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遇,誤會,將錯就錯

  「你來。」

  季今宵點了一個在人群中被擠得有些站不住身子的老婦人。

  老婦人被點了名,確認是自己後高興地拉著她身邊的一個孩子上來。

  感激又害怕的看了一眼兩人,「季少爺。」

  「開始吧。」

  老婦人有些手足無措,愣了一會兒才拉著她身邊的孩子交代了幾句。

  刁旺讓人後退,騰出一點空間。

  這麼多人圍過來,這臭味就連他都要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少爺怎麼忍受得了。

  兩人的表演開始了。

  老婦人的官話說得一般,季今宵勉強能聽懂。

  老婦人在教訓孩子,一開始她的表演還有些生硬,時不時地要看兩眼季今宵。

  這應該是她最熟悉的場景,她越罵越得心應手,鄉間罵人的俚語,脫口就來。

  想伸手打人時,她身邊的那孩子圍著她轉圈,兩人就這麼在原地轉起來。

  好幾次老婦人都差點把孩子抓住,又被孩子滑不溜丟地逃走。

  最後是這孩子跑到不遠處,還回頭調皮地露了一副鬼臉,轉頭就想跑的時候故意被自己的腳絆倒在地,臉直接摔倒在地,小臉髒兮兮的,頗有些滑稽。

  表演結束,兩人演的都是他們在鄉下時看過的戲班子演的一段劇情,他們緊張地看著季今宵。

  有點無趣,沒有第一個大門牙那麼讓人發笑。

  但季今宵還是很給面子地笑了笑,丟了兩個肉包子出去。

  「這季今宵到底在搞什麼?」中年長須男有些忍不住了。

  說他在耍弄百姓,他又確實給了人家肉包子。

  說他做善事,還有偏偏要讓人家逗他笑才願意給包子。

  中年長須男裴遠看著那群衣衫襤褸的百姓,在季今宵面前拙劣地逗對方笑的場景,有些不解的憤怒。

  還有對官員的不滿。

  其他地方鞭長莫及也就算了,天子腳下居然有這麼一處破落地,這不就是證明天子治政無方嗎?

  有了第一第二個,發現季今宵還是那個熟悉的季少爺,大家都爭著在他面前做醜臉,逗笑他。

  後面有人扮小狗,發出汪汪的叫聲,季今宵面無表情。他不是來踐踏他們尊嚴的。

  見他不笑,其他人也就知道這個辦法不行了,絞盡腦汁會想季今宵教他們的那些辦法。

  「說學逗唱……」

  果然,他們一用心,季今宵都很給面子。

  包子賞完了,大家還摩拳擦掌,季今宵起身,刁旺麻溜地把摺疊椅折起來,綁在身後背著,關鍵時刻還能當武器使。

  「我教你們的這些小品相聲技巧都是本事,誰要是能夠琢磨透了,以後自食其力,養家餬口不是問題,今天表現還不錯,要再接再厲。」

  正當兩人想走,兩道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這位小兄弟,你剛才所做,恐有不妥吧。」

  季今宵仔細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穿著,這種布料,即使穿得再低調,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商人不會這麼多管閒事,特別是天子腳下,這裡隨便丟塊磚都能砸到一個六品官。

  說話的這個人一身氣勢,不是身居高位的人應該沒有這種氣度。

  這麼愛管閒事,不會是御史台的御史吧?

  來到京城,三天兩頭,他就要被姐姐叫到宮中挨訓,要是這御史轉頭去告狀……

  不行,這個誤會要說清楚!

  刁旺看到自家少爺被人阻攔,當即就想上前,被季今宵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但話還是出口了。

  「你們倆誰呀?!是不是吃咸了這麼愛管閒事?」

  「刁旺,不得無禮。」季今宵轉頭,在對面兩人看不見的地方,對刁旺眨了一下眼。

  刁旺立刻心領神會,憤憤不平地退到他的後面。

  對面的兩人也不約而同地怒視了他一眼。

  ——這個刁奴。

  「這位,」季今宵頓了一下道:「大爺。」

  「朕、正值壯年!當不得如此稱呼。」裴遠黑臉道。

  「這,行吧,」季今宵聳肩,「這位大哥。」

  裴遠的臉色稍霽,接受了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總比大爺好。

  倒是他旁邊的馮英,神色有些異樣。

  季今宵真是大膽。

  不過要真論起關係,似乎也差不多?

