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誠看向場地里的那些人,昔日種種漸漸浮於心頭。
許久,他收回視線,看著劉慶生道:「已經弄過來多少人了?」
劉慶生道:「尹博這兒的人比較多,已經超出一個部曲的人數,有五百六十八人。周航那兒少些,才三百來號人。」
「也就是說還不到千人?」王誠道。
見劉慶生點頭,王誠嘆道:「這點人可遠遠不夠啊!」
劉慶生猶豫道:「大人,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跟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王誠道。
劉慶生道:「大人以此法來徵兵確實能掩人耳目,但這麼多人被弄到此地,他們家人多半會來鬧事。」
「那就貼出告示,對外宣稱,這些人守靈不誠,被關押三月以示懲戒,家屬可來探視。也可繳納贖金將人提前接走,但補償金便要歸還。」王誠道。
劉慶生點頭道:「如此應該能打消了那些家屬的念頭,呵,以他們的心思才不會把領到手裡的補償金再送回來。」
忽然,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憂色,道:「只是,大人有把握在三月之內將這些人收為己用嗎?」
「這個你放心!不敢說百分之百,收個八百人還是能做到的。」王誠自信道。
劉慶生道:「卑職相信大人!」
「只是,這八百人相對於整個西南防線來說遠遠不夠。」王誠搖頭嘆道。
劉慶生不語,他知道王誠話里的意思。
想當初揚威中郎將劉興則率領九千人馬鎮守南離,都被夏人打得丟盔卸甲,如今王誠手裡七千人馬就更捉襟見肘了。
「可是,南離縣剛遭此大難,如果再進行徵兵,恐怕會惹得民怨沸騰,到時……」劉慶生面露憂色。
王誠又豈能不知這些?
當初他花了那麼多心思來收民心,就是怕徵兵激起民憤,如今又用上了這麼一出,都是在緩緩圖之。
其實,經過之前的一番操作,他有很大把握徵兵兩千,甚至三千。
但是,這麼做的話那就基本上將大半個南離縣的青壯年都抽出了,一旦他們出了什麼差錯,對南離縣絕對是難以撫平的傷害。
這也是為什麼刺史鮑正在離去前特意叮囑了一句,也可以說是警告。
「罷了!」
王誠搖了搖頭,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夏國既然有意與我大周談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犯邊,咱們還有時間。」
劉慶生點頭道:「大人說的是!也許情況並不會如我等想的那般壞,說不得兩國就此罷兵言和了。」
王誠聞言一笑,他倒是希望真如劉慶生說的那樣,可是他很清楚,夏國在他手上吃了那麼大的虧,他們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
這時,劉慶生又提起一事:「大人,那些補償金已經發放完畢,但府中還有三百餘箱財物,這些當如何處理?」
他嘴裡的那三百多箱財物除了發放完補償金結餘的一小部分,基本上都是以武、秦、李、曹為首的那幾大家的。
這幾大家都有著很深的背景,在南離縣盤踞了這麼多年,收斂了大量的財富。
王誠也算是見過世面了,他身上就有大通錢莊大幾十萬兩黃金的承兌金票,但比起那三百多箱財物而言,就有些不夠看了。
他也沒想到,南離縣如此貧瘠的一個地方,這幾大家竟撈了那麼多的錢財。
「他們被劫走的財物數量巨大,一時半會兒很難算出來,那算盤少打一下,就是幾千兩甚至幾萬兩白銀沒了,不把這些帳算清楚,難道要我去貼?」王誠冷冷道。
他雖已經有言在先,將這些財物全都歸還給失主,那些一家被滅的採用補償金形式,但輪到那幾家時卻是犯難了。
不是他不想還,就如他所說,如果帳目對不上,比如少了,難道要他自己掏腰包嗎?
所以,昨天發放完補償金,他並未將剩下的財物立刻歸還給那幾家。
他在等!
