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餘杭縣，育嬰堂。
雞鳴嘹亮，啼聲破曉。
大明已經換上一身嶄新的新衣，他臉上帶著憨笑。
巨大的木盒也被他用布條纏住了。
麒麟盒、巨斧都是驚世駭俗的東西，明目張胆的背著絕對不行。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大明憨笑著走過去開門。
陳燁站在門外，對他淡淡一笑：「收拾好了？」
「跟爹出去吃早膳？」
大明憨笑一聲，用力點頭。
他背上被布條纏得嚴實的木盒。
陳燁看到被布條纏得看不出本來樣子的木盒，一陣欲言又止。
這要是遇到生命危險，斧子沒拿出來就嘎了吧？
大明見陳燁盯著自己的斧子，憨笑一聲：「太招搖了。」
陳燁目光複雜的看著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
大明點頭。
父子二人走出育嬰堂，向早市走去。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都是小商販遊走在街頭。
陳燁帶著大明，兩人來到餛飩攤。
煮餛飩的老闆看到陳燁和大明，張了張嘴問道：「二十碗？」
陳燁笑了一下，搖頭道：「三十碗。」
老闆：「……」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闆動作迅速的忙活起來。
不一會，兩碗餛飩端了上來。
陳燁和大明各自端著一碗餛飩，沉默的吃著。
一碗接一碗的餛飩上來。
桌上不一會就摞了一堆空碗。
「呼……」
陳燁放下第八碗餛飩，看向大明。
大明低頭，埋頭吃著。
他臉上掛著兩道淚痕，眼睛發紅。
淚水落在碗裡，與餛飩混合在一起。
大明渾然不知，大口大口的吃著餛飩，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但他臉上的淚痕卻藏不住。
看到大明這副樣子，陳燁也不由得眼眶微紅。
大明是他來到大武遇到的第一個孩子。
兩年相處下來，陳燁已經拿他當成自己的兒子。
如今兒子要遠行，離家，陳燁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捨得。
有每日觀星，陳燁不擔心大明會遭遇生命危險。
但這一路走去，按大明憨厚老實的性格，恐怕要吃不少苦。
「慢點吃，不急。」陳燁輕聲說道。
大明頭埋在碗裡，用力的點了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明吃掉了二十碗餛飩，他打了個飽嗝，把碗放在旁邊。
木桌上擺著幾大摞空碗。
大明抹了下嘴，眼睛已經紅腫。
他憨厚的跟陳燁咧嘴一笑。
陳燁忍不住微笑，指了指桌上剛上的兩碗餛飩。
「不吃了？」
大明憨厚一笑：「飽了。」
「真飽了。」
陳燁點了點頭，聲音略有些沙啞道：「時候也不早了，去吧。」
大明眼眶一紅，他起身，膝蓋微彎，準備給陳燁磕三個頭。
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陳燁站在大明身前，微笑道：「好了。」
「你的心意爹知道了。」
「這一路，要小心。」
大明用力點了點頭。
陳燁輕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去吧。」
大明扭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向陳燁。
陳燁笑笑，擺了擺手。
大明眼眶發紅，吸著鼻子，三步一回頭，漸漸消失在了街上。
陳燁坐回餛飩攤長凳上，深吸一口氣。
他也感覺鼻頭有些發酸。
平復了一下情緒，陳燁看向旁邊桌子。
木桌旁坐著一個黑衣女人，桌上放著一把長劍。
女人眼眸宛若秋水，臉上蒙著輕紗。
光看眉眼，就能看出她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但她的眼神和氣質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陳燁手指輕敲兩下桌子。
女人起身，恭敬的走到陳燁面前，微微低頭。
見到這幕，陳燁有些頭疼道：「坐吧，你這太引人注目了。」
秦一恭敬點頭，坐在剛剛大明坐過的長凳上。
陳燁凝視著大明剛剛離去的方向，淡淡道：「讓玉葉堂的人看著點大明。」
「小事不用管，要是惹到麻煩，可以讓他先試著解決。」
「如果實在不行了，你們再出手。」
「明白嗎？」
秦一聲音清冷，恭敬道：「是！」
陳燁輕輕點頭：「去吧。」
秦一起身，陳燁忽然想起來，問道：「小勝那邊怎麼樣了？」
秦一重新坐下。
「周八已經把情報帶到，他和瓊傲海動身，準備前往武昌府。」
「萬青曾在武昌府現身過。」
「他們兩個想查個明白。」
聽完，陳燁點了點頭。
「知道了，必要時可以出手。」
「下去吧。」
秦一恭敬道：「是。」
她離開長凳，漸漸混入行人中。
陳燁目光深邃的看著街上，手指輕擊桌面。
……
二月二十一。
黃昏。
荊州府西，巴東縣。
天色一片暗沉，黑壓壓的雲層堆積。
天邊橘紅色的夕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濕潤的風吹拂，黑暗的天空不時傳出幾道悶響。
幾道雷光在雲層中遊走。
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河邊田壟上。
幾名身穿粗布麻衣的農民看了眼天色，準備回家。
距離田地不遠處，是一條奔騰的大河。
這條河屬於長江上游。
每年春季，冰雪消融，帶著冰凌的水就會湧入長江。
浩浩蕩蕩，綿延千里。
水面上漲，衝垮田地、屋舍，引發水患。
由於每年水患發生的時間都是桃花盛開時，這場水患也被稱為桃花汛。
農民們望著天上黑壓壓的雲層，心中有些擔憂。
看今年的架勢，恐怕春雨要和桃花汛趕在一起了。
前些年。
巴東縣的上游地帶——夔州府。
夔州知府在巫山修建了大壩，阻攔每年的桃花汛。
幾年下來，效果顯著。
雖然還是會有些水患災難，但相比之前已經很好了。
每年的春季水患對農民們來說，都是一場不小的災難。
農民們嘆息一聲，扛上自己的鋤頭，三三兩兩的往家趕。
天色越來越暗，再不回去，就要摸黑趕路了。
巴東縣的農民們一邊走一邊談笑著。
忽然。
「轟！」一聲巨響。
農民們紛紛止住步伐，看向聲音源頭。
只見上游夔州的方向，爆出幾團沖天的火光。
「轟！」
「轟！」
宛若開天般的巨響傳來。
大地也跟著搖顫。
農民們臉上紛紛露出驚恐之色。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妙。
與此同時，天空中打起一道閃電。
「轟隆……」
烏雲翻滾，狂風呼嘯，雷鳴震天。
藍色的電光在雲層中遊走，仿佛具有生命。
「轟隆！轟隆！」
閃電劃破黑暗。
天地間充斥著藍色的電光。
緊接著。
大雨傾盆而下。
農民們回過神來，不再猶豫，紛紛快步向家中跑去。
等他們跑回家中，大雨已經淋濕了他們的衣服。
今年的春雨比往年下的還大。
這群農民剛到家中，有些人點燃油燈，準備吃晚飯。
村中忽然傳來驚恐的叫喊聲。
隱約間還能聽到水流的衝擊聲。
茫然的村民們走到家門前，向外張望。
天空漆黑，大雨傾盆。
電光遊走於雲層中，每次閃爍都照亮大地。
村民們站在家門前，藉助電光，看到驚恐的一幕。
村道上突然湧起一股洶湧的濁流，如奔騰的野獸一般席捲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