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七神蘊

  第84章 第七神蘊

  陳執安這佛桑街上的院子景色越發好了。

  庭院中幾棵桂花樹已經透露出花葉香氣來了,撒下了一地斑駁的光影。

  八角亭後的翠竹修長而挺拔,枝葉交錯,宛如綠玉雕琢而成的屏障。

  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似乎在低音淺唱,又似乎與清風嬉戲。

  陳執安不理會這幾日懸天京中因為他那詩詞而來的風波,每日在此修行,對於這院子倒是多了幾分感情。

  只可惜這是商秋公主的產業,並不屬於他。

  而且哪怕就算商秋公主想賣,他也並沒有購買的資格……

  銀兩不夠倒還在其次,皇城裡的宅子可並非是尋常人甚至尋常的官吏想入手便能入手的。

  商秋公主在那次後,再也沒有召陳執安入翠微宮,翠微宮中也沒有人前來傳信。

  陳執安心中頗為不好意思,想著向這位性子極好的公主道一道歉,卻苦於沒有機會。

  於是陳執安每日便只顧著認真修行,凝練自身真元,消化五禪花的藥力。

  直至五月二十三日的清晨。

  陳執安盤膝坐在小亭里的蒲團上,泥丸宮中那一縷五禪花清氣已然被消耗殆盡。

  六道頗為粗壯的神蘊彼此交織,神妙非常。

  與此同時,又有一道神蘊已然自那清氣中凝聚而出。

  陳執安運轉白玉蟬蛻篇第三重法門。

  腦海中那一道神蘊便如同蟬殼,包裹於一團。

  白玉蟬蛻篇法門運轉,真元流過周身,腦海中六道神蘊仍然在不斷開拓泥丸宮。

  一個時辰悄然過去。

  陳執安腦海中那蟬殼……便驟然破開了。

  一道嶄新的神蘊散發著奇妙氣息,顯露出來,也與另外六道神蘊交織於一處。

  陳執安從入定中醒來,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五禪花第一片花瓣的藥力……已然被他全然消化。

  第七重神韻徹底被陳執安凝聚而出。

  「這麼輕易……便踏入了神蘊圓滿。」

  陳執安呼出一口濁氣,白玉蟬蛻篇第三重法門仍然在不斷運轉,不斷開拓他的泥丸宮。

  「如今,只需要徹底凝練真元,讓真元徹底如同白玉,就有資格破入璞玉境界,使自身骨骼化為玉骨。」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

  仔細想來,自己修行至今,滿打滿算上去不滿四個月時間。

  三個多月時間,他卻已經從初次化氣,修行到神蘊圓滿。

  「這樣的速度,應當極快了吧?」

  陳執安心中暗想。

  可他轉念又想起就住在隔壁的黎序時來。

  黎序時論及年歲,其實還要比他小几個月,如今不過剛滿十七歲。

  可他卻已經是玉闕修為……甚至已經映照神相,在雛虎碑上位居第二十二。

  哪怕他十歲根骨長開,開始修行,時至如今也不過七八年時間。

  七八年時間,就已經連破七關,得成玉闕……這速度也稱不上極快。

  「再給我七年時間,我能否修成玉闕?」

  陳執安側頭想了想。

  哪怕他三個多月時間,已經修成第四境圓滿,可沈好好與他說過,修行就如同攝衣登天梯,一山難過一山。

  你爬過一山,還有一重重更高的山川攔路。

  你一日跨過此山,攀登下一座高山也許需要十日,再下一重便需百日光陰。

  攔在陳執安面前的,上前有璞玉關、先天關、玉闕關。

  七年時間,他能否成就玉闕……陳執安自己也拿不準。

  「修行一途,若只有天賦與悟性,其實還不夠。

  還需要許多機緣,需要海量的修行資源。」

  陳執安想起璞玉關中,所需要的海量藥材。

  先天關中所需要的先天之炁,玉闕關中所需要的道真之氣,神相天圖,心中便不由傷神。

  「如此想來,若能夠執掌【陸吾鑒】,成為大虞從四品的【執印】,獲得那陸吾神獸的神相天圖,獲得諸多寶藥,也能大大加快我的修行速度。」

  陳執安心中思量一陣,又忽然想起了承露戒中,剩餘的四片五禪花花瓣。

  五禪花花瓣不愧包裹著明黃色的靈氣,藥力之強令陳執安都頗為驚奇。

  一片花瓣服下,十幾日辛勤煉化,便得了第七道神蘊。

  「璞玉境界顧名思義,便是要以自身真元改造骨骼、改造元關,再以自身神蘊改造泥丸宮。

  以璞玉為骨、為元關、為神蘊。」

  「如此想來,我若是能夠多出幾道神蘊,璞玉境界修行起來,豈不是更加快了?」

  陳執安感應著承露戒中剩餘的五禪花花瓣,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若是凝聚更多神蘊無益,就又成了空耗時間,反而耽誤了休息。」

