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

  最近兩天每天晚睡早起, 雲瑤有些累，她將座椅調到一個合適位置, 閉眼假寐。

  雲木嘉也沒打擾她, 安靜地發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過了很久，她輕聲開口：「哥。」

  「嗯？」

  「你有夢想嗎？」

  雲木嘉輕笑：「當然有啊！」

  「噢。」

  雲瑤聲音聽起來懨懨的。

  她之前以為每次鋼琴過級就是夢想，以為買到一件漂亮的裙子就是夢想, 以為吃上一頓美味的海鮮就是夢想。

  原來每個人的夢想都跟她的不一樣。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雲木嘉空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就, 覺得自己還挺鹹魚。」

  「當個快樂的鹹魚不也挺好？」

  「不行。」

  不過有夢想之前得先有命才行，後天又是最後期限, 雲瑤腦子裡此時浮現出韓錫那張認真唱歌的臉。

  想起明天自己要對他提出的要求, 雲瑤內心隱隱有些緊張。

  決賽這天早上, 叫醒雲瑤的不是鬧鐘, 而是韓瑩瑩的奪命連環call。

  昨晚彩排完, 韓錫跟她說今天可以晚一點去。

  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 雲瑤聽到電話鈴響時，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的頭蓋住，想讓電話那頭的人自覺掛斷。

  怎知那人好像跟她槓上了, 大有一種不打通誓不罷休的狠勁。

  雲瑤鼓起腮幫, 憤憤地掀開被子, 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來：「說！」

  那邊安靜了一秒, 接著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是雲瑤姐嗎？」

  聽到這個的聲音, 雲瑤的瞌睡醒了大半，她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又重新放回耳邊：「是瑩瑩啊, 怎麼這麼早？」

  「今天不是我哥的決賽嗎？

  正好沒課, 你帶我去看唄？」

  小姑娘嘿嘿一笑：「我都知道了，你今晚還要給我哥伴奏, 進展不錯嘛？」

  「……你地址發我手機上，過會去接你。」

  「好的。」

  睡眠被打斷，再入眠就很難了，雲瑤認命地下了床。

  換衣服的時候聽到手機響了下，雲瑤拿起瞥了眼，是韓瑩瑩發過來的位置信息。

  雲瑤洗完頭髮才出門，她打了個車，接到韓瑩瑩後直接前往青桃科技。

  到了青桃視頻演播廳，她帶著韓瑩瑩熟門熟路地來到韓錫訓練室。

  兄妹兩見面寒暄了幾句，韓瑩瑩估計怕打擾他們排練，沒一會就說自己想到處看看。

  雲瑤給了她一個工作牌，對方接過後開開心心地離開訓練室。

  現在已經快接近中午，跟韓錫最後又排練了一遍，雲瑤才出門找韓瑩瑩去吃飯。

  下午在舞台上結束最後一輪彩排，所有表演者進入化妝室開始化妝換衣服。

  演出開始前，選手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後場。

  即使已經做好心裡準備，雲瑤見到韓錫那一刻還是有被驚艷到。

  男人身著黑色寬鬆襯衫，衣擺的一側隨意塞進褲子裡。

  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

  此時他正低頭看手機，鎖骨籠在陰影中，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韓錫抬頭，準確無誤的抓住了雲瑤看過來的視線，「拿張紙擦擦口水。」

  雲瑤下意識抹了下自己嘴角，這才知道被偏！

  她抿唇：「那你最好離我遠點。」

  「？」

  「畢竟現在沒有隔著屏幕，我受不了誘惑可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韓錫微楞，覺得這話有點熟悉，好像過年那天自己這麼跟她開過玩笑。

