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要相逢,又要如何相逢(,求首訂,求月票)

  第71章 要相逢,又要如何相逢(,求首訂,求月票)

  臨近傍晚的太陽,已然不再那般熱了。

  原本赤色的紅暈已經褪為淡紅,遠遠看去,微黃的陽光斜斜照在秀霸山上,

  讓這個夏日的下午顯得尤其溫暖。

  就連商秋公主下馬車時,都不由轉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彩。

  「如果不是陳執安還要給淑夫人畫像,讓他畫一畫這天邊的雲霞,畫一畫被霞光染紅的秀霸山,應當也是極好看的。」

  商秋公主淡藍色的眸子裡露出些笑容來。

  陳執安也已然下了馬車,見商秋公主遠遠看上秀霸山,也隨她一同看去。

  「陳先生,你可知懸天京之外的這座山,為何叫秀霸山?」

  商秋公主忽然發問。

  陳執安此時正看向龍門街盡頭,甚至微微點頭,似乎那裡有什麼人在與他打招呼。

  他聽到公主詢問,便搖了搖頭。

  「原因有二,第一個原因便是大息白衣相國楊鶴引年輕時曾經來過懸天京,

  他站在秀霸山下,寫了一句詩。」

  「秀奪九山雄,霸吞萬象高。」

  於是這座原本名叫【奇元】的大山,逐漸被有些人稱之為秀霸。

  「而真正冠【秀霸】之名給這座大山的,其實還是因為第九碑上刻字的劍聖,在這座山上鑄造了一柄名劍,便叫【秀霸】。」

  「名劍秀霸,鑠古碑劍器行上位列第三,乃是蓋世的名劍,於是這座山就被徹底叫做秀霸山了。」

  商秋公主娓娓道來,陳執安仔細聽著。

  李老太君與李清然,則帶著許多人前來迎接。

  其中不乏有衣著華貴的夫人,不乏有那管事、丫鬟,俱都匆匆前來,恭恭敬敬向著商秋公主行禮。

  陳執安站在商秋公主側後方,與幾位太監管事,幾個丫鬟一同等待。

  商秋公主臉上帶笑,道:「大約一兩個月不曾見淑夫人了,夫人近來可好?

  身體可還妥當?」

  李老太君恭恭敬敬客氣幾句,就將商秋公主一行迎入府中。

  陳執安一同入的李府,不由眯了眯眼睛。

  李府的奢華遠遠超過了陳執安的想像,便是那白玉砌成的噴泉池子,價值只怕要過萬兩銀子。

  這和他前世中的古代王朝,大大不同。

  可陳執安仔細一想,卻也略有些理解,

  大虞明令禁止官員經商,可這些官員大多來自於世家門閥。

  世家門閥中的晚輩經營產業,再孝敬給族中的叔伯,只要手尾乾淨一些,其實無人在意。

  更何況當今大虞,本就是世家門閥的天下,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僚甚至官吏都出自大大小小的家族,沒有誰比誰更乾淨,又有誰會來查?