  「不如,去問一問老黃梁?」

  陳執安心中打定主意,又算了日子,知曉老黃梁還要兩日時間才會前來白玉京。

  於是他也並不著急,反正哪怕他成了七道神蘊,自身真元卻還未曾凝練成功,還需一些時日,並不急於一時。

  他腦海中天上玉京圖緩緩展開。

  神蘊化身落入其中,便看到崑崙澤里種著許許多多藥材。

  這些藥材,大多是煉製蟬蛻丸所需的藥材。

  到了懸天京中,陳執安又煉了十餘顆蟬蛻丸。

  哪怕這蟬蛻丸是第二重白玉蟬蛻篇記載的破關丹藥,可陳執安神蘊境界吃起來,效果卻極好,大大加快了他凝練真元,消化五禪花清氣的速度。

  每日一顆蟬蛻丸……

  換做旁人,若是聽了陳執安這等吃法,只怕會驚得目瞪口呆。

  所謂根骨說起來便是天賦與潛力。

  丹藥在某種程度上,除了丹藥中的養分,同時也既短暫的提升天賦,又催發潛力。

  若是丹藥吃多了,難免令根骨潛力下降,丹藥作用也大大下降,這就是所謂的「丹毒」,所謂的涸澤而漁,一般要藉助更高級別的丹藥才可。

  可陳執安這般嗑藥,蟬蛻丸的效用卻始終無改,第一顆吃下去如何,第二十顆吃下去還是那般效用。

  屬實稱得上「奇怪」二字。

  「蟬蛻丸所需的藥材可以繼續種著,這丹藥效果不錯,哪怕是到了璞玉境界,當成糖豆吃,應該也能保持不錯的效果。」

  陳執安巡視著自己的藥田:「明日再出去購置一些藥材,儘早種在崑崙澤中,修煉白玉蟬蛻篇第四重,破入璞玉境界還需用到。」

  璞玉境界是消耗藥材的大戶。

  熬煉玉骨、玉關都需要大量的藥材作為輔助,才可以保證自己的修行速度。

  陳執安身上尚且還有七百兩黃金,購買一些藥材應當足夠了。

  各買一株,早些買回來種到崑崙澤中開枝散葉,就能夠大大省下璞玉境界的湯藥成本。

  陳執安這般想著,又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他轉過頭去,卻看到椒奴藏著雙手,俏生生站在遠處,正遠遠看著他。

  椒奴看不到這氤氳靈氣下種著的諸多藥材,只以為陳執安在白玉京中休憩。

  陳執安站起身來,朝椒奴笑了笑,道:「這幾日你倒是極少來白玉京。」

  在南流景的光輝照耀下,椒奴臉上帶著笑,眉如新月,彎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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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心間點了一點嫣紅的花鈿,宛如凝血而生,為她的面容添了幾分獨特的神韻。

  陳執安好奇的看著她的眉心,他前幾次看到椒奴,卻還沒有這花鈿點綴。

  椒奴點了點頭,走上前來,笑道:「長安公子……我又有了一位新的女主人,那女主人頗為器重我,讓我管她帳下的金銀。」

  「也不只有我管,與我一同的還有三位丫鬟,兩位……帳房先生,以及一位管事。

  可我卻能領到銀子了。」

  「以前你領不到銀子嗎?」陳執安詢問。

  椒奴越發高興了,點頭說道:「我是被……賣入府中,並無薪錢,可現在每月足有三兩金子呢。」

  「每月三十兩銀子的薪錢?」陳執安嚇了一跳,點頭稱讚說道:「這麼多銀兩,等你往後不做丫鬟,一個月的銀錢就夠你吃上兩年了?」

  「不做丫鬟了?」椒奴低著頭想了想,又認真點頭:「其實還要謝過長安公子,府中丫鬟頗多,若非公子那一首詩,我那新的女主人只怕永遠都注意不到我。」

  陳執安抬頭看了看掛在天空中散發光輝的南流景:「我們能在這白玉京中相遇,已經算是有緣。

  不過是一首前人的詩,你只記著寫詩的人叫做李延年,仔細記得他的名字,心中持感激之念便是。」

  椒奴認真記下這個名字,然後又道:「其實我最感激的還是長安公子,若非公子,我又如何得來這等無人聽過的詩詞?

