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爬到桅杆上,從高處看著工程師們來回忙碌,用船舷火炮和弩機,把獵鯨的鐵標槍,射入海面人魚的浮屍鎖住骨肉,然後魔像開始轉動絞盤,拉著鎖鏈,把人魚往東方辰星號的甲板上拖拽。
幾乎是藍鯨一般大的利維坦,沉重得幾乎把巨艦拽得甲板都傾斜過來,於是波魯裘斯和管家星幫忙,抬手發出風翔炮,將人魚的屍骸一塊塊切開,蜥蜴和人類士兵也上來搭手,將分成數段的人魚屍體分別吊起來扔到中段的船艙里。
那群牛逼的北方蠻子則把人魚的腦袋給砍了下來,當作是自己的戰利品。
西瓊也來到甲板上,通過吉爾特翻譯,和蠻子們商量了一下達成協議,在旁邊指點著讓他們把人魚的眼睛都挖出來,切開兩個十字星似的創口,取走了『人魚之淚』。
然後蠻子們在人魚臉頰兩側打孔,用鎖鏈串起來,好像人頭項鍊一樣掛在艦首沖角下面,綁在那個精靈女神頭像旁邊,吊著放下去的時候,蹭了女神像一臉的血。
索倫眼角顫抖,這兩個腦袋並排掛在一起,簡直不要太恐怖!比較起來,原本章魚頭海盜船的皮膚都顯得軟綿綿圓滾滾很可愛了好嗎……
「那個北人,用的是不是『霸體』?」
「應該是的,都這個年代了,竟然還有活人記得怎麼用『霸體』……」
突然聽到了什麼,索倫扭過頭,發現身後不遠處有兩個精靈奴隸水手在桅杆上,用精靈語低聲交談,它們注意到索倫的目光,立刻沉默,分別躍到其他桅杆上調整船帆去了。
咦?剛才是通靈聽懂了精靈語嗎?而且霸體?聽起來好像是某種技能,是指那個老瘋子投魚叉時,突然全身肌肉暴起的變身狀態嗎?
索倫摸著下巴,他還在猜測那魚叉也是某種神器,莫非把魚叉以那種非人的初速投擲出去那下,並不是靠的魔法效果,而完全是憑藉臂力或某種體術技能嗎?那可就真有點牛了,吉爾特召來這批蠻子強得出人意料啊。
不過老瘋子本人不在,他那一招視覺衝擊感是老牛逼了。可直接把魚叉都丟到天外去了,吉爾特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剛才專門讓黃頭冠駕著翼龍,帶上老瘋子去找武器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反正船員們還要打撈屍骸處理素材,倒也不急著趕路。
不過這利維坦的屍骨強度還真是挺高的,一般獵蜥的爪子都不能破防,普通士兵得拿鋸子鋸半天才能拉個口子出來。最後還是把先鋒軍叫來了,九個小隊長在船艙里忙碌,用長劍劈砍,刮鱗去骨,把內臟剖出來扔給獵蜥和翼龍分食,還好沒出現人的屍骨之類噁心的東西,要不然這些先鋒軍恐怕以後見到利維坦就要暴走衝上去天誅了。
可利維坦還真不是這麼好捕的呀,這要是沒有那個開掛的老瘋子在,真的打起海戰,不說怎麼對付魅惑歌聲和魔法,船體都不一定吃得消這怪物一撞的。
這會兒塞拉瑟斯在艦橋上和吉爾特爭執,大概是想讓蠻子們把人魚的腦袋丟海里去。最後領航員過來說了兩句什麼,她才罷休,怒氣沖沖得提著裙子在艦橋走來走去,高聲指使骷髏兵去拖洗甲板,命令他們把女神像臉上的血污擦洗乾淨。
嘿嘿嘿,吃癟了吧。你和這些蠻子威風威風試試噻,惹急了看他們不一叉子爆了你的頭,腦袋串起來當首飾用。
索倫暗笑著從桅杆跳下來,跑去和吉爾特打探情報,「吉爾特,你找來的這個瘋老頭,是個什麼來頭?」
「……所以我都說第三遍了,藍牙從我的祖父輩起,就是制霸冰洋的海盜了。」
「那你知道『霸體』嗎?就是他剛才肌肉暴增的那下是咋回事?那麼大力氣把魚叉丟出去是什麼招式?是用了什麼魔法嗎?其他北方人也做得到嗎?」索倫追問個不停。
