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山林內。

  萬籟俱寂。

  林地中央的八人突然全都不動了。

  一股冰冷的目光落在眾人身上。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種只要自己亂動一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的感覺。

  那幾名鐵鋤堂的人目露驚恐。

  「呼……」

  一股大風忽然吹過林中。

  一道巨大的黑影掠過，遮蔽日光，林中光線瞬間昏暗下來。

  「啊！」

  一聲慘叫。

  只見一道快得看不清的黑影從鐵鋤堂幾人上空飛過。

  那個背著麻袋的漢子被黑影抓起。

  他驚恐的叫了幾聲。

  下一瞬。

  「啊！」

  漢子身體在半空中突然被抓裂成碎塊。

  「嘭！」的一聲。

  他的屍體變成碎肉，被黑影丟到林地上。

  滾燙的鮮血混著臟器從空中落下，如同下了一場血雨。

  在場眾人心中大駭，全都不敢動了。

  他們緩緩抬頭看向天上。

  「唳！」

  一道尖銳至極、蘊含怒意的嘯聲從頭頂黑影嘴中傳出。

  陳毅、陳瀅看清了蒼茫山脈山神的模樣。

  那是一隻丈高，渾身金燦的金雕。

  它彎鉤狀的堅喙，黑亮而鋒銳，有大半米長，尖銳的雙爪抓在粗大的樹枝上，左爪下勾著那個大麻袋。

  金雕右爪上沾滿血跡，目光冰冷，如同九幽下的寒氣，凍人神魂。

  眾人只是被它注視著，身體都忍不住的顫抖。

  這就是蒼茫山脈的山神？

  好……

  好大。

  陳瀅咽了咽口水，看向金雕的目光中不由也多了一抹敬畏。

  金雕蹲在樹枝上，冷冷的看著眾人。

  幾息後。

  帶鐵鋤堂幫眾進山的那個採藥人跪在地上，額頭碰地不斷膜拜。

  「山神大人，我也是被逼的！」

  「是他們逼我的，如果我不聽從，就要殺我全家！」

  「我是實在沒辦法了……」

  採藥人不住的磕頭，眨眼間他的額頭上便血肉模糊一片。

  傳聞蒼茫山脈的山神具有人性，曾多次救過墜崖的採藥人。

  那些被山神救過的人，感激山神的恩情，在山下建過廟宇。

  不過幾乎在廟宇建成的同一天，山神就會將其摧毀。

  鎮上老人說山神不願受人間香火。

  它有自己的修行路。

  這樣的傳聞流傳了數百年。

  鎮上的人們大多對其恭敬有加，心敬如神。

  那採藥人拼命磕頭，妄圖求得山神的原諒。

  只是下一瞬。

  遮天蔽日的黑影掠過。

  「啊！」的一聲慘叫。

  那名採藥人被抓起，於半空中生生抓裂。

  淋漓的鮮血、臟器灑落一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瀰漫在林中。

  抓死一人後，金雕重新飛回剛剛蹲著的樹枝上，冷冷的看著眾人。

  見到如此兇殘的一幕。

  剩下的三個鐵鋤堂幫眾臉色慘白，雙腿抖個不停。

  陳毅、陳瀅和阿大見到金雕如此兇殘恐怖，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發白。

  金雕什麼也沒有干，只是蹲在樹枝上，冷冷的看著眾人。

  一股無形的壓力便壓迫在眾人心頭。

  尤其是那三名鐵鋤堂幫眾，嚇得心驚膽戰。

  幾息後。

  「啊！」的一聲。

  其中一個鐵鋤堂幫眾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壓力，大叫一聲，拼命運轉丹田中的內力，施展輕功，狂奔向林中。

