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紀少龍慢慢跪了下來。
那個上午,他就那樣跪著,看著母親那個小小的墓碑,腦海里想著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母親累倒在了床上,他一直覺得母親不會死,用小小的手,端了一碗熱粥想讓母親喝下去,可是母親已經吃不下東西了。
彌留之際,她就那樣用手撫摸著紀少龍的腦袋,告訴他,爸爸不是壞人,千萬不要怪爸爸。
那個時候的紀少龍,最希望的就是爸爸能突然回來。
他甚至回頭張望了好多次。
可惜,那個堅實的背影,卻始終沒有看到了,那一眼,望了一輩子。
而今,父親就在他的面前,可是,卻成了一撥黃土,再也不是當年偉岸的樣子了。
「爸媽,少龍長大了,少龍保證,一輩子都會好好守護姐姐,守護我身邊的人,你們在九泉之下,就不要擔心了,受了一輩子的苦,如今你們團聚了……」
到了九點十點的樣子。
太陽出來了。
毒辣的太陽不會放過每一個角落,紀少龍已經汗流浹背了。
姐姐紀菲說道:「咱爸走了也好,要不然我們也一直擔心他,能跟咱媽在一起,我們也就放心了,走了,少龍,我們回去了,生活還要繼續。」
對,生活還是要繼續。
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是人生中總會遇到的一個遺憾吧。
對大多數人來說,也總是這樣的。
所以,珍惜眼前人,珍惜那些把你捧在手心長大的老人吧,你好好回想一下,當年的他們,也是風華正茂的,在歲月的摧殘下,早就沒了當初的容顏,可是他們愛你的那顆星,卻始終沒有變過。
有人說,幼兒園門口等待的人,永遠比敬老院門口等待的人要多得多。
你如今這麼愛你的孩子,當年你的父母,也是這麼得愛你,永遠不要因為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耽誤了你去看看父母,或許他們不需要你給錢,但是他們一定要你經常回家看看,說說話,嘮嘮嗑,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好好愛一下他們。
題外話不說了。
我們繼續講故事。
四個人從後山下來的時候,紀少龍想去老房子看看。
那棟房子雖然翻新過了,可是依然還存放著他年少時候的記憶。
剛走到村口,姐姐紀菲說道:「少龍,算了吧,咱現在也不缺那個錢了,房子給他們就給他們了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話雖如此,可是紀少龍的心裡,始終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父親紀明鴻回來,其實只是想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老家,卻被宋德標那幫人,將他拒之門外,一個人,連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可以想像,父親在臨死那一刻,到底有多絕望。
「姐,不是我計較,從小到大,這幫人就一直欺負我們,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屬於我們的東西,他們是想搶走就搶走,當初你為了保護我,忍氣吞聲,今天我保護你,我要把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給拿回來。」
看著紀少龍堅定的目光,紀菲不說話了。
好像這麼多年,一直是處於被欺負的角色,也從來沒有反抗過,不是紀菲不想反抗,而是背後沒有靠山,宋德標的父親那個時候是村主任,紀菲很清楚,但凡只有反抗了,他跟少龍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四人走到了老房子的門口。
大門是緊閉的。
透過那扇鎖上的玻璃大門,紀少龍能看到裡面那些熟悉的家具還在。
這就是他跟姐姐當年相依為命的房子,這個房子裡,承載了多少他們童年悲傷的記憶。
想當年母親死了之後。
大伯說只要把這個房子給他們,他們就能供給兩個孩子吃喝,當時姐姐都沒有同意,他們都很清楚,一旦把這個房子給了大伯的話,他們唯一的家,也就沒了。
縱然是餓著肚子,兩個人也有個蜷縮在一起的地方。
十年飄零。
屬於自己的房子,居然成了別人的東西,還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鑰匙呢?」
紀少龍問道。
紀菲說道:「鎖早被他們換過了,我的鑰匙沒用了。」
紀少龍點了點頭,對著蘇戰示意了一下,蘇戰走到一邊,撿起了一塊挺大的石頭,朝著那扇門就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那劇烈的響聲,傳遍了整個金葉村,門的上半部分就是玻璃,也是應聲碎開了。
蘇戰翻了進去,從裡面將門給打開了。
一股「陳舊」的味道,從門裡面撲了出來。
紀少龍走了進去,在那張破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著姐姐笑著說道:「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只要犯錯了,就要趴在這上面,你用枝條抽我的屁股,對嗎?」
一直沒怎麼笑的林芷晴,聽到這裡,也笑著問道:「沒想到你小的時候,也會調皮啊?」
姐姐似乎也被勾起了回憶,說道:「可不是嘛,皮得很,不會游泳還要下水去摸魚,魚沒摸著,身上的衣服全部給弄髒了,還要我給洗,第二天上學衣服幹不了穿什麼,你說我不揍一頓,我心裡能過去嗎?」
「哈哈哈……」
紀少龍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道:「那時候好幾天沒有吃葷腥了,實在是饞得很,所以就去摸魚咯。」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
這裡面藏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一時之間,又是哪裡說得完的。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有了動靜。
宋德標果然出現了。
跟那個晚上一樣,一幫宋家人,在他的帶領下,將門口團團圍住了。
宋德標一眼就看到了堂屋裡面的紀少龍,故作驚訝一般說道:「原來是少龍兄弟啊,我還以為我們家遭賊了呢,少龍兄弟要進來坐坐,直接跟我要鑰匙得了,何必把我的門給砸了呢,你看吧,你現在又要賠錢修門了。」
語氣是挺舒緩的,可是怎麼聽都不對勁,這話里話外,就是想要宣誓主權,告訴紀少龍,你現在待的地方,是我家,不是你家。
這一幕,是紀少龍早就預料到的。
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