吉爾特抬手制止索倫的發問,「我也是第一次接觸弒鯨者。藍牙他們早就退休了,來帝國養老的,是我的祖父介紹他們跟著船來度假。祖父原話我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你們了,『他是我祖父輩的時代就制霸冰洋的……』」
「喂喂喂!這是你祖父的原話啊!那他應該是你曾祖時代的人了吧!」
「是嗎,祖父上面是叫作曾祖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恩,都差不多吧。不管怎麼樣,是有著豐富航海經驗的老人,我起初也沒有特別在意。但他竟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我也和你一樣非常震驚。」吉爾特聳了聳肩。
「你這叫震驚?」索倫眯起眼來回掃他全無表情的臉。
算了,這還真不能怪吉爾特,畢竟帝國哪有那麼多老人,沒有轉化死靈的早就入土了。吉爾特看來也真的不知這群野蠻人的底細。但他的那個祖父,應該對藍牙的實力有數。
索倫記得和波魯裘斯閒聊的時候,獨眼龍提過薩薩里安家特別寶貝這個法師孫子。那麼這群弒鯨者應該是特地被安排來保護吉爾特的。不知道先鋒軍的人有沒有聽過『霸體』這種技能。得找個機會和這些老頭子拉拉關係,試試看能不能學個一兩手來,好用的話就當作廣播體操推廣全軍……
「聊完了,那就快來幫我幹活吧法師。」娜美從他們身旁游過去,揮手召喚吉爾特。
「你們要做什麼?」索倫問。
領航員一臉晦氣得回答,「要在這片海域停一段時間,修船。真是想不到,才剛出海就能碰到利維坦,我記得之前這一片很安全的呀,難道是最近才從別的海域過來的?可真是夠倒霉的。」
「不過有了這巨人魚的首級,我們就不用額外去找其他海獸了。把它的腦袋連接到艦首的魔法陣上,偽裝利維坦的氣息潛航,就可以驅趕路上遇到的海怪,避免再像剛才一樣,被其他路過的海獸騷擾襲擊。」吉爾特轉述了娜美說服塞拉瑟斯的那套說辭。
要搞什麼魔法陣魔網連結這些索倫就不懂了。他雖然能看得到魔力的脈動和迴路,也能輕而易舉得用龍槍破除,但要創造編織出這樣的奧能網絡卻全無頭緒。畢竟不管是什麼樣的東西,破壞都要比創造簡單得多。
反正藍牙和黃頭冠還沒回來,怎麼對付奴隸騎兵也沒個准數,索倫也不急著衝去南大陸滅國,或者被人滅。正好他一扭頭,看到這會兒先鋒軍們正就把利維坦人魚的屍體當訓練靶子,白刃翻飛,把血肉剁得飛起。所以索倫乾脆也跳到船艙里和先鋒軍們一起切魚肉。
如果說精靈們有弓箭專精,近戰偏好靈巧的雙刀。那麼古帝國的人類就更擅長使用長槍和大劍。長槍是人類戰爭中最廣泛使用的武器,最精銳的武士能用槍屠龍,就算沒有訓練過的農夫,抓起長槍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也能上戰場亂捅了。而大劍則更多得被武士們視為夥伴(老婆),最為喜愛和精熟。
可惜上次魔神的血液把大騎士送給索倫的兩把劍都腐蝕了,上次去熔爐索倫也沒來得及重新搞兩把附魔大劍,畢竟他不是親手舞劍,這會兒只能隨便挑了兩把普通武器,用魔法力量之拳操起來一陣亂砍,結果很快劍刃就捲起來差點崩斷了。所以理論上來說,配合魔法力量之拳的話,還是搞兩個附魔的榔頭更好用一點。