  不過……這般好的詩詞,偏偏無人聽過,著實奇怪。

  我寫給那女主人看,那女主人先是苛責我,說是詩句太過放肆,可卻又喜歡的不得了。」

  陳執安側頭,笑道:「也許是我做夢夢到的?」

  椒奴愣了愣,臉上的笑容越發盛了。

  她極為認真的看著陳執安,陳執安看著天上的南流景。

  如此幾息時間過去,椒奴眼中宛如秋水寒波,澄澈中透出淡淡的愁緒來。

  「長安公子,你是真的嗎?」椒奴忽然詢問。

  「什麼?」陳執安有些不解。

  椒奴低下頭來,看著腳邊流過的崑崙靈氣,似乎是在呢喃:「每次我從這白玉京中出去,便總覺得剛才做了一場夢。

  又以為我是被府中那些陰暗的角落逼瘋了,讓我生出了幻覺。

  可這白玉京中的南流景、崑崙澤、闓陽闕,還有遠處被雲霧遮罩的樓閣都這般清楚。

  長安公子也這般清楚,我才不至於以為我在做夢,以為我瘋了。」

  「更何況,我便是做夢、瘋癲,想來我也想不出那樣的詩句來,於是我就更加確信長安公子是真的了。」

  椒奴仔細說著,又抬起頭來笑道:「我實在太過感激長安公子。

  我與公子只見了幾面,公子憑這幾句話,幾首詩,便改變了我的處境。

  令我不至於那般難熬,讓我每日不至於睡在陽光無法到達的籠子裡。

  這些,椒奴可都記著呢。」

  她認真說話,陳執安卻渾不在意,道:「不必多想,過往絕望一些,看到突如其來的光了,便覺得這光越發亮了。

  等到再過一段時日,你在這光中待久了,才會知曉其實這光也不算什麼。」

  椒奴不說話,卻只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她並不曾說出來,但卻在心中自言自語:「長安公子並不知那是怎樣的泥濘破碎,怎樣的暗無天日。

  在我這樣的人世里再來一道光,我永不會忘,也不能忘。」

  「一切都很好。」椒奴終究抬頭,笑著對陳執安說道:「只可惜我那新的女主人頗為嚴厲了些,大家都極怕她。」

  陳執安卻隨意一笑,道:「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有人說過,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圓滿了,馬上就要虧欠了。

  樹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馬上就要墜落。

  凡事總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恆,可莫要處處求得完美。」

  椒奴想了想發現確實如此。

  她的童年太過美好,以至於後來那些美好便驟然破碎了,讓她墜到了最深處的黑暗裡,一掙扎便是六七年。

  「凡事,總有些欠缺才好。」

  她重複著陳執安的話。

  陳執安又要說話,又忽然感應到了一些什麼,與椒奴道別,自白玉京中離開。

  陳執安自後院中睜開眼睛,此時太陽已然落山。

  今夜有月,月升高山,銀灰青色,宛若一層薄紗輕覆人間。

  可墨色的蒼穹深邃無垠,幾點星子點綴其中,散發著清冷而神秘的幽光。

  陳執安卻看著眼前的一枚紙鶴。

  那紙鶴懸在半空,似乎被一種獨特的力量牽引,陳執安想了想摘下紙鶴,又鋪展開來。

  信上寫了一行文字。

  陳執安眉頭微動,似乎在做著某種抉擇。

  幾息時間過去,他長身而起,走出院子。

  ——

  郁離軻胸前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染紅,身上已無真元,手中的羹飯長刀正在源源不斷的傳來力量,支撐他繼續奔行。

  遠處不少輝煌的建築起伏,在月色勾勒下,輪廓朦朧,仿若沉睡的巨獸靜臥大地,似乎要吞他入口。

  郁離軻知道自己要死了。

  因為後有追兵,他距離城門越來越遠,九載歲月匆匆而去,他終究不曾功成。

  終究不曾斬了那仇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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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