  「這位大哥啊,你剛才說我的做法不妥,不知從何說起?」

  裴遠道:「以你的家世應該不缺那一點吃食,為何要那麼耍弄於百姓?」

  季今宵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老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人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想必你剛才應該也看到了,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裴遠震驚季今宵的臉皮之厚,他都親眼看到了,對方居然還這麼振振有詞,說他污衊了對方?

  一旁的馮英也忍不住側目,季貴妃在宮中受陛下寵愛,性格頗有些跋扈囂張,但還是個要面子的人。

  怎麼她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如此不要臉皮?

  裴遠氣笑:「好,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污你清白了?」

  「難道你耍弄他們不是事實?」

  「絕對不是!」季今宵震聲道:「那怎麼能說是我耍弄他們?」

  「明明是他們憑本事自己賺吃食!」

  「他們用自己的本事逗我笑,我心情好了賞他們一些吃食,還教他們以後謀生的本事,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我更沒有強迫他們,明明就是一件好事,怎麼在老哥你的嘴裡卻成了我耍弄他們?」

  「你這是強詞奪理,」裴遠道。

  「我怎麼強詞奪理了?」季今宵理直氣壯,「難不成因為他們是難民,是乞丐,對我乞求,我就得白給他們?」

  「誰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更何況我讓他們逗我笑,這就等於他們是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本事賺吃食,說起來我還算是照顧了他們的尊嚴呢!」

  「伸手討來的東西,哪有自己賺來的有底氣?」

  馮英都忍不住點頭,好像說得也沒錯。

  「他們都是一群老弱,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逗人笑也是一門本事,要是能學好,以後也能靠這門本事吃飯。」

  「我是在幫他們自立自強!」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讓那群百姓經過自己的努力得到包子,不至於餓死,他也做了善事,給對方指了一條活路,對方也不會覺得理所應當,兩全其美。

  刁旺聽得忍不住頻頻點頭,少爺果然還是那麼會忽悠,要是他能學到少爺一半的本事,小慧是不是早就答應嫁給他了?

  裴遠主僕語塞,這小子也太能說了,他一句話,對方能回好幾句。

  關鍵是,聽著好像確實是那麼回事。

  裴遠不禁問道:「這麼說,是我錯怪你了?」

  季今宵大度道:「不知者無罪,大哥你也不清楚我的打算,誤會也能理解。」

  裴遠經他這麼一說,雖然覺得對方有些強詞奪理,但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那麼一回事。

  伸手討來的能跟自己正兒八經賺來的底氣一樣嗎?

  就像他,宮中的老太后還在一日,他就要日日請安,維持表面的母慈子孝。

  這小子囂張是囂張了一些,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站在不遠處觀看的百姓忍不住為季今宵發聲。

  「這位貴人,季少爺不是壞人,季少爺沒有欺辱我們。」

  「是呀貴人,季少爺是個好人,時常借著表演的藉口賞賜我們東西吃。」

  「季少爺還教我們說學逗唱和表演小品的方法,季少爺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季今宵轉頭,看著眾人言辭懇切地為他說話,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該幹嘛幹嘛去吧,今天的口條練了嗎?小品故事編好了嗎?知道啥叫梗嗎?學會融會貫通了嗎?」

  要不是為了幫他們季今宵還真不願來這個地方,連刁旺都覺得難聞的地方,他會舒服才怪,特別是一群人圍著時,那味道真是銷魂。

  把人揮走,季今宵帶著兩人出了巷口,覺得空氣清新了許多。

  「大哥貴姓啊?相逢就是緣分,有時間我去你府上拜訪。」要是回頭讓他在朝堂上聽到有人彈劾自己,找人報仇也有目標。

  裴遠腦中還在回想那群衣衫襤褸的百姓真心實意地為季今宵說話的場面。

  他是突然起的興致才跟著季今宵一路而來,那些百姓是真心感謝季今宵啊。

  季今宵也讓他們走,雖有些擔憂,但他們還是聽話的退了。

  面前這個名聲不堪的少年,竟如此得人心?

  那一番巧舌如簧,竟然就是真相?

  他鬼使神差的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他說自己姓元。

  剛才當面誤會了季今宵,現在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臉來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聲名狼藉,還是心懷百姓,哪一面才是這小子的真面目?

  「元大哥,你是御史台御史吧?失敬失敬,府上在哪裡?」

  你這老小子,該解釋的我都解釋清楚了,回頭要是敢亂說話,看我不上你家門口潑糞。

  「你如何知曉元某就是御史了?」

  御史台?難怪這小子這麼著急解釋,裴遠選擇將錯就錯,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