索倫暫停了一下,在旁邊用鷹覺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九個選出來的小隊長還真有點真材實料。他們的劍鋒從不直劈骨骼和鱗甲,完全是順著肌肉和精髓的紋理插進去,再把骨肉分割開來。劍速也很快,全不給血污腐蝕劍鋒的機會。而且揮劍時候各自配合著有節奏的呼吸,揮劍的頻率幾百下都維持自己的節奏而不會混亂。
需要換氣的時候,就撤步下來由後位補上陣型,同時教官似的指點其他的先鋒軍如何出劍,如何發力,哪裡有破綻。看得出所有這些有傳承的人都經過訓練,基本功非常紮實,整個就如同戰鬥中的軍陣隊形,割草機一樣得交替劍舞砍開一條血路。
索倫也就不上去瞎攪合破壞陣型了,在旁邊聽,跟著新兵們一起學習,有鷹覺注意到動作的要點,自我感覺提升還是蠻大的。就是那種『腦子說,我懂了,身體說,不,你沒懂』的自我感覺……恩,還是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霸體吧,技術流玩不來還是把暴力流走到底。
「霸體,霸體,好像有點印象……」
「恩,是有聽過來著。」
「古帝國世代的武術了吧我記的。」
「哦對對,那時候沒有魔藥,附魔武器也很稀少,就算有殺氣,有些巨型魔獸皮甲太厚了也難打,所以有專門培養力量的煉體術。」
「不就是邊境軍團的那群狂戰士嘛,我記得當初也是和皇帝禁衛軍齊名的部隊,在北邊守長城的,冬天來臨後第一波被獸潮團滅的帝國軍團。」
「恩,聽說帝國的狼人就自稱是邊境軍團的後裔,狼人化變身也是霸體的某種變形。」
「對對,我也聽師傅說過,有一種秘術可以刺激戰士的肌肉和骨骼生長,具備超越人類極限的怪力,只不過副作用是體毛也會特別旺盛。」
「靠!這算什麼副作用?現在你的體毛就很短嗎!」
手下有一群自帶傳承的先鋒軍跟著就是方便,隨便什麼事情他們都或多或少得聽過點隻言片語,相互對照著一整理就能還原個大概出來了。
『霸體』,大概是古代人類帝國時候,戰士戰技的另一種分支。和先鋒軍傳承自皇帝禁衛軍的古武術『殺氣』不同,『殺氣』強調自我控制和對敵人的控制,是傾向於技巧,針對人型的流派。
而流行『霸體』的北方邊境軍團,是負責守衛帝國邊境負責驅逐魔獸巨怪的,因此發展出了將人體魔獸化,注重於增幅力量,強調破壞力的戰技。狂戰士,狼人,都是經過演變後的這一傳承的分支。
「那不是很強!你們兩個流派有衝突嗎?為什麼你們似乎沒傳承『霸體』的秘技?」索倫好奇,現在竟然只有精靈還記得人類的力量,也是令人唏噓。
「倒也沒聽過有什麼衝突。」
「應該還是貪多嚼不爛吧,先鋒軍武技的基礎訓練持之以恆的話,肌肉力量也不會很弱了。」
「是啊,我們的技巧強調的是對自身的絕對控制,狂戰士瘋起來那可是見到活物就殺的,皇帝身邊的近衛怎麼可以學這種會暴走的技巧。」
「冬天來臨的時候邊境軍團也是第一批覆滅的吧,那秘技的練法恐怕早就斷絕啦。」
「其實古帝國世代魔法技巧又不發達的,那麼大的疆土還不是戰士們打下來的,『霸體』也好『殺氣』也罷,類似的古代戰技不要太多。可惜了,現在傳承都斷絕了。」
原來如此,不過『霸體』這種技巧和索倫倒是蠻契合的,而且看起來,邊境軍團狂戰士的傳承應該也沒完全滅絕。起碼藍牙那個老神經病現在不就活得可精神了麼。
決定了,想辦法和蠻子們嘮嘮嗑,勾搭一下,想辦法把『霸體』騙,學到手。
和先鋒軍們一起切完魚肉,索倫打算跟著他們到甲板上衝掉一身的血水,然後去吃飯來著,但西瓊的臉從船舷上冒出來叫住他,「索倫,來我的房間。」
於是其他先鋒軍們很識趣得壞笑著離開,留給大團長一點私人空間。
當然,索倫倒不會誤解西瓊叫他是因為『想他了』,她和帝國的其他女性又是另外一種極端。如果不發瘋的話,平時的狀態大概就是單純的學霸書呆子那種,宅在實驗室里都不出現的。大概是她得到了『人魚的眼淚』,配藥有進展,或者還有什麼素材要取吧。