  「嗖！」

  黑影掠過。

  「啊」又是一聲慘叫。

  金雕飛過，輕易便將其抓裂成數塊。

  又是一場血雨。

  如此恐怖的一幕，徹底嚇軟了其餘的兩人。

  他們癱軟在地，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褲襠處流出一灘液體。

  金雕見剩餘兩人癱軟在地，眼中人性化的過一抹不屑。

  「唳！」

  金雕尖嘯一聲，再次飛出。

  兩道身影眨眼間便被它撕裂。

  將鐵鋤堂的人殺掉。

  金雕落在樹枝上，冷冷的看向陳毅、陳瀅、阿大三人。

  偷蛋一事與三人無關。

  三人心中自然有底氣，但仍有些懼意。

  這金雕若是怒火中燒，不管你三七二十一，通通殺光。

  那可就完蛋了。

  陳毅見金雕看來，眉頭一皺，將陳瀅護在身後，手中死死的握著藥粉和小瓶。

  他不知道自己制的毒對這扁毛畜生管不管用。

  因為這鳥，實在是太大了……

  就在金雕冷視眾人的時候。

  陳瀅忽然上前一步，繞開了陳毅，反而將他護在身後。

  她昂起頭，看向金雕，說道：「又不是我們偷的蛋。」

  「偷你蛋的人已經被你殺死了。」

  「如果沒有我們阻攔住他們，他們深入山林，說不定你現在還在天上繞呢。」

  陳瀅雖然同樣害怕，小臉發白，但她卻堅定的擋在陳毅身前。

  金雕目光移動，落在陳瀅身上，緊盯著她。

  這時。

  「窣窣……」

  陳瀅胸口的衣服里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正是渾身羽毛灰色的小麻雀。

  「啾啾……」

  小麻雀從陳瀅的懷裡鑽出來，一點都不怕的看向金雕。

  「啾啾……」

  小麻雀對著金雕叫了幾聲。

  金雕人性化的目光移動，落在了小麻雀身上。

  一隻大鳥一隻小鳥，目光交流。

  小麻雀不時叫上兩聲。

  幾息後。

  金雕深深看了陳瀅一眼，爪子上勾著裝有蛋的麻袋，身子化作一道黑影直衝入天空。

  壓迫感頓時消散於無。

  三人愣愣的看著金雕飛離的背影。

  幾息後。

  陳瀅、陳毅、阿大這才回過神來，他們的後背已經濕了一片。

  剛剛面對金雕時的壓迫無法用語言描述。

  那種恐怖仿佛刻入骨髓深處。

  那是人類遇到巨大猛獸時，心底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恐懼。

  陳瀅抬起頭看向天空，空中已經沒有了剛剛那位蒼茫山神的身影。

  「好恐怖……」

  她喃喃自語。

  「啾啾啾……」

  麻雀小灰飛起來，在陳瀅面前轉了幾圈，然後落到她的肩頭。

  「啾啾……」

  小麻雀一副快誇我的樣子。

  陳瀅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驚喜道：「小灰，你竟然和蒼茫山神認識？」

  「啾啾！」

  小麻雀一臉得意，抬了抬小爪子，仿佛在說這不算什麼。

  陳瀅滿面笑容。

  陳毅也回過神來，他見陳瀅站在他身前，略顯蒼白的臉上不由多了抹紅暈。

  阿瀅……

  陳毅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扭頭看向一旁的阿大。

  阿大感受到陳毅的目光，頓時後退數步，面露警惕，手中的小刀刃口向前。

  陳毅拱了拱手，笑道：「阿大哥，剛剛我那是權宜之計，拖延時間。」

  「我們與鐵鋤堂矛盾也深得很。」

  陳毅不覺得他剛剛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軟筋散發作需要時間。

  如果不說些什麼，恐怕阿大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相比人命來說，撒個謊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陳瀅回過頭來，對阿大說道：「阿大哥，我們和鐵鋤堂真不是一夥的。」

  阿大橫著小刀，盯著陳毅和陳瀅看了片刻。

  他想了想，收起小刀，表情緩和道：「是我想錯了。」

  「當時事發突然，如果不是你開口的話，恐怕我現在已經死了。」

  阿大不是傻子。

  他只是想一想就明白陳毅的意思。

  陳毅笑了笑，拱手行了一個江湖禮。

  阿大點點頭，目光掃過林中。

  地面上散落著鮮血、臟器和殘肢斷臂。

  陳瀅也想起滿地的殘肢，她臉色忽然一白，彎腰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嘔……」

  陳瀅吐得稀里嘩啦。

  ……

  一刻鐘後。

  原始山林盡頭。

  阿大手中拿著幾根乾燥的枯枝，投入到熊熊燃燒的篝火內。

  枯枝入火，騰起幾道火光，火星飛濺。

  陳毅和陳瀅坐在旁邊。

  陳瀅臉色仍有些蒼白，神情有些萎靡。

  見到那種如地獄般的場面，陳瀅直接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一乾二淨。

  滿地鮮血，殘肢、臟器。

  只是回想起來，陳瀅就忍不住的發抖。

  陳毅手裡拿著一個石臼，研磨著止吐靜心的藥。

  磨了一陣，陳毅把藥倒出來，捏成丸狀，遞給陳瀅。

  陳瀅接過，吞入腹中，這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阿大調整了一下篝火，從行囊中拿出一個小銅鍋，架到火堆上，又往裡面倒了一些水。

