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忙碌了兩小時,常威看著一臉麵粉的范師傅,又瞅瞅眼前煮的發漲的麵條,想從空間裡拿出一碗康師傅。
最終,他在范師傅期盼的眼神里,把這碗忘記放鹽的麵條給吃了個乾淨。
李建平忙碌了一天一夜,拖著疲倦的步伐走進調查廳大院,上樓時已經強行打起精神。
「人抓住了?」常威拿了桌上的煙丟過去,起身給他泡茶。
李建平把煙接住,想了想還是給自己點燃了一支,剩下的輕輕放在桌子上,又連忙接過常威端來的茶水,「抓住了,就是幾個小流氓,拿錢辦事。」
「誰主使的?」
「糧庫搬運隊的隊長,這個人之前已經被張科長他們抓了,我來找您簽個條子,好去提審。」
「可以。」常威點點頭,把煙拿起塞到他口袋裡,思量著道:「從今天起,你和那幾位民警同志就加入到專案組裡,跟著張科長他們行動吧。」
「是。」
「阿興的爸爸那邊派個人去看看。」
「明白。」
李建平從辦公室里退出來,看著走廊上滿是期盼的幾位同事,用力的揮舞了一下胳膊。
常威卻沒有絲毫的開心。
阿興爸爸的事情只是個小插曲,在糧庫被全面整頓後,這種正直剛強的人必然會受到表彰和重用,不需要過於擔心。
他煩躁的原因是,隨著彭滿倉的供述,越來越多的人浮出水面。
其中不乏高級官員和富商資本家。
津門劉張的事情才過去幾年啊!
「你也別煩,人性貪婪,朱十六剝皮實草都擋不住。」范團兒勸慰著。
「大家當年是腦袋掛褲腰帶上鬧革命,這才過了幾年安穩日子?貪這麼多的錢有用嗎?彭滿倉家裡裝滿了現金,他依然要在外面裝窮,還整天提心弔膽的,有什麼意思?」
「長壞了的肉,割掉就是了,大部分的同志還是好的。」
常威沒否認范團兒的話,他也相信大多數人依然是好的。
當然,他這個好,不是絕對的赤誠和廉潔,身無瑕疵的是聖人。
前世他活到四十多歲,早已經不會如此天真。
肯踏踏實實做事,那就是好的。
只要看過未來改開後四十多年的變化,就能知道,這個國家還是有很多智人在決策,有很多愚人在執行。
經歷過眼前的一窮二白,常威才會知道其中的不易。
所以他才會更加痛恨那些變了質的。
坐在辦公室里發了會呆,他拿起電話撥到京城。
「部長,體制內的我們可以大刀闊斧,畢竟我們從來不缺幹部,但是那些資本家該如何處理?」
「我沒有顧慮,但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涉案的人很多,我怕會引起社會動盪和國際輿論。」
「以我的意思當然是全抓起來,這些資產階級地主階級遺老遺少早就扒了皮,誰也不比誰高貴,憑什麼不能抓?但是他們很多人在港島和海外有故交,我們現在又面臨困難......」
「嘿嘿,部長,給我畫大餅的時候,記得給我撒點芝麻,我這人嘴很叼的。」
「行,明兒等您的回電。」
掛上電話,常威解釋道:「這事部長也有顧慮,他需要請示。」
范團兒點點頭,好奇道:「你說部長給你畫餅?」
「哦,他說如果我扛不住壓力,他就親自來給我坐鎮。」常威撇了撇嘴,「他要是能出京就怪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副廳長等人被抓回來後,又是新的一輪審訊,而隨著彭滿倉的供述,新的名單出現,調查廳和公安廳的辦案人員只能再次出動。
姜紅霞熬紅了雙眼,找常威幫忙要到兩間辦公室,讓朱雀小組的人分批休息。
而外出辦案的一線指戰員只能靠著濃茶和香菸頂著。
常威一直陪到四點半,才被范團兒催促著回去休息。
這是一個怡人的夜晚,天色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星,像細碎流沙鋪成的河斜躺在空中。
常威舒展著胳膊,看著黑暗裡依舊抗爭著的街燈,嘆了口氣,「清早出門半夜歸,茫茫人海我是誰?碎銀幾兩苦中求,忙忙碌碌幾時休?」
這話說的真欠揍,連身邊跟著的六個漢子都捏了捏拳頭。
「常威,別胡說八道。」范團兒打斷他閒扯的話。
常威撇了撇嘴,剛想說幾句騷話,突然頭皮發麻,神經緊繃,毫不猶豫的朝著范團兒相反的方向就地一滾。
「啪」
一聲清脆的槍聲,子彈落在常威剛才站立的位置。
這槍聲在寂靜的夜裡是如此清晰和突兀。
六個警衛員立刻反應過來,四人撲上前用身體擋住常威,剩下兩人掏出手槍就朝著槍聲響起的位置追了過去。
常威從地上爬起來,虛眯著眼睛看了看前方,拍了下身邊警衛員的胳膊,指了個方向,「前面那個路口的二樓,第四扇窗戶。」
紅色的人名剛才一閃而過。
警衛員聽了,猶豫了兩秒,看向其他戰友道:「馬進,你跟著我去追,你們倆留下,保護好常組長。」
范團兒急匆匆的跑過來,把常威扯到行道樹後,仔細摸索著他的身子,急切道:「傷著沒有?」
「沒事,我說過,沒人傷的了我。」常威輕聲安撫著,把頭從樹後探出來,冷冷的看向警衛員追擊的方向。
雖然被偷襲,但是他的情緒很穩定,連對方一個親戚都沒提。
這裡離著調查廳不遠,突兀的槍聲也驚動了他們,不多時,整條街都沸騰起來,越來越多的人趕到,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搜索和排查。
天色還未亮,王用也帶兵趕到現場,人未到,聲先至,「小常威,你受傷了沒有?」
「我沒事。」常威喊著。
王用放下心來,走到近前看著守在他身邊的兩個警衛員道:「還沒抓到?」
「找到地方後人跑了,還在搜,這是在現場找到的彈殼。」
王用拿過來看了眼,勃然大怒。
這是五六半的子彈。
隱藏在眼鏡後面的雙眼冒出森寒目光。
他在三省吾身。
我是不是太客氣了?
我是不是太給臉了?
我是不是該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