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林淵和侯高陽安放好新購置的電腦後,兩人打車去到周昊帆的劇組。他們打聽清楚了,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都沒有周昊帆的戲份,兩人果斷將周昊帆拉上車,滿大街地尋找燒烤攤。
周昊帆一臉懵逼地看著侯高陽,道:「臥槽,猴子?你要造反?不訓練來我這幹嘛?」
侯高陽擺擺手,說:「訓練個屁,我退役了。」
周昊帆愣住了。他和林淵對視一眼,隨後又看向侯高陽,不敢置信道:「你……退役了?」
侯高陽一臉不在意的樣子,說:「不說這個,咱去吃燒烤,擼串。」
現在才不到八點鐘,G市的夜生活遠沒有開始,他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開始營業的燒烤店。
侯高陽說在店裡燒烤沒感覺,非要讓老闆搬一張桌子出來,老闆也照做了。
林淵沒吃過幾頓燒烤,所以不知道該選哪些串,周昊帆和侯高陽很自覺地幫林淵選了一盤子。
林淵看店主烤肉、加配料的動作很嫻熟,覺得這家店應該不錯,實際吃起來也很滿意。他看了一眼周昊帆,這個傢伙也吃得很開心。
倒是侯高陽,眉頭緊皺地,似乎不是很滿意。
「咋了?」林淵問。
「去年我們戰隊不是組團出去玩嘛,我去東北吃了幾頓烤肉。」侯高陽把嘴裡的雞翅骨頭吐出來,說:「回來之後我就吃不進這邊的燒烤了。」
周昊帆白了他一眼,說:「矯情,我就覺得挺好吃的,阿木,你說是不。」
林淵點了點頭。
侯高陽不屑道:「那是你們沒吃過真正好吃的。」
說著說著,他的眼眶就濕潤了。
他說:「以後都沒辦法和他們一起擼串了。」
林淵知道,侯高陽嘴裡的「他們」,指的是他戰隊的隊友們。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林淵知道,侯高陽在讀高中的時候就去打職業了,周圍沒有什麼複雜的人際關係,這讓他保持了自己的單純。對他而言,兩個人之間打了場架,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一定破裂了,破裂得補都補不回來了。
林淵拍了拍侯高陽的肩膀,說:「沒那麼嚴重,人嘛,難免有矛盾,你們現在都在情緒里,等你們都從情緒里走出來,一切都會像從前一樣的。」
「是啊,都是兄弟,哪會因為打一場架就絕交什麼的。」周昊帆也接嘴道。
侯高陽苦笑,說:「但願如此吧。」
他的表情告訴林淵,他根本不是這麼想的。
「對了,」周昊帆突然問道,「你被戰隊禁賽半個月,也只會錯過世界賽的前半場,禁賽期結束後還是可以繼續打比賽的啊,幹嘛非要退役不可?你都閉關訓練那麼久了。」
侯高陽沉默了。
他連續吃了好幾根燒烤串,一口飲盡一杯啤酒,深吸了一口氣,說:「因為戰隊容不下我了。」
這時,他才把方才在車上沒說出來的事告訴了兩位兄弟。
原來,他們戰隊因為比賽成績不佳,把教練和隊員換了一遍,原戰隊成員只剩下三名,另外兩個都是俱樂部新簽約的。
更換過教練和隊員後,這個二流戰隊便開始了為期數月的閉關訓練。在閉關時的訓練賽和交流賽中,侯高陽的發揮都不太穩定。
他是戰隊中經驗最豐富的選手,戰隊的各種戰術都是圍繞著他這個中單選手設計的,他現在的發揮讓戰隊的管理人員很不滿意。
於是,他們決定換掉他。
但是戰隊害怕直接這樣換掉他,會讓另外兩名老隊員心生不滿,所以一直都沒有動手。
直到大前天,戰隊訓練時發生了打架事件,侯高陽和一名新隊友把另外一名新隊友的門牙打斷了。戰隊高層知道,機會終於來了。
他們以「侯高陽是前輩,因起帶頭作用」為由,將侯高陽禁賽半個月,並說禁賽期結束後,他也不能回到主力的位置上,只能當替補。
讓他一個戰隊老將當新人的替補,這不是打他臉嗎?
侯高陽一氣之下,辭職退役,主動聯繫彈丸平台,簽了一年五十萬的直播合同——他雖是戰隊老將,但名氣不旺,也沒拿過冠軍,能獲得一年五十萬的合同他已經很滿足了。更何況直播的收入也不止這點,還有禮物分成、GG分成呢。
周昊帆還是不理解:「他們靠那麼……過分的懲罰把你逼退役,就不怕你那兩個老隊友鬧情緒?」
侯高陽又一口悶了一杯啤酒,他喘著粗氣說:「這就是我說以後都沒法一起擼串的原因。」
大前天發生打架,侯高陽昨天申請退役,並且簽約彈丸平台。在他和戰隊解除合約的當天晚上,兩個老隊友陪他出去喝酒散心,一喝喝了三個小時,三個人都喝上頭了。一個老隊友管不住嘴巴,告訴侯高陽:
「其實在罰你禁賽之前,他們來找我倆談過,他們和我倆說以你現在的狀態,擔不了carry全隊的責任。他們問我倆願不願意換個中單,換個更年輕的、可以殺翻全場的、能夠帶我們走向勝利的中單……」
「我們說,願意。」
侯高陽聽到這番話的那一瞬間,酒醒了大半。他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抓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置身於一片虛無的空間。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他沒有生氣,而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隊友看見他的反應,眼淚一下就下來了,他抱住侯高陽的肩膀,哭著說:「我打比賽打了六年,整整打了他媽六年,我就想在退役之前拿一次冠軍,高陽,我們就想拿一次冠軍。我不想讓我的職業生涯留下遺憾。」
侯高陽心想,那我呢?
我打了幾年?
我的遺憾怎麼辦?
但他沒說出這些。侯高陽仍然只是輕輕點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了。」
侯高陽的故事講完了,林淵和周昊帆一時說不出來。
看著兩人複雜的表情,侯高陽哈哈一笑,說:「幹嘛一副便秘的表情?沒事,不就是不打比賽了嗎,這有什麼。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挺好,過兩天直播了,就能開始賺錢了,四捨五入一個月五萬塊,比打比賽舒服多了。」
他掃了一眼桌上幾個空空如也的餐盤,拍了拍林淵和周昊帆的肩膀,說:「今天我請客,誰都別搶。」
他站起來,摸出錢包,走向收銀台。
剛走沒幾步,他回頭道:「你們還真不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