  甚至皇帝要查,都會面臨重重阻力,

  正因如此,世家坐擁大片土地,執掌不計其數的產業,也就變作尋常無人過問了。

  大虞立國以世家門閥立國,已然四百八十年,接近五百年時間過去,世家門閥逐漸已經尾大不掉。

  也許這也是州昭伏皇要任用宋相的原因。

  李老太君親自將商秋公主與陳執安請入東堂,又讓商秋公主坐在上首,這才在商秋公主的要求下揮退了東堂中其他婦人,只留下李清然來親自倒茶。

  她又與商秋公主寒暄一陣,終於看向陳執安。

  此時此刻,李清然的眼神,卻時不時掃過陳執安的臉,眼神中藏著些疑惑。

  李老太君看到陳執安,也有些恍惚。

  這少年人讓她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之間,卻令老太君想不起來。

  再加上此人乃是與商秋公主一同前來的人物,李老太君也就放下心去,詢問道:「公主,難道這位少年便是近些日子,多有聲名的新晉宮廷畫師?」

  商秋公主喝了一口舊燕地才有出產的楚水銀梭,笑道:「老太君,你莫要看陳先生年輕便以為他技藝尋常,他所畫一手七彩畫,可是得了玉芙宮主人的青眼的。

  如今陳先生為玉芙宮主人畫出的畫像,就掛在玉芙宮東堂中,可見我那姐姐有多喜歡那幅畫。」

  李老太君連連點頭,笑道:「我見了許多大府夫人,這幾日,凡是與她們喝茶,她們便說起這位陳先生來,說他們前去邀請先生,偏偏先生不願贈她們一幅畫像,讓她們引以為憾。

  卻不曾想,商秋公主竟然念著老身,親自帶陳先生來我李府,這可是真正的殊榮。」

  商秋公主看向陳執安。

  陳執安站起身來,也向李老太君行禮,道:「傳聞李老太君以慈、善治家,

  京中頗有美名,今日———·終於得見老太君。」

  李老太君曾聽其他夫人說起過陳執安的名字,但卻未曾盡心,有些忘了,便又問道:「陳先生前來為我作畫,我卻還不知陳先生的名諱,實在失禮,據傳陳先生自蘇南府而來,卻不知是哪一個書畫世家的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畫的造詣?」

  陳執安回答道:「擔不起老太君誇讚,某姓陳,名叫執安,卻是從蘇南府中來,卻並非是什麼書畫世家的公子,陳執安的父親不過是一介私塾先生,為頑童開智,教授了十幾年的蒙學。」

  陳執安?

  站在李老太君身後的李清然猛然一愣,抬起頭來,看向陳執安。

  她仔細去看陳執安,此時陳執安身著寶藍錦袍,墨色的長髮高高豎起,隨意一枚簪子固定,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如玉的額前,襯得他面如冠玉,眉若遠黛。

  尤其是那雙眸子,狹長而又深邃·—·

  李清然剛剛看到陳執安這雙眼睛就覺得在哪裡見過。

  可直至此時,蘇南府、陳姓、名執安-—----這諸多的詞語在李清然腦海中閃過,這位明月台的高徒猛然間想起曾經由自己的手,傳到自家姑姑眼前的那封信。

  那封信上寫了「總有相見之日。」

  可李清然卻只當是那位遠在蘇南府的姑表兄弟,在安慰自家姑姑,誰人能想這陳執安竟然真就來了,身上還披了一重宮廷畫師的身份?

  「姑姑的兒子又如何能搖身一變,就變成一位名動懸天京的宮廷畫師?又或者真是巧合?」

  李清然思緒紛紛,將要確認了,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陳執安?」而李老太君也覺得這名字熟悉,卻又聽陳執安說他只是一介百姓,便來不及回憶,只是疑惑的看向商秋公主。

  商秋公主語氣如常,道:「陳先生是立過功的,平民之身立下了不小的功勞,被賞賜為八品澈衣郎,足夠他拿起這一支宮廷畫師的畫筆。」

  李老太君恍然大悟,她正要說話。

  陳執安卻忽然再度行禮開口,語氣中頗有些疑惑:「公主、老太君,我方才聽老太君說話—————-此事,似乎有些誤會。」」

  商秋公主、李老太君幾乎同時看向他。

  他不曾坐下,冷靜道:「我前來李府,是因為收到李家小姐李音希的信,所以才特意前來,李老太君也給商秋公主寫了信?是執安疏忽,信件實在太多,來不及細緻尋找,反倒漏了李老太君的信。」

  李清然低下頭去,心中越發確定了。

  「音希姐姐給你寫信了?」商秋公主大為疑惑。

  一旁的李老太君卻連連搖頭:「公主,我那女兒卻擔不起你稱呼她為一聲姐姐,亂了綱常,被有心人聽去反而不好。」

  「只是,我那女兒生性冷淡,竟然會給陳先生寫信求畫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陳執安剛要說話。