  韓錫唇角彎起，聲音散漫：「還挺記仇。」

  雲瑤別過臉，擺明了不想再理他。

  7點59分，各項工作已經準備就緒，直播進入倒計時。

  這期直播，是需要網友購買青桃視頻的會員才能進行觀看，因為這個，青桃科技最近賺了不少。

  充好會員的網友們早已經等在屏幕前。

  直播開始，董體如上台問好，之後開始講解今晚的競賽規則。

  第一輪的結果是通過網友投票來決定，直播開始那一秒投票通道正式打開。

  第一輪競演結束，網友投票排在末尾的兩名選手淘汰。

  第二輪3進2，由四位製作人投票決定。

  第三輪冠軍戰，由四位製作人以及現場51位媒體評審共同投票決出冠軍。

  第一個上場的是隋宇和髒辮哥，兩人選擇的是old school 老派說唱。

  非常炸的一個開場，彈幕已經蓋住了屏幕。

  ——炸炸炸！

  ——歌王還是那個歌王，即使有所收斂，我的目光也只能看的到他。

  等到第三組，終於等來了韓錫跟魏若浩。

  今天兩人都是黑色系打扮，鼻樑上都架著黑色墨鏡，出現在屏幕上的那一剎那，彈幕瘋狂刷過。

  ——啊！我沒了。

  ——太絕了，這兩個男人太絕了！

  ——韓錫今天看起來好貴，豪門貴公子本人，粉了粉了。

  ——我靠我靠我靠！

  ——帥暈了！

  兩人帶來的這首歌，裡面加了電音的元素。

  韓錫低沉的嗓音配上魏若浩溫柔的嗓音，和聲絕美。

  跟著魏若浩一起，韓錫今天的表演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

  一舉手一抬足，正好卡在每個節拍點上。

  舞台上的韓錫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魔力。

  訓練室里，看著屏幕里的男人，雲瑤替他感到慶幸，還好他堅持了夢想，還好他站在了舞台上。

  在其他選手表演期間，雲瑤抽空看了一眼手機。

  發現項博學在朋友圈幫韓錫拉票，莊沐蔣厚都有轉發，雲瑤隨後也轉發了條。

  第一輪表演結束，網友投票第一名非韓錫莫屬，足足領先了第二名小星星將近一半的票數。

  這輪淘汰的是那個女r 菜菜和獨來獨往的張思明。

  簡短的GG過後是第二輪演唱，雲瑤跟韓錫排在最後。

  第二個表演上台前，她被叫到了後台候場。

  後檯燈光昏暗，她一襲粉裙坐在角落。

  略施脂粉的小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纖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注視著舞台。

