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袁大頭

  時間已經是午夜的兩點多了。

  兩個女人,還沒睡覺。

  紀少龍走進了臥室裡面,看了一眼,床上一個人都沒有。

  看著姐姐問道:「咱爸呢?」

  紀菲本來已經沒哭了,聽到紀少龍這麼一問,又哭了起來。

  「咱爸呢?你不是說咱爸回來了嗎?」

  紀少龍又問了一遍。

  紀菲沒有說話,林芷晴帶著抽泣,說道:「少龍,你來晚了,咱爸就撐了一天,昨天就已經……已經……」

  接下來,只剩下哭了。

  紀菲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咱爸昨天我們就火化了埋了,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在祠堂裡面窩著,整個人已經瘦得沒有人形了,話都說不清楚了,只是喊著你的小名,昨天早上閉的眼睛,我們送殯儀館火化了,跟媽埋在一起。」

  紀少龍的心裡,好像有個什麼東西碎掉了。

  說實話,這麼大了,他有的時候,是會恨自己的父親的。

  如果不是父親當年的不辭而別,也不會讓他和姐姐還有母親的命運,變得如此悲慘,他真的想不通,當年那麼愛自己的父親,怎麼會突然人間蒸發了。

  可是當得知父親死訊的那一刻。

  心裡還是很難受,感覺心口某個位置,隱隱作痛,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那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沉默了一會,問道:「咱爸死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們,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麼?」

  紀菲搖搖頭,在紀少龍的身邊坐了下來,說道:「咱爸已經不太會說話了,我們帶著他去了霞光縣的醫院,醫生說沒救了,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父親要求我們帶他回去,他說他要回去等蛋蛋,可是,我們沒有等到你。」

  眼淚又婆娑了起來。

  她在紀少龍的身上捶了一拳,帶著哀怨哭道:「你為什麼不回來啊?你為什麼不回來?咱爸就是想看你一眼啊,你為什麼啊……」

  紀少龍已經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他突然很想抽菸。

  走到了房間的陽台上,點了一根煙,吐了一個煙圈,看著遠處已經黑漆漆的芙蓉鎮。

  林芷晴走了出來,站在了他的旁邊,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紀明鴻,也就是紀少龍的父親,突然出現在了金葉村上,當時能認識他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加上他整個人瘦骨嶙峋的,戰都站不穩了,誰都以為,這是哪裡來的要飯的。

  他走到了紀家的老宅停了下來,然後就昏倒在了老宅的門口。

  村主任宋德標趕到了現場,看到了一個老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還是紀明正跑過來看熱鬧,才從人群中認出來,眼前躺著的人,是他的親弟弟。

  可是,作為村主任的宋德標,不但沒有打開門讓他進去,反倒找了幾個人,把他送到了那個破的祠堂裡面。

  紀明正便給姐姐紀菲打了電話,紀菲接到電話之後,便跟林芷晴一起過來了。

  趕到祠堂的時候,紀明鴻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緊急送到醫院,醫生說是肝癌晚期,已經沒救了,加上紀明鴻一直嚷嚷著要回來,紀菲便帶著他回來了。

  本來是要帶進自己家的,沒想到宋德標不給進,說是那棟老宅,已經是他的了。

  紀菲跟林芷晴都是女流,爭不過,便把紀明鴻帶到了破祠堂里。

  可惜,昨天凌晨的時候,就閉眼了。

  於是,紀菲安排了火化,把他葬在了母親的墳墓旁邊。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

  說實話,一點也不複雜。

  紀少龍的心裡,已經後悔了。

  他當時應該不顧一切趕回來的,或許,父親看到自己,會多活一段時間也說不定。、

  他臨死的時候,只是想要看一眼自己,可是自己卻在千里之外,沒有趕回來,人生這樣的遺憾,真的太悲壯了。

  說完之後,林芷晴從口袋裡,突然掏出來了一個東西,塞在了紀少龍的手上,說道:「咱爸臨死的時候,把這個給了我,讓我轉交給你。」

  紀少龍就著燈光看了一眼,只見手裡,是一枚袁大頭,就是民國時期用的那種錢幣。

  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上面那個頭像,已經模糊了。

  仔細看了看,只見袁大頭的頭像下面,用刀子歪歪扭扭刻了兩個字。

  「西東?什麼意思?還是東西?」

  紀少龍問道。

  林芷晴搖搖頭,說道:「彌留的時候給我的,那個時候,已經說不清楚話了,依稀是讓我把這個給你,讓你好好保存,至於為什麼要給你,我跟姐姐也不知道。」

  紀少龍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除了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不管這枚袁大頭什麼用,這都是父親的遺物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錢包,將那枚袁大頭放了進去。

  那個晚上,紀少龍不知道抽了幾根煙,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眼淚,只是對他來說,那一天他是絕望的,那是一種歇斯底里,無法拯救的絕望。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

  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沒有父親了。

  這一生,充滿了懸念,充滿了坎坷,生而不凡,好似命運一直在捉弄他,跟他開玩笑一樣,不斷地帶給他驚喜,又帶給他太多看不透的東西。

  他有些搞不清楚,是父親改變了他的命運,還是他的到來,改變了父親全家的命運。

  畢竟那是一個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

  一輛車,四個人,又回到了金葉村。

  在金葉村的後山,紀少龍來到了墓前。

  永安省的人,很信風水那一套,所以整個半山腰上,都是規模很大的墓地,即便政府已經屢次要求拆除這些墓地,可是新的舊的還是穿插其中,數不勝數。

  或許母親和父親的墓地,應該是眾多墓地中,規模最小的一個了。

  沒有土地公,也沒有霸氣的墓碑,更沒有很大的占地面積,只是小小的一塊,一點也不起眼。

  站在墓地的前面,紀少龍沒有哭,他已經記不清楚,多久沒有來看過母親了。

  甚至連對母親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