  一旁的李清然邁出一步,似乎也有話要說。

  可二人話到嘴邊,卻都不再多說了。

  原因是商秋公主臉上帶笑,向二人說道:「我前兩日剛剛寫信給音希姐姐,

  信上說起過這位陳先生,也說起過他的話,還附上了他尋到的幾句極好的詩。

  音希姐姐也許是對畫生了興趣,也許是對詩句生了興趣,不過-—----她能給陳先生寫信,倒也是一件好事。」

  話語至此,商秋公主頓了頓,又說道:「便是陳先生未曾見過信也無妨,今日既然來了,李老太君與音希姐姐一併畫了便是。」

  陳執安卻搖了搖頭,為難道:「商秋公主也知,我那七彩畫不同於尋常的水墨畫,畫筆甚是繁瑣。

  畫李老太君這樣的老人—-皺痕、額紋還需一種專門的畫筆,我只以為要畫李家小姐,就未曾準備這支筆來。」

  商秋公主略一回憶,就想起陳執安為玲瓏姐姐畫像時,確實用了好幾種筆。

  於是她輕輕點頭,道:「缺一隻畫筆倒也無妨,本公主這便讓人去取,等你畫好了音希姐姐的畫,畫筆自然也取來了。」

  這位公主可真固執。

  陳執安有些無奈,但也答應下來。

  公主畢竟是公主,哪怕看似是個好說話的,若是屢次三番駁了她的面子,皇家的威嚴被激起來,也不是一件好事。

  「到時候隨意畫一畫便是。」

  「而且-」陳執安警了一眼李清然:「也許到時候,這李老太君就不願意讓我畫了。」

  他心中這般想著。

  李老太君眉宇之間頗有些不悅,但是商秋公主在此,卻依然被她盡力壓著。

  「這陳先生放著那麼多豪門大府的貴人不去畫,偏要畫音希。」

  李老太君這般想著,可旋即她又想起自己那女兒也是天下聞名的美人,否則也不至於令司家的年輕將軍時隔多年,再度前來提親,心中便也有了些猜測。

  「看來這陳先生專精此道,已經畫了玲瓏公主,如今再畫音希,借美人圖揚出更好的名聲來。」

  李家老太君腦補了一陣,又親自與李清然一同,帶著商秋公主與陳執安去了後院。

  說是後院,可是李府的後院卻是好幾個院子組成。

  其中李音希的紅豆院就在最深處。

  一路穿過假山流水,穿過許多雕欄畫棟,見識了很多名貴的樹木花草。

  陳執安終於到了紅豆院前,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腦海中紛亂的記憶、他屢次夢見了那一抹白衣,都讓陳執安越發志芯起來。

  甚至他的腳步都有些慢了下來。

  李清然就走在他的身後,看到這少年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起來。

  強保之時就與母親分離,如今已過一十八載。

  要相逢,又要如何相逢?

  李清然又頗為佩服這少年-—----蘇南府與懸天京之間隔著重重距離,尋常人與這李府的門之間,更是如隔十萬大山,

  偏偏這少年拿著幾隻畫筆,就令玲瓏公主為他揚名,商秋公主引他登門,硬生生趟平了這十萬大山,站到了紅豆院前。

  正因為這份敬佩與同情,方才李老太君詢問時,李清然才欲開口,想要說是自己將陳先生與那七彩畫的消息告知姑姑。

  「只是—————·這般匆匆見上一面,又能如何?」

  「宮廷畫師,卻也不過是個畫師罷了。」

  李清然心中嘆了一口氣,以為陳執安之所以膽怯,便是因為如此。

  可恰在此時,陳執安卻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脊樑,昂首闊步走入紅豆院中!

  李清然也醒過神來,一併跟了進去。

  紅豆院中陳設簡單,不過幾間房子,三間亭子,又種了許多花卉。

  不算寒酸,可比起李府其他的院子,簡直有天壤之別。

  商秋公主左右看了看,不由詢問李老太君:「音希姐姐還是不願意搬到其他院子嗎?」

  李老太君尷尬的笑了笑,微微點頭,

  商秋公主沉默不語。

  出了十八年前那件事之後,音希姐姐的夫君,據說離開了懸天京去了江南。

  音希姐姐離不開懸天京了,卻也不願再受李府供養。

  她幾次抗爭,不能住得更遠些,便以積蓄買下了隔壁的院子,就此獨居。

  過了二三年,李尚書不知為何又大發其怒,推平了隔壁院子的牆,將這紅豆院納入了李府的地塊。

  除此之外,音希姐姐這許多年來,就連院子裡的吃穿用度,也都是用她自己的積蓄,似乎徹徹底底對李府失望了。

  曾幾何時,年幼的商秋公主曾經詢問過這位曾教授過她彈琴的姐姐-

  父母的骨肉恩情,又該如何還?

  商秋公主清晰的記得,那時的音希姐姐固執的搖頭。

  「我與—————-水君,續了他的命,大致便算是還清了吧。」

  商秋公主思緒紛飛,看向坐在一處八角亭中的李音希。

  「可李尚書、李將軍,卻似乎不認為你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