  「咱們的運氣還算不錯。」

  「山神大人沒有遷怒咱們。」

  阿大一邊弄著熱水，一邊對兩人說道。

  陳瀅一聽到山神大人四個字，又聯想到林中那血腥的場面。

  「嘔……」

  陳瀅一張嘴就要吐。

  陳毅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剛吃了藥，吐出來就沒效果了。

  「唔唔……」

  陳瀅一陣掙扎。

  陳毅硬生生讓她憋了回去。

  等陳瀅緩過勁，她這才目露幽怨之色，揚手要打。

  陳毅假裝躲了一下。

  陳瀅收回手，白了他一眼。

  阿大忽略掉這兩個少年人的打鬧，他看向冰雪覆蓋的群山，正色道：「明日我們就上山。」

  「希望能找到千年雪蓮。」

  聽到這話，陳毅也看向冰雪群山，輕輕點頭。

  他一定會找到千年雪蓮的。

  大不了踏遍每個山頭，總會找到的。

  更何況……

  陳毅瞥了一眼縮在火堆旁邊的尋藥鼠。

  鐵鋤堂的尋藥鼠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陳瀅察覺到陳毅的表情，目光微沉。

  三人貼著原始山林開始休息，養精蓄銳。

  登了小半天的山，陳毅和陳瀅已經有些精疲力盡。

  阿大為了明天能夠上山尋找千年雪蓮，也有意控制體力。

  三人圍著火堆，靜靜的休息。

  距離三人十丈外，一棵粗厚大樹茂密的樹冠上。

  一襲黑裙的秦一和神代清寧坐在樹枝上，遠遠的看著陳毅和陳瀅。

  兩人手裡各自拿著一塊干硬的餅，小口小口的吃著。

  「師傅，明天少主他們要上雪山，咱們跟在後面，會不會太明顯了？」神代清寧咽著干硬的餅說道。

  秦一淡淡道：「跟著，離遠些。」

  「剛好練練你的輕功身法。」

  神代清寧點了點頭，嚼著乾巴巴的餅。

  她面無表情，扮演著一名合格的暗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待到下午，夕陽垂暮。

  橘紅色的霞光遍染天穹，映照在雪山上。

  天空一片赤紅。

  陳瀅抬頭望向雪山，呼吸著微涼的空氣，眼中露出一抹喜悅之色。

  這裡的雪山之景，好美。

  陳毅一邊磨著毒草，一邊看向群山。

  他此時並沒有陳瀅那種讚嘆自然之美的心情，有的只是思索該如何登上山巔。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

  天空中突然傳來兩道碎裂的聲響。

  「啪啪！」

  這兩道聲響震耳欲聾，仿佛天地之音。

  驚得陳毅三人同時起身，駭然的看向天空。

  「怎麼回事？」

  「打雷了嗎？」陳瀅小臉微微發白的說道。

  陳毅和阿大沒說話，兩人只是盯著天空看。

  突然。

  「唳！」

  一道直衝雲霄的嘹亮鳥鳴從雪山頂上傳出。

  「嘩！」

  蒼茫山脈的山神沖天而起，雙翼伸展，翱翔於天。

  金雕的叫聲中充滿了喜悅。

  「呼呼……」

  雙翼鼓風，風聲呼嘯。

  巨大的黑影不斷從三人頭頂飛過。

  就在陳瀅三人抬頭看時。

  一旁的小麻雀也飛了起來，蹲在陳瀅頭上，啾啾叫個不停。

  它叫聲中同樣透露出喜悅之意。

  陳瀅有些茫然，問道：「小灰，怎麼回事？」

  「啾啾……」

  小麻雀叫了幾聲。

  陳瀅眉頭一皺。

  好事。

  只知道是好事，但具體不清楚是什麼好事？

  這算什麼……

  陳瀅低頭看了一眼尋藥鼠。

  只見那隻老鼠身體抖個不停，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陳瀅一時有些無言。

  山林中。

  秦一和神代清寧同樣抬頭看天，眼中帶著震撼。

  「剛剛那是什麼？」神代清寧小聲說道。

  秦一不知。

  她那雙秋水般平靜的眼眸注視蒼天。

  不知為何。

  她感覺自己的武道修為，一品境界有些鬆動。

  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她心頭升起，仿佛天地間多了些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

  蒼茫山脈的山神飛了片刻，發盡心中的喜悅之情，這才振翅飛回山巔。

  而隨著山神回巢。

  茂密的原始山林內，同時響起此起彼伏的獸吼。

  「吼！」

  「嗷！」

  「吭……」

  一時間，山林沸騰，地面震動。

  陳毅三人靠近林邊，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來時的方向。

  「嘩……」的一聲。

  伴隨一聲聲獸吼響徹山林，無數隻鳥雀騰空而起，驚慌的四散飛去。

  吼聲震天，真正的萬獸咆哮！

  就連陳瀅腳邊的尋藥鼠都激動的原地打轉，吱吱直叫。

  仿佛這兩聲來自蒼穹的轟鳴對它們來說，是天大的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