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的案子一直是杜野在查，把中間人抓捕後，線索指到了兗北。
常威沒讓杜野過去，和兗北取得聯繫後，由敖文和敖斌兄弟帶隊，當地公安機關和調查局會全力配合。
說完公事，杜野不敢停留，沒有留下來吃飯，忙不迭的回去安排人手。
常妲偷偷摸摸的把人送到胡同口。
常威只當沒看見的，等兩人出了門，才問起今天提親的事情。
六姑轉達了杜奶奶的意見：常妲是下嫁，常家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杜家能拿的出來，砸鍋賣鐵也會滿足。
常爺爺什麼都沒說，把日子定在年後，不僅沒要彩禮，還陪嫁了不少東西。
幸好這會沒有女拳。
後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打著恢復傳統的旗號，把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改的面目全非。
你的禮單長長，你的要求荒唐
我的心兒慌慌，我的大腦缺氧
哎呦我的姑娘，要完車又要房
忘掉我的憂傷，巡破曉的希望
有錢就像太陽，沒錢就像月亮
常小蠻這次對杜野沒有了以往的熱情，等人走了她才跑出來，抱住常威的大腿就要往上爬。
常威剛準備伸手把她提起來，就看見小黃狗已經蹲下去讓小丫頭站在它背上，旁邊還有隻金色的小猴子護著，生怕她摔跤。
很好，還是有很多人，很多物，在寵溺著這個可愛的小丫頭。
晚上的主菜是豬頭肉。
說到豬頭，除了豬頭肉和豬腦都堪稱美味食材以外，剩下的豬臉用來製作腊味是最合適不過。
吳長坤做的臘肉，方法是從老王頭那裡學來的，在廢油桶里用松木熏制，吃的時候上鍋蒸熟即可。
幾個小傢伙吃的滿嘴流油。
能吃飽肚子，還能有油水，就是這個時代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常小蠻堅持要坐在常威的懷裡，自己吃一塊，就要用小手抓起一塊仰著腦袋塞到他口中，小手還在他臉上胡亂抹著，然後自己咯咯咯的笑。
窗外突然下起了雪。
月色和雪色之間，
日月星輝之中，
小丫頭的笑聲透過窗戶，被風卷著，散布在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就是小年。
北方小年是臘月二十三。
這一天最主要的事情是祭灶王爺，對於京城人來說，尤其重要。
灶王爺是順義人！
當地有順口溜為證：「灶王爺本姓張，家住順義張各莊。」
到了這一天，京城人家有兩樣吃食是必備的。
一個是雜拌兒，一個是糖瓜粘。
雜拌兒其實是由多種乾鮮果品摻在一起拌和而成。
清代時，宮裡會將一些乾果用蜜汁加工，成為色味俱佳的蜜餞食品，傳說慈禧太后吃時很高興，隨口給起了個「雜拌兒」的名字，從宮內傳到民間，成了京城一種獨特風味的食品。
至於糖瓜粘，原本是用於供奉灶王爺。
到了二十三這天，灶王爺要升天到玉皇大帝那兒去稟報每個人這一年的功與過，為了請灶王爺多多美言，又想粘上他的嘴不要說太多，所以會用糖瓜兒供奉他。
到了臘月二十三，就算開始過年。
老太太盤腿坐在椅子上，面前點著火盆，笑眯眯的指點著常妲和常妮剪窗花。
京城的女兒家都得學這個。
常瓏是個例外，她坐不住，胡亂剪了個四不像，聽見外面的鞭炮聲，心早就飛了，丟下剪刀和紅紙就朝外面跑。
她的期末考試成績不算好，但是居然都及格了，於是有了放肆的資格。
至於學習......大哥說過，所有的成功都要靠後天的努力。
那今天和明天先開心了再說。
常天和常南今天被常威下了命令不許看書，驅趕出門，拿著鞭炮在胡同里四處點著玩。
這些鞭炮都是從掛鞭上一個個小心翼翼拆下來的。
以前他們只能等掛鞭炸完後去撿剩下的，今年常威直接買了一箱，那些一百響，二百響的直接丟給他們去撒野。
這麼奢侈的行為，別說兩個半大小子，連院子裡的小伙子大孩子都跟在他們身後跑，湊熱鬧說好話，期待能分幾個。
只有賈棒梗委屈巴巴的貼在窗戶上看著眼饞。
上次他被常威慫恿著，炸了自家的爐膛，結果被秦懷茹摁住好一頓揍，今天早上起來就說過，再敢碰鞭炮就把他腿打斷。
這次連賈張氏都沒攔著。
後罩院裡，常威雙手持刀在案板上玩出花來，剁肉剁的很有節奏。
晚上接神，要吃餃子。
楊敏更是忙的腳不沾地，飛龍燉到鍋里，熊掌煨在火上，又從雪地里拽出兩條凍魚，拿著菜刀胡亂的拍。
忙的一腦袋汗，笑聲卻沒有停過。
常爺爺在廚房門外碼柴，被常威給攔住後，又坐到爐膛後面添火，感嘆著好些年沒過的如此豐盛。
「解放前家裡窮，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老頭用火筷子夾了塊木炭把菸斗點燃，吧唧了兩口，「你年紀小可能不記得了，現在雖然糧食緊張，但還有的吃，也吃飽過，解放前，我們可從來沒有吃飽過肚子。」
常家世家行醫，連他家都吃不飽，其餘人家更不用想。
常威知道，別說解放前，幾千年來，窮人就沒吃飽過肚子。
雖然這個國依然問題多多，但是能讓幾億人吃飽，就是大功德。
「那會到了過年，炸點好吃的，都要用籃子吊在頂棚上，就怕孩子貪嘴，沒到春節都給吃完了。」
常威開始拌餡料，一邊攪合著，一邊聽老爺子講古。
常爺爺話不多，他說這些，只是想讓常威知道現在好日子來之不易。
他的意思是，惜福。
待飯菜準備的差不多了，一大家子人齊齊上桌，圍在一起，吃著豬肉白菜餡的餃子，老老少少相互說著喜慶的話。
常瓏和常小蠻今天沒有規矩約束著，端著碗圍著桌子轉圈夾菜，不時說幾句童言，惹的大夥哄堂大笑。
常威陪著爺爺喝了一杯，明亮的燈光映照在酒里，反射出溫暖的橘黃。
他扭頭看向窗外。
此時應是萬家燈火。
不論日子過的如何，萬般滋味，皆是生活。
他輕輕的舉杯。
一杯敬過去。
一杯敬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