跟著人臉的引導,索倫沿著扭曲空間的樓梯向下,幾乎向下走了有五十來層那麼多,才被叫住,推開了門。
然後他就看到了明媚的陽光,鬱鬱蔥蔥的魔藥花園,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遠遠的還能看到藥田中央,矗立著冰淇淋店的小房子。
索倫也是傻眼了,「你真把花園整個搬過來啦?」
「把門關上,一直開啟著空間的連結魔能消耗很大的。而且我在工坊里用了不少果實催化劑,別給我漏出去。」西瓊的臉在門框上吩咐。
索倫聞言關上門,走入藥田,仔細看看確實不是原來的工坊,地上還沒來得及鋪設那些結界和魔法陣,土都是挖來的,魔藥也是新移植過來。還有柳樹,那棵大柳樹也被搬到了重建的工坊旁邊,但是等一下,柳樹會結那麼大的果子嗎?
索倫好奇得走到樹下,定睛一看,是某種土系魔能的藤曼,好像電纜一樣纏繞著柳樹,輸送著魔能,而果實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人型。
對,是西瓊,她的身體蜷成一團,被包裹在綠色的果實里,浸泡在充斥魔能的枝葉之中,突然睜開了眼睛,祖母綠的瞳孔直瞪著索倫的眼睛,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幹嘛一副見鬼的樣子,這些我不是寫信告訴過你了嗎?」另一個西瓊站在索倫身後,猛得開口,索倫差點跳起來。
「你,我,這……」索倫來回看看身邊的西瓊,和柳樹上果子裡的西瓊,恩,非要找區別的話就是果子裡的沒穿衣服……啊,是影子。
「當然是影子,還能是什麼,我給你發了那麼多信,你根本沒有認真看完吧?」穿著衣服的西瓊翻了他一眼,「算了,別傻呵呵的站著,跟我來。」
索倫茫然得又抬頭看了一眼,果實里的西瓊之影也翻了他一眼,背過身去遮住身體。
靠,老子又不是稀罕你那個平板,真是一副德行……
索倫撇撇嘴,跟著西瓊的本體走進工坊。
「之前的花園不能用了,那裡被魔神的血污染,會吸引虛圈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跳過來。我就乾脆整個搬家了。」西瓊揮舞著手指,茶杯茶壺飛到索倫面前給他倒茶,「我和烏爾里德斯談好了,幫助它的徒弟和你完成試煉,這艘船就是我的獎勵,新的工坊。一座移動的工坊,可以四處旅行搜集世界各地的素材和魔法遺蹟,還不錯是吧!」
難怪她看上去心情還不差,索倫喝了一口茶,是某種芬芳的草藥,似乎有安神的作用,身體和精神的疲勞一下子就緩解了。唉,這才是賢妻良母的典範啊。
「看這,」西瓊拍拍手,工坊的實驗桌和工具台紛紛跳起來向自己挪到牆角,把地板上巨大的魔法陣露出來,「看到了嗎?」
索倫點點頭,他看到了,魔法陣的另一邊金青白紫四色的魔能形成環狀均勻流轉,應該就是這艘船的魔力核心。前言收回,哪個賢妻良母會睡在反應堆上面啊!
「也許你的眼睛比儀器精準度高一點,確認下有魔能外溢嗎?沒有問題?那就好,精靈神的核心被烏爾里德斯放到裡面了,它還給了個有趣的提示,猜猜那是誰的神核。」
索倫莫名其妙的看她,他怎麼猜的到是哪個精靈神,他一共就只聽過一個,哦……索倫反應過來了,「沙之國的守護神,『鍊金』?」
西瓊眨眨眼,「正解。我想這東西,才是巫妖阿努比斯委託運送的『軍備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