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已經忘了。」
徐光搖了搖頭,道:「龔大哥原話是『你以為你們猜到了全部?』」
「你就憑這句話開始懷疑我的?」許大有沉聲道。
徐光道:「勾結雙煞幫張奎,策劃除掉我的主謀正是許伯毅,你們是同宗,我怎麼可能不懷疑你?」
許大有點頭道:「你說得對!一筆寫不出兩個許字,你懷疑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徐光接著道:「而且,以我對龔大哥的了解,他一個人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我的事。他老實忠厚,就算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做那事,一定有人抓住了他的把柄,藉此來要挾。龔傳家欠了雙煞幫十萬兩銀子,這裡面也有你摻和吧?」
見許大有沒有說話,他繼續說道:「區區一個小白龍李順,他可不敢把神行鏢局得罪死了,如果鏢局的人找他設局,那他一定會做。鏢局發生內訌,甚至就此散夥,這是他最想看到的事。」
「既然你那個時候已經懷疑我了,為什麼不除掉我?」許大有道。
「因為龔大哥死的太急了,他一死所有的線索也跟著斷了,而且……」
徐光忽然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道:「你我畢竟師出同門,我從心底還是對你抱有幻想,所以一直都沒想著要除掉你,直到大平走鏢突然下落不明,我又開始對你產生懷疑,因為大平走鏢的路線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
「那為何在經過那件事後,你還是沒有除掉我?」許大有道。
「來不及!」
徐光搖了搖頭,道:「許伯毅那時候控制了老郡守,風頭正盛,我不得不選擇暫避鋒芒,將鏢局撤出川渝縣。撤出的途中,牛叔被殺,我手底下能用的人更少了,如果那個時候對你發難,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那你現在有了?」許大有道。
徐光道:「剛才一戰,你手底下的人損失的應該不小吧?」
許大有臉色一變,隨後一口氣泄了出來,搖頭道:「我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為何師傅他老人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偏偏選你這位資質最差的人接管鏢局。你太精於算計了,也太狠了,竟然借外人之力來清除異己,你真的夠狠!」
「神行鏢局自我爹創立,至今已有三十年了,這麼長的時間過去,鏢局早已開始變質,不把這些變質的東西清除出去,如何能迎來新的發展?」徐光面無表情道。
「原來我們這些人都是變質的東西。」許大有自嘲。
「是你想要的太多了!貪婪會使一個人變質!」徐光沉聲道。
「我想要的太多?」
許大有冷笑,道:「這麼些年我為鏢局出生入死,流的血加起來比我人還重,可每年只領了那麼點銀子,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可是鏢局給你的一點也不少!你別忘了,你這一身武藝是誰教的?你成家立業又是誰給你操辦的?」徐光冷冷道。
許大有一怔,道:「你說得不錯!可你又怎麼知道,沒有鏢局我是否會過得更好?」
「你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徐光突然想笑,如果沒有神行鏢局這個平台,許大有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驀地,他想到了什麼,盯著許大有道:「你不會以為你也能像許伯毅那樣一躍成為郡尉甚至是郡守?」
「為什麼不行?」許大有反問道。
徐光張了張嘴,搖頭道:「你不是許伯毅,你也成不了許伯毅。活到你我這個歲數,你不會連這點道理都看不透。」
許大有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我成不了許伯毅,所以我只能把目標轉移至鏢局。只要得了鏢局的幾十年積累的財物,許伯毅又算得了什麼?」
「哼!就算真的把那些財物給你,你以為你能守得住?」徐光冷笑。
「能不能守得住,你說了不算。」
許大有臉上露出不屑,隨後他問出了一個問題:「我有一事不明,我自問行事隱秘,並未露出什麼馬腳,你所有的推測也只能算是懷疑,你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徐光道:「證據就是你來了!」
「我來了?」許大有一愣。
徐光點頭道:「不錯!今夜你千不該萬不該回到鏢局,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家休息嗎?為何會出現在鏢局?」
見許大有不說話,他冷冷道:「因為抄了丐幫地盤就是你帶人做的!你還故意露出馬腳,讓全冠今知曉就是咱們鏢局做的,好將那人引來。」
他兩眼盯著許大有,想聽一聽許大有是怎麼說的。
「原來我是在這裡露出了破綻。」許大有恍然。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太想讓丐幫的人知道是我鏢局偷襲了他們的地盤,所以才不惜把自己給暴露了。可你忘了,你只要暴露,我遲早會得到消息。」徐光道。
許大有徹底明白了,但令他不解的是,徐光為何會那麼快知道。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徐光解釋道:「我既然懷疑你,又怎麼可能不對你留一手?」
許大有深深地嘆了口氣,就像被強行扒了底褲一樣,整個人暴露得乾乾淨淨。
徐光將酒杯推到許大有面前,道:「大有,念在你我同門這麼多年,喝了這杯酒,也算是給自己留個體面。」
「你是不是以為你贏定了?」許大有面目猙獰道。
徐光徐徐說道:「你暗中收買的那些鏢局弟子已經死的差不多了,你所倚仗的無非就是許伯毅,你覺得他今夜會來?」
「你知道他?」許大有又是一驚。
外界一直都在傳言,寧侯身死之後,投入寧侯麾下的許伯毅也十有八九死了,實際上他根本沒死,而且還回來了,但知道這事的人寥寥無幾,徐光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莫不是忘了,我近日才去了一趟郡守府,見了郡丞劉大人一面。」徐光道。
「是他告訴你的?」許大有臉色難看。
徐光搖頭道:「他並未告訴我,我去見他也只是為了確定一件事,他還是不是他。」
什麼叫「他還是不是他」?
