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謀定而後動

  「老將軍請!」

  「武安侯請!」

  王誠與顧彥章互相謙讓著,誰都不願意去那主座。

  正當這時,先前跑出去的侍衛端著酒菜走了進來。

  一見到地上躺著潘辰龍,他頓時驚慌,手裡的酒菜「啪啦」一聲掉落在地。

  「刷!」

  王誠立刻轉頭看向此人,冰冷的目光嚇得他轉頭就跑。

  然而,他腳剛邁出去,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整個人保持著逃跑的姿勢,一隻腳踩在半空僵直在那兒。

  「噗!」

  突然,他嘴裡噴出一口血箭,而後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沒了動靜。

  房間內的其他人全都神色複雜地看著王誠,就連顧彥章臉色都變了。

  短短片刻,已經有兩人死在了這個房間,還是死的那般的稀里糊塗。

  這人確實對得起他那兩個外號,「殺人王」「屠夫」!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一點都不假。

  王誠並不知道這三人內心是怎麼評價自己的,他沒有再去邀請顧彥章,自己徑直地走到主座。

  他掏出揣在懷中的金牌令箭,舉在耳邊,道:「王上詔命!」

  顧彥章與付義聽後全都單膝跪地,太守薛為民是雙膝跪地。

  王誠這時宣布:「寧侯周昭光罔顧王恩,行悖逆之事,即日起解除其兵權,押解入京,聽後發落。陵州一應軍政要務由武安侯接管,敢有不聽號令者,就地格殺!」

  付義與薛為民聽後,全都打了個哆嗦。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份詔令意味著什麼,他們之前投靠了寧侯,意圖對抗朝廷,這是誅九族的大罪,王誠現在就可以將他們就地格殺。

  簡單地說,他們的生死已經不再由他們掌控,而是取決於王誠。

  當然,他們也能反抗,但在見到潘辰龍這位武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像雞一樣被宰殺掉,他們哪還敢反抗。

  「付將軍!」

  突然喊到自己,付義被嚇了一跳,趕緊匍匐在地上,道:「卑將在!」

  「虎符何在?」王誠面無表情道。

  付義立刻爬到躺在地上的潘辰龍跟前,從他懷裡掏出一枚虎符,而後遞給王誠。

  王誠走上前,接過虎符,而後走到顧彥章身邊,將其扶起。

  他將虎符交到顧彥章手中,道:「老將軍,王誠出於陵州,老將軍之威名如雷貫耳。如今陵州局勢動盪,還需老將軍這根定海神針再助王誠一臂之力,萬望老將軍能答應王誠請求。」

  顧彥章沒有推辭,道:「趁著老夫這把老骨頭還能發揮幾分餘熱,就替武安侯守幾日宜城郡。」

  這事是他跟王誠約定好的,所以他並未拒絕。

  「那就多謝老將軍了!」

  王誠鄭重地行了一禮,而後看向跪在地上的付義,道:「付將軍,現在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不知你要不要?」

  付義哪敢說半個「不」字,他現在就需要這個機會,道:「敢不效死!」

  「好!」

  王誠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問道:「城內有多少騎兵?」

  「五千。」付義如實說道。

  「給本將挑幾十號人,必須是夜裡能趕路的,現在就跟我走!」

  王誠語氣強硬,一邊說著,一邊往房間外面走去。

  來到門口,他突然停下,回頭說道:「把潘辰龍的屍體帶上!」

  「是!」

  付義趕緊跟上王誠的步伐,也沒去過問帶這些人幹什麼。

  等二人出去之後,太守薛為民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他身子一抽一抽的,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也不管臉上的淚水,爬到顧彥章面前,道:「太傅,救我!」

  顧彥章看著兩眼猩紅的薛為民,搖頭嘆道:「你啊!這麼多年了,一點都沒變,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太傅,下官也沒辦法啊!那寧侯扣押了下官全家老小,下官要是不從,下官全家五十六口一個都活不了。」薛為民哭訴。

  顧彥章嘆了口氣,他不是不知道薛為民的難處。

  一個是國家大義,一個是全家老少的性命,怎麼去取捨?

  宜城郡、廣陵郡、三川郡,包括天都府,不知有多少官員跟薛為民遭遇同樣的困境,全家老少被寧侯的人看押,他們不得轉投寧侯。

  當然,也有不少投機分子,就像潘辰龍,想搏一個從龍之功。

  只是,誰是投機分子,誰又是被迫依附,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如果寧侯的謀劃成功了,那些被迫依附的人恐怕立刻就會變成從龍之臣。

  在權力面前,人性是最經受不住考驗的,那種捨生而取義者太少太少了。

  「起來吧!」

  顧彥章看著薛為民,道:「念在你我同鄉的份上,我會上書大王,替你稟明實情。」

  薛為民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重重地對著顧彥章拜了三拜,感激涕零:「謝太傅!」

  「好了!」

  聽到顧彥章這話,薛為民才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顧彥章下面的一句話又讓他提心弔膽了起來。