  韓錫走過來問：「緊張？」

  雲瑤抬頭：「不緊張啊。」

  她眼裡閃著細碎的光，簡直比舞台上的燈光還要晃眼，韓錫無聲地笑了下：「那就好。」

  髒辮哥表演完，舞台上燈光全部熄滅。

  主持人在前面講話，工作人員開始搬運鋼琴，雲瑤也趁此時走上台在鋼琴前坐定。

  從主持人口中聽到韓錫的名字時，他方從後面緩緩走來，舞檯燈光也在一盞盞慢慢點亮。

  他這次身著一件黑紅相間的格子襯衫，內搭一件白T。

  燈光亮起又全暗，黑暗中傳出他的清唱。

  ——開口跪系列再添一員！

  ——太蘇了！

  清唱完是伴奏，韓錫踱步到鋼琴前，虛倚在上面。

  重新舉起話筒時節湊開始加快，雲瑤的剛琴聲也在這個時候加入。

  屏幕前的網友們很是激動：

  ——這個男人鯊我！

  ——臥槽，我看上那個彈鋼琴的小姐姐了！

  ——今天我眼睛有福了，帥哥美女，絕配！

  ——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新老公——韓錫！

  ——前面的，我勸你收回，我上個星期就宣布了！

  韓錫站在鋼琴前唱完前半段，中間一段是雲瑤的鋼琴solo。

  女孩稍稍點頭，面上掛著淺淺的笑，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舞。

  solo結束，韓錫低頭與仰頭的她相視而笑。

  ——天哪！我不行了！

  ——這個男人太會了，我想魂穿這個小姐姐。

  ——小姐姐也好仙，好美！

  「謝謝我的鋼琴伴奏——雲瑤。」

  演唱結束，韓錫特意提了雲瑤的名字。

  待雲瑤下台後，他站在舞台中央準備接受製作人的點評。

  魏若浩率先站在來朝他比了個崇拜的手勢：「太厲害了，甘拜下風。

  今天我就不多做點評了，交給其他幾位製作人。」

  隋宇拿起話筒：「這首歌詞曲都是你寫的？」

  韓錫點頭：「是。」

  隋宇：「這首歌的變奏技巧很絕，無話可說，前途無量！」

  四位製作人對他這首歌一致好評，第二輪結束後只剩下韓錫跟小星星兩人。

  兩人直接進入到最緊張的冠軍爭奪戰，韓錫這次帶來的是首旋律說唱。

  前奏響起那一瞬間，舞檯燈光點亮。

  韓錫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腳凳上，低垂著眸子，右手隨意地輕晃話筒。

  下一秒，他微掀眼皮，準確無誤的看向前方的攝像頭，好聽的歌聲也隨之響起。

  ——試問，有幾個女孩能抵擋住那樣的抬眼殺？

  ——這個寶藏男孩到底是什麼原因現在才被發現的？

  ——唱慢歌的小哥哥又蘇又溫柔！

  小星星最後帶來一首方言說唱，跟韓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型，很炸，全場燃爆的那種。

  演唱結束，首先是四位製作人投票環節。

  製作人對兩人的表演都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

  最後的結果是，兩位選手各獲得兩票。

  於是，決定今年《新說唱》冠軍的就是觀眾席上51位媒體朋友，他們將逐個上台進行投票。

  雲瑤表演完後第一時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此時正跟韓瑩瑩兩人坐觀眾席上看著台上緊張的投票過程。

  雲瑤感覺抓著自己的那隻小手開始微微發抖，她輕聲安撫：「別緊張，我覺得你哥是第一。」

  韓瑩瑩轉頭：「你當然覺得啊！我不要你覺得，我要大家覺得！」

  「……」

  「恭喜我們第一季新說唱冠軍——韓錫。」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喊出這一句，雲瑤心跳漏了半拍，看向台上那個表情淡淡的男孩，她嘴角漸漸彎起，心裡由衷地為他高興。

  在一片歡呼聲中，夾雜著一個輕輕的啜泣聲，雲瑤偏頭，看見一旁的韓瑩瑩正在邊鼓掌邊哭。

  這孩子高興傻了？

  「你怎麼了？」

  韓瑩瑩還是哭個不停，旁邊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雲瑤急忙拉著她走出演播廳，來到上次跟韓錫見面的陽台上。

  「好了，你哥哥拿了冠軍，你應該開心才對。」

  「你不懂。」

  韓瑩瑩忍住抽泣：「我哥太不容易了，他因為我們家的情況，錯過藝考，埋藏自己的夢想，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到他真誠的笑了。

  但是今晚，那種陽光自信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雲瑤默默地聽著。

  小姑娘胡亂擦了把眼淚又繼續說：「以前，我們家也過得很幸福，爸爸自己經營著一家公司，媽媽溫柔賢惠。

  可是我哥高三那年，我爸的公司突然破產，還欠下好幾百萬的債務。

  我爸因為受了刺激，之後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離開了我們。」

  說道這裡，韓瑩瑩又是一陣落淚，雲瑤溫柔地幫她擦眼淚。

  這些事情也許埋在小姑娘心裡多年，今天的事像是在她心上開了個口子，她一股腦地把這些心事全盤脫出。

  她說她媽媽從來沒上過班，爸爸走後，所有重擔全部落在了還在上高中的韓錫身上。

  他因此錯過藝考，被迫放棄了夢想。

  因為聽說學編程很賺錢，他選擇了計算機專業。

  他開始做各種兼職，除了養活家人之外還要還債。

  雪上加霜的是，她自己還被查出了白血病。

  「我爸去世的時候，他18歲還不到，被迫承擔這麼多事情。」

  韓瑩瑩聲音里難掩心疼，「而且，我媽媽她還……」

  韓瑩瑩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她擦了擦眼淚，小聲說：「抱歉啊雲瑤姐，我今晚有點激動，把你當樹洞了。」