許大有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徐光接著道:「他還是他,還是那個膽小、謹慎的劉郡丞,他並沒有變。那麼穩住三川郡江湖勢力的只有一個可能,他背後另有他人。」
他把玩著手裡的酒杯,自信道:「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壓服三川郡江湖勢力,老郡守不行,劉郡丞更不行,只有許伯毅有這個能力和手段。」
「原來如此!你的智謀確實讓我望塵莫及,但你算錯了一件事,你低估了許伯毅,更不知道他手裡掌握著何等力量。」許大有道。
話音落下,從外面傳來一道喊殺聲。
「殺!給我放箭!一個不留!」
許大有聽到這聲音,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他來了!」
徐光卻是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兩眼突然變的猩紅,聲音嘶啞道:「大平還活著嗎?」
「活著。」許大有道。
「他現在在何處?」
徐光趕忙問道,但開口之後,他立刻想起來了,道:「他在許伯毅手裡?」
見許大有不說話,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許大有與許伯毅暗中勾結在一塊兒,龔大誠背叛,李大平下落不明,牛開山身死,鏢局的實力在不斷被削弱,如果說許大有是策劃者,那麼許伯毅就是主謀,所以李大平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到許伯毅手裡。
「哼!徐光,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佯裝鎮定,我看你是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許大有冷笑。
徐光搖頭道:「既然知道你與許伯毅合謀,我又怎能不做防備?」
「你……」許大有忽然想起了什麼。
徐光冷冷道:「你別忘了!下面的陷阱是我找人設計的。」
許大有神色大變,聽徐光這話的意思,他並沒有要置那位高大男子於死地。
他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道:「你難道還想借那人的力量去殺許伯毅?」
「你覺得如何?」徐光笑道。
許大有瞠目結舌,道:「你……你這個瘋子!那人脫困之後,他也不會放過鏢局中的弟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的人大部分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你收買的那些。」
言至此處,徐光臉色突然變的瘋狂,道:「既然已經變質了,那就索性清理個乾淨,一個不留!」
許大有徹底坐不住了,如果他手底下的人都死了,那他就成孤家寡人了,他的野心和抱負還怎麼去實現?
「刷!」
他迅速從座位上起身,但剛站起來,緊接著又軟倒在坐椅上。
這突然的變化讓他心裡一陣驚慌,好端端的他怎麼會使不上力氣?
他趕緊調動真氣,卻發現丹田氣海像一塊磐石一般堅固,真氣被鎖在裡面,他驚恐地看著徐光,道:「你下毒?」
除了中毒,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可讓他不解的是,他根本就沒碰酒杯,自己怎麼會中毒了呢?
徐光適時說道:「酒里沒毒,是這屋子裡被我下了迷香。」
許大有看著他,又看了看身前的酒杯,道:「那這酒里裝的是?」
徐光點頭道:「不錯!是解藥!」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許大有嘴裡頓時變的無比苦澀。
原來他真的沒在酒里下毒!
「你真應該喝了這杯酒,如果你喝了,我不會殺你的。」徐光道。
許大有渾身一震,他如何聽不出徐光話里的意思?
這是在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他願意喝下這杯酒,證明他還有一絲悔過之心,徐光會念著多年同門之誼,對他網開一面。
可惜,他並未這麼做,這最後活命的機會也生生斷送在他手裡。
「龔大哥被你拉下了水,間接死在了你的手上,牛叔也間接死在了你的手裡,還有那麼多鏢局的弟子,今夜也因你而死,大有,你不能再活著了,你得下去給他們賠罪!」
徐光從坐位起身,抬起手臂,一道雪白的亮光閃過。
許大有瞳孔一縮,一下便看到了藏在徐光袖子裡的那柄利劍。
這柄劍始一出現,周圍的溫度都下降至零度以下。
「禁器?」
許大有腦海中閃過一個名詞,他曾見過徐雅取出過跟這柄一模一樣的劍。
那柄劍逼退了一名黑衣武宗,事後他得知那柄劍便是清月大宗師親自煉製的禁器,想來這柄也依然如此了。
果然,徐光手裡是留有底牌的!
正當這時,他心口一涼,那柄利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他低頭看向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又緩緩抬頭看向徐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
路是自己選的,而有些路一旦選了只能繼續走下去,無法再回頭,哪怕它是錯的。
「刷!」
利劍從他體內抽出,心臟中的血液像泉水一樣噴濺了出來。
他的生機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很快便沒了氣。
徐光看著倒在椅子上的許大有,長長地嘆了口氣。
如果有選擇的話,他真的不想殺掉許大有,畢竟幾十年的情誼,可許大有做得太出格了,師兄弟幾人都間接死在對方手裡。
就在這時,一名二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從大廳一側的房間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襲黑衣,中等身材,五官也不出眾,屬於那种放在人群里都不會看第二眼的路人。
此刻,他兩眼猩紅,眼眶裡滿是淚水,死死地盯著倒在坐椅上的許大有。
徐光將利劍收回袖子,面無表情道:「你都聽見了?」
龔傳家點了點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小侄不明是非,受奸人挑撥,多次給叔父惹禍,承蒙叔父不棄,還能優待小侄,不勝感激。」
「起來吧!」
徐光來到龔傳家跟前,將其扶起來,看著他說道:「許大有只是同謀,許伯毅才是主謀,他死了才算是徹底替你爹報仇!」
「不過,你不用擔心,今夜就是許伯毅的死期!」
他看向屋外,目光中閃爍著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