怨無悔,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動搖。」
蘭斯記得剛才維克提到那些跟在他面對那些人死亡的樣子,能看得出他和那些人有著深厚的感情。
以這個方面入手果然就讓那面具人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才開口。
「我需要做什麼?」
「你們先安置下來吧,剩下的交給我和醫生。」蘭斯說著朝他伸出了手,「哈姆雷特領主,蘭斯。」
「一個將死之人,鮑德溫。」他抬手揮了揮,還是不願意接觸。
「走吧,回去再說。」
蘭斯轉身回去,他可沒有忘記還有事情沒有解決。
「為什麼?」
那些病人的感官都基本上被病痛破壞,等到稍微拉開一點距離格林黛兒便忍不住發問,她不理解為什麼要消耗資源在那些病人身上,這不是他的風格。
「你覺得一般人能夠在這種情況還活著?還能砍死十多個邪教徒?他的實力不下於戰狼沒有變異之前,要知道這還是他被病痛折磨的情況下,沒病之前的實力更是難以估量。
同樣你覺得一般人病到這種程度還能和他一起走嗎?早就死了,那些跟在他身邊的也不是普通人。」
格林黛兒這下聽到蘭斯的解釋也有些驚奇。
怎麼戰狼一死,人人都不在戰狼之下?
她其實也感覺到那人的不凡,但她沒有蘭斯能感知血肉的力量,也沒有窺探靈光的強大靈感,那種感覺也僅僅只是停留在表面。
不過她能聽懂,也不會去質疑蘭斯的決定,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會儘快調配好藥劑。」
「在「文明」世界中沒有立身之地的他們,也許仍能為我們所用。」
蘭斯淡淡拋出一句顯得有些冷酷的話語,好像這些人不過是他手中的籌碼。
但這也是事實。
只有價值他才會去浪費精力,否則普通人死這麼多也沒見他有反應……
蘭斯回到這邊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難民身上。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人,情況我都已經了解清楚了。」
維克也在這個時候上來匯報,本來就沒有太過複雜的情況,他三兩句話就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講清楚。
蘭斯聽著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奇怪的神情,朝著那些人問了一句。
「他不是剛從那些瘋子手上救了你們嗎?為什麼你們還要這樣對他們?」
沒有人回答,沉默依舊是大多數。
「他們是神罰者,在散布詛咒,必須消滅他們!」一個人突然咬牙切齒一般說了一句,那樣子似乎和鮑德溫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很顯然他還是那個丟石子的人,從這裡就能看出他最為激進,話語之中也能聽出他這樣的原因。
「然後呢?」蘭斯平靜的向他們追問了一句。
但是這種態度卻被那些傢伙認為是蘭斯認同他們,頓時一些難民開始露頭。
「就是,如果讓那些人靠近我們也會被詛咒的。」
「沒錯,我們是為了保護大家。」
「神說審判……」
不過三兩句話他們的行為就成為了保護大家的英雄,哪怕他們剛才只是站在管理員身後叫罵幾聲。
而拔劍直面邪教徒保護他們的鮑德溫反倒是成了罪大惡極之徒,是散布詛咒的褻瀆者。
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蘭斯突然有點想笑,不知道鮑德溫有沒有後悔救下他們?
面具遮擋那毀容的面孔,但遮不住那善良正直的心,反觀那些落井下石者,他們不需要面具遮擋面容,可是那惡毒扭曲的心卻難以掩飾。
這些人在蘭斯眼中基本上廢了。
一眼,玩聖光玩的。
「這不是什麼神罰,而是一種傳染性的疾病,你們害怕抗拒很正常。」蘭斯平靜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看向那些難民。
「但是他們剛剛才救了你們呀,他們自己甚至都有意避開你們,根本沒有和你們接觸,只不過是路過,難道真就需要表現出如此惡意,恨不得殺死他們嗎?
張嘴就是神罰,閉嘴就是詛咒,好像你們就是那神派落人間的使者,但你們真就那么正義嗎?你們真的是為了其他人嗎?
借著所謂的神的名義審判其他人,不過是為了通過打擊其他人來為自己的無能找藉口,釋放你們那扭曲醜陋的靈魂。」
蘭斯可不是什麼好人,而他的脾氣更不是能輕易平息的,口中的話語也越加凌厲,宛如刺骨尖刀將他們那人皮撕開,顯露出醜陋扭曲的靈魂。
「英雄染病仍然是英雄,而蛆蟲哪怕在啃噬英雄的血肉卻永遠都是蛆蟲,你們的樣子讓我作嘔,你們這些連人都談不上的傢伙根本沒資格加入哈姆雷特!」
聲音傳播之處那些人全都低下了頭,而在其中的一些人更是臉色煞白,他們不是羞愧自己的行為,只是在害怕蘭斯這個貴族。
對貴族的恐懼讓他們憤恨卻不敢表現出來,這種扭曲的心理幾乎要讓他們瘋狂。
那聲音毫不掩飾,哪怕是後面的鮑德溫也聽到了這些,一時間也頗為感慨。
他們的口舌被病痛折磨說話都困難,根本無力辯駁,同時長久以來的經歷也讓他們也習慣了這種現狀,知道說再多的話也無濟於事。
甚至慢慢的也認為或許他們說得對,自己應該受到神罰。
但是聽到剛才那番話卻讓那麻木的心生出熱流,不由得生出疑問。
我們真的該被如此對待嗎?
蘭斯沒有注意到後面的鮑德溫,而是將剛才叫囂那些難民的反應收入眼中。
他知道這些人充滿恐懼的眼神之中埋藏著怨恨,但卻沒有在意這些臭魚爛蝦,而是開口催促。
「不要等我動手,剛才罵人的自己出來,馬上給我滾出哈姆雷特!」
沒有一個敢和蘭斯對視,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動離開,剛才喊得最大聲那個也沒了反應,而是極力想要隱藏在人群之中。
逃難的路上太苦了,誰願意放棄好不容易願意收留他們的地方?
看來對這些神使來說他們的「正義審判」終究還是抵不過一碗稀粥。
可蘭斯不會跟他們客氣。
「動手。」
只是說了一聲,那幾個管理員便抄起短棍上去,直接亂棍將幾個最明顯的傢伙扯了出來,稍有反抗那便是亂棍打出。
「啊!別打了別打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
「……」
一時間現場慘叫聲不絕於耳,看來這些叫囂著審判的「神使」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力量,甚至就連一根棍子都扛不住,在地上跳舞,只會痛哭哀求。
「放過他們吧,他們已經知道錯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沙啞的聲音響起,那鮑德溫放下板車走了上來,他終究是看不得這些。
「你錯了,人可卑微如螻蟻,不可扭曲如蛆蟲,縱容邪惡比邪惡本身更加惡毒,因為你在傷害那些好人,也在教那些普通人作惡。」蘭斯的意志不受動搖,目光掃向那些傢伙,「你們相互檢舉,一旦確認賞一碗粥。」
蘭斯已經給過機會他們了。
「他!我剛才見到他也罵了!」
立馬就有人反應了過來,直接指出了身邊的一人。
而這一聲出來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開始檢舉身邊的人。
他們陷入到猜忌怪圈之中,那些相互之間的目光接觸變得恐怖,生怕對方動手,一時間指責正在不斷蔓延,場面變得非常瘋狂。
蘭斯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人真的能指出什麼,因為目標他都已經心裡有數。
這一手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就是將這些人之間的關係打散,反正今天之後他們內部將會充滿猜忌和仇恨,將他們面向自己的仇恨轉化到他們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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