  雲瑤用紙巾幫她把眼淚擦乾：「沒關係。」

  她眼睫微抬，無意間瞄到虛空中的生命值，紅色的2，現在11點已過，在過不久就只剩一天了，不知道韓錫忙完了沒？

  演出結束後，演播廳的觀眾陸陸續續離開。

  今晚冠軍之夜，總導演在樓下飯店定了一間包廂，請所有選手一塊吃夜宵，也算是韓錫的慶功宴。

  韓錫回到休息室，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在哪？」

  「跟雲瑤在一起？」

  「嗯，我過來一趟。」

  韓錫掛了電話起身，一旁的向丹叫住他：「別忘了你等會還有慶功宴！」

  「我知道。」

  韓錫說完繼續往前走。

  「等等，」向丹說：「有一件事你恐怕還被蒙在鼓裡。」

  韓錫緩緩轉頭：「？」

  向丹：「就是你那個學妹，可不簡單！別看平時一副仙氣飄飄的樣子，實際上也不過是人家養的金絲雀。」

  韓錫面上一黑，語氣冰冷：「丹姐，你在娛樂圈，應該知道這樣的謠言對一個女孩傷害有多大。」

  「謠言？」

  向丹輕嗤：「昨天晚上在停車場我可是親眼看見她上了青桃科技老闆的車。」

  她特別強調了親眼二字。

  「那又能代表什麼？」

  韓錫的語氣淡漠之中帶了點譏誚：「我懂你的意思，但也麻煩你不要抹黑我朋友。」

  向丹看著眼前被關掉的門，眉毛擰到了一起。

  陽台。

  韓瑩瑩將手機放回口袋，「我哥說馬上過來，我去洗手間洗把臉，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雲瑤眼睜睜地看著小姑娘匆忙走出陽台。

  正愁找不到單獨相處的機會，此刻她內心竟有點小小的竊喜。

  腦子裡反覆排練著接下來要說的話，心裡默念：千萬不要慫，一切都是為了活命！

  韓錫來到陽台，下意識往雲瑤身後看了一眼：「小鬼呢？」

  雲瑤指了指玻璃門外：「去洗手間了。」

  韓錫微微頷首，然後傾身靠在圍欄上，「今晚謝謝你。」

  夏夜的微風拂過，吹起了雲瑤額前的一縷髮絲，她伸手理了理。

  「噢，不客氣。」

  雲瑤笑著看過去：「恭喜你呀，冠軍。」

  韓錫低頭輕笑，沒答話。

  陽台上霎時陷入沉默，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韓瑩瑩也快要回來。

  雲瑤舔舔唇，輕聲喚：「韓錫。」

  韓錫轉頭：「嗯？」

  他平時說話習慣拉長尾音，以前不覺得，現在聽起來怪蘇的。

  「你說答應我一個條件的。」

  雲瑤仰頭看他。

  「是，」韓錫眼尾稍稍上揚，漆黑的眸子直直看過來，「現在就提？」

  雲瑤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絞著，她輕輕嗯了聲：「就是，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但在這空曠安靜的陽台上，顯得格外清晰。

  韓錫神色微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雲瑤對上他那一雙氤氳著水光的眸子，心跳沒來由地開始加速。

  耳根也慢慢發熱，熱源向身體四處蔓延開來，連徐徐微風都沒能緩解。

  她暗暗深吸一口氣，說：「我幫了你，你感謝我，親我一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