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還要麻煩大家，實在不好意思。」常威笑呵呵的走進縣公安局食堂。
啪啪啪。
縣委的領導率先帶頭，然後在座的十餘人都起立使勁鼓掌。
雖然體制內有一定地位後，每晚泡在酒桌上是常態，但事實上大多數人是不喜歡應酬的。
職場應酬和朋友間的交際是兩回事。
特別是應酬上官。
比這個更痛苦的，是應酬京官。
因為這些人幫不到自己，但如果稍有怠慢，他們只需要一份報告，甚至有時候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浪費自己十年的努力。
所以，即便滿心不願意，他們依然不敢輕怠。
這次再見面是在縣局的食堂里，燈火通明，比剛才大院門口暗淡燈光下的匆匆相見，常威給他們的印象更加深刻。
行署和省里畏之如虎的龍組組長，竟然如此年輕，仔細去看，甚至還能看見他唇角上細細的茸毛。
只能在心裡感嘆，有個好爹，投個好胎，比努力更重要。
「常組長一心為公，這麼晚了還在操心案子，實在值得我們好好學習。」縣委的領導主動走到門口迎接，伸手示意道：「常組長，請上座。」
常威謙讓著，見大家都站著不肯落座，便不再假客氣。
這會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再客套下去，吃完飯怕是天都要亮。
縣委的領導把他引到上首當中的位置，甚至熱情的幫忙把椅子拉出來，像極了個小跟班。
常威並不享受這樣的待遇，或者說在京城見過世面後，再遇這類場景，他甚至有點煩，
但是場面上他依然客氣著。
剛剛過完年，人家放棄休息來陪著他吃宵夜，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都要應付過去。
縣委領導坐在他左側，陪在右側的是縣公安局的蘇局長，全程黑著個臉，一言不發。
民警坐在一起，想要找話題還是很容易的，實在不知道該聊什麼的時候，就找個曾經辦過的案子，既可以顯擺自己的功績，還可以研究下技法技術。
但是蘇局長就是不吭聲，甚至連敬酒都是縣委領導催促後才不情不願的起身。
一直到酒席快要結束，蘇局長才主動端著酒杯道：「不知道常組長剛才去停屍房後，對案子有什麼意見，您提出來，縣局的民警們都會聽從指揮。」
常威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現在連死因都沒有弄清楚，說意見還早了點，縣局的同志做事很細緻，也很專業。」
「常組長是從京城來的，聽說屢破大案，肯定有獨到的見解吧？」
「大首長說過，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我現在沒有掌握任何信息，談不上什麼見解。」
蘇局長看著他，見他一臉真誠的模樣，微微點頭，言語間也客氣了許多，「常組長是從京城來的專家，有什麼意見隨意提出來，我們一定積極配合。」
「好。」常威依舊不卑不亢的點頭，舉起酒杯輕輕的碰了下，一飲而盡。
......
因為常威不肯多飲，再加上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對烤全羊興趣不大，這餐飯總算在凌晨一點前結束。
住進縣委招待所里，常威好奇道：「王翠萍呢？從食堂出來我好像就沒看見她。」
張龍道：「她住在縣局的招待所里。」
見他一臉疑惑，他解釋道：「她不夠資格住這裡。」
一個縣委招待所居然還要級別......
常威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王翠萍在津門的時候，出入小轎車，住的兩層複式，平日來往的可都是貴婦人。
可這個女人就這麼心甘情願的回到鄉下，一個人撫養孩子，堅持著等丈夫回來。
范團兒見常威沉默著，她看向張龍道：「我住的是個雙人間，你去打聽下她住哪裡，請她過來住，要是不肯來，就說我請她過來陪陪我說話。」
縣委的招待所也不過如此，只怕縣局的招待所里都是睡的大通鋪。
她能看得出來，常威對這個王翠萍有著不同尋常的尊重，而且她自己也挺喜歡那個大大咧咧說話直爽的大姐。
張龍聽了後馬上出門去找人。
因為轉入調查局的事情，他猶豫了下，沒有緊跟上常威的腳步，正在想著如何找補呢。
巴結范團兒，比直接巴結常威更有效果。
縣城就只有屁大點地方，沒半小時，張龍就親自去把王翠萍給接了過來。
「睡哪裡都是睡，常幹部，你們太客氣了。」
范團兒就拉住她，笑道：「主要是我想找人陪著說說話。」
王翠萍就咧著大嘴笑著。
常威給她泡了杯茶，客氣道：「把您也耽誤在了縣城，家裡孩子一個人沒事吧？」
「十歲了，沒事，再說老書記他們也會照應的。」王翠萍渾不在意的笑著，繼續道：「常幹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在麻煩您。」
常威搖了搖頭，沒有再說客套話，他詢問道：「縣局的蘇局長這個人您了解嗎？」
王翠萍捧著茶杯，低著頭默默思量了會，「我沒有和蘇局長接觸過，但是他的官聲不錯，部隊出身，做事雷厲風行，而且很清廉。」
常威點點頭，看向范團兒道：「之前在酒桌上碰了下，他似乎對我們插手案子很有意見。」
蘇局長就坐在常威身邊，范團兒當然不會忽視，她也看出來了蘇局長的冷漠。
從王翠萍話里她能聽出來，部隊出身，雷厲風行，大概是個性子有些霸道的人。
只是沒想到王翠萍卻搖了搖頭，「我剛去縣局招待所的時候聽見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大家就笑，常威道：「您都這麼說了，該不該說您都說吧。」
「蘇局長應該不是對您有意見。」王翠萍斟酌著用詞，解釋道：「聽說省里給他下了命令，限期三天內必須破案。」
限期破案......
常威進入公安系統後，可沒少接觸這個詞。
只不過這次給的時間太短了點。
一個暫時沒有任何線索的案子，只給三天時間......
看來自己插手，還是給對方造成了壓力。
也難怪蘇局長有這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