  「不過,你最好還是立點功勞,否則大王那裡即使逃過了死罪,活罪難逃。」

  薛為民自然明白這一點,但他搖頭苦笑:「下官只是一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有戰場衝殺的本事?」

  「老夫記得你有個族弟在廣陵郡負責漕運,你安排人或者你自己親自去一趟,讓你那位族弟幫忙做件事。」

  顧彥章隨後貼著薛為民耳朵小聲說了幾句,薛為民目光中漸漸放出神采。

  等他聽完所有的謀劃後,薛為民嘴巴半張著,好一會兒,才說道:「如此,寧侯豈不是輸定了?」

  「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他以為找了一些人就能推翻當今天子?」

  顧彥章面露不屑,道:「當今天子執政十五年,根基早已穩固,又未做過失德之事,他以為是十幾年前嗎?十幾年前都沒有做成的事,現在怎麼可能做成?」

  「太傅所言極是!」

  薛為民隨後開始吹捧:「當然,若是沒有太傅,廣陵郡那邊免不了一番大戰。」

  顧彥章卻是擺手說道:「你這就說錯了,想出此計劃的正是那位武安侯。」

  「武安侯?」

  薛為民一怔,他不禁想起王誠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他手下的三千御林軍卻在跟廣陵軍發生大戰。

  他並非什麼愚笨之人,能在太守位置上做那麼多年,眼睫毛都是空的,於是很快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他將整件事情脈絡串聯起來,推測道:「這麼說,武安侯早已料到廣陵軍會投靠寧侯,特地將三千御林軍留在城外,其目的是將廣陵軍引到那兒,自己則潛入宜城郡?」

  「大差不離。」

  顧彥章含糊其辭,並沒有去做過多解釋,但無疑肯定了薛為民的推測。

  「可是,武安侯是怎麼知道廣陵軍投靠寧侯的?」薛為民忍不住好奇。

  廣陵軍投靠寧侯一事非常隱秘,連他還是剛剛才知道,王誠作為一個外來戶,怎麼可能知道那麼隱晦的事?

  這裡面一定有內部人暗中透露!

  突然,薛為民想起了什麼,一臉驚訝地看向顧彥章。

  果然,顧彥章下面的話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你猜得不錯,此事確實是老夫透露給武安侯的。老夫從軍近五十載,自然有一點人情在的。」

  薛為民暗暗點頭,顧彥章果然在廣陵軍中有眼線。

  恐怕廣陵軍前腳剛轉頭寧侯麾下,後腳就有人給顧彥章送消息了。

  沉吟片刻,他接著道:「如此說來,是武安侯先找到的太傅?」

  顧彥章沒有否認,點頭道:「其實,前日武安侯就已經來到老夫府中,他潛入宜城郡的時間還要更早一些。」

  「謀定而後動,武安侯不愧「名將」二字。」薛為民嘆道。

  「確實後生可畏!」

  顧彥章點了點頭,接著道:「如今半個陵州都被寧侯的勢力掌控,武安侯只率了三千御林軍,連老夫都想不出來武安侯如何去破這個局,沒想到局勢扭轉得那麼快。」

  「那也是沾太傅您的光,如果不把太傅您請出來,武安侯想破這個局沒那麼容易。」薛為民道。

  「哈哈!老夫也沒想到他能想到我這把老骨頭。」顧彥章笑道。

  薛為民神色變得複雜,心裡忍不住道一句「好可怕的人」!

  王誠的謀劃真的太深了,一環套著一環,把所有可用上的人都用上了。

  就好比如果沒有顧彥章在,即便他暗中偷襲殺掉潘辰龍,他也很難這麼快將宜城的控制權奪至手中。

  因為顧彥章就是定海神針,有此人在,宜城就亂不了,他也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

  顧彥章忽然收起笑容,看著薛為民道:「老夫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心應該放進肚子裡了吧?按老夫說的去準備吧!」

  薛為民心神一凜,趕緊應下,說了聲「太傅保重」,便出了房間。

  顧彥章張開粗糙的手掌,看著那枚虎符,自語:「虎符啊虎符,古往今來,因為你流了不知多少血,今夜又要流血了!」

  說完這話,他那渾濁的雙眼突然變的無比犀利,身材也一下拔高了,再也不復鄉下老農的模樣。

  他大步走出房間,叫來兩名侍衛,道:「識得老夫否?」

  「您是顧老將軍!」

  「小的怎麼敢不認識太傅?」

  兩名侍衛全都神色激動,就像小孩見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般。

  「好!認得就好!」

  顧彥章點了點頭,而後亮出手裡的虎符,道:「傳老夫將令,宜城內所有軍司馬及以上武官全都來此集合!」

  「得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