等那幾家主動找過來,他就不信,那麼多的財物在他手裡,那幾家會不急。
他要的就是這個,只有等他們急了,有些事情才好去做。
「大人!」
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一聲呼喚,只見一名中年男子一路向他跑了過來。
四十來歲,雙目細長,留著山羊鬍,穿著一身青袍,看上去像個文人。
這人正是王誠麾下從事陳嘉,也是最早跟著他的那批人之一,一直負責他營中糧餉、軍械等一應軍資物品的核算與發放。
王誠看著他氣喘吁吁、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皺著眉頭道:「老陳,出什麼事了?」
陳嘉弓著腰、雙手杵在膝蓋上,喘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份請柬遞到王誠手中,道:「大人,文遠侯之子秦飛羽、武昌侯族弟武三豹、定北侯之子李成,安南侯之子曹洋邀您去赴宴。」
王誠與劉慶生相視一笑,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他打開請柬看了一眼,道:「你回去告訴他們,今日午時,我準時去暢春園赴宴。」
陳嘉點頭應了一聲「屬下告退」,轉頭離開了此地。
王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徐徐說道:「此次我升為破虜將軍,都督西南一切軍務,將軍府屬官先生有何建議?」
如今,他已經是獨領一軍的將軍了,而都督西南一切軍務更是讓他有了開府的資格,也就是建立府署並自選隨員或職員。
只是因為他昨日才升為破虜將軍,像長史、從事中郎、軍監、軍武庫令等一應屬官都還沒有任命。
「此乃大人獨斷之事,卑職豈敢置喙?」劉慶生低頭說道。
「你啊!」
王誠搖了搖頭,隨即說道:「長史就由先生擔任吧。」
雖然劉慶生心裡早有預料,但得到王誠親口允諾,仍舊抑制不住那份激動。
將軍長史,那是將軍帳下無可爭議的第一人,權位之重不言而喻。
「卑職謝大人!」
劉慶生對著王誠鄭重地行了一禮,幾乎算是一揖到的。
「起來吧!」
王誠將劉慶生扶了起來,見他滿臉淚水,詫異道:「先生這是?」
劉慶生擦乾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卑職這是高興!高興!」
想他劉慶生蹉跎了半輩子,過的日子雖不缺吃、不缺喝,但是日子苦啊!
親娘被夏人殺死,親爹含恨而死,他則在夏人的淫威下當了二十年的狗,連自己老婆都要送給人家玩。
直到他遇到王誠,他真的感覺自己像個人,一個堂堂正正、受人尊敬的人!
王誠不知他心裡所想,繼續道:「現在你可以說說了,其他人員如何安排。」
劉慶生平復一下心情,道:「陳嘉大人最早跟隨將軍的,原來也一直負責糧草、軍械,從事中郎由他出任最為合適。」
王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因為他手下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
他畢竟才接管此地,這裡的一切都還很陌生,原先南離的守軍死的死、逃的逃,能做事的已經沒幾個了。
所以,就算他想啟用一些新人,眼下也沒有這樣的人給他用。
「這麼一來,老陳擔任從事中郎,軍中器械那就需要新的人來負責了。」
王誠沉吟片刻,還是看向劉慶生,道:「說說,軍武庫令,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陳大人手底下有個人,原來的軍中器械一直都是此人在負責,喚作石軒,大人可以讓此人試試。」劉慶生道。
「是他!」
王誠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道身影,他擔任軍司馬時,還跟此人有過幾次交流。
那是一個樣貌看上去有些猥瑣的青年,嘴角總是咧開,看上去像長了一張歪嘴,腦門比較大,兩眼之間的距離很寬。
不過,就是那麼一個其貌不揚的人,他有著非凡的記憶力和心算能力。
「好!就讓石軒出任軍武庫令。」
王誠點頭同意,接著又道:「至於軍監,我打算讓吳飛龍擔任。」
「吳司馬?」劉慶生道。
王誠點點頭,道:「軍監軍中司監督之職,必須要選一位公平公正又敢言敢做之人,飛龍出自名門,一身傲骨,有他監督全軍,他一定做到公平公正。」
「大人所言極是!」劉慶生道。
二人隨後又討論了關於校尉,校尉三人其中有兩個已經定下,一個是張韓,一個是成義,唯獨第三人選不出來。
因為原本他那一校人馬是他親自統領的,如今他升任將軍,自然有一校尉職位空缺,但誰繼任校尉卻存在問題。
吳飛龍、張志揚、朱自豪是最合適的三人,但三人各有優劣,所以一時之間很難爭個高下。
「大人,這一校人馬不如您繼續統領?」劉慶生道。
「也只能如此了。」
王誠點了點頭,接著道:「至於軍司馬、軍侯這些中級武官,原來的維持不變,不幸戰死之人從軍中擇優提拔。前幾次跟隨我立功之人優先考慮,總之一句話,憑軍功升職,其他人也該賞的賞,不要怕錢不夠,咱們現在富裕得很。」
「卑職明白!」劉慶生道。
「儘快在這幾日之內擬定好名單交給我,想必那些傢伙兒也早就等著我給他們升官呢!」
王誠笑了笑,道:「咱們也不能讓手下的弟兄說閒話,自己升了將軍,結果手底下什麼封賞都沒有。」
「是!」劉慶生道。
王誠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沒有劉慶生這個得力助手在,靠他一個人,他把腦門上的頭髮抓光也做不完。
「如此就麻煩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