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Byredo無人區玫瑰

  蘇安這一聲潰不成軍的怒吼,引得一直在會客室門外等候的川南和霍清純直接推門而入。

  兩個人云里霧裡的,連發生了什麼狀況都不知道,僅憑著眼前所看到的場景,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髮型凌亂,雙眼通紅抱著自己手臂懷疑人生的蘇安。

  和面色慌亂,滿眼迷惑的大榕榕。

  她穿著黑色小禮服,妝容濃烈而嫵媚,從頭髮絲兒精緻到腳趾頭,看著就像是一幅在剛剛的撕逼中大獲全勝的女魔頭。

  川南最先反應過來,很快衝上前抱住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蘇安。

  偌大的會客室里,容榕離他們幾米遠,但卻能感受到衝進來的那兩人對她莫名的敵意。

  霍清純尖著嗓子替蘇安出頭:「大榕榕,你自己這麼久連個屁都不放,就算是我們誤會了你那也怪不了我們啊!被冤枉了你就自己出面解釋,打人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川南冷笑:「你就是想讓我們難堪所以一直憋著不說對吧?現在如你所願了,你高興了吧?」

  容榕覺得這三個人都有點莫名其妙。

  如果說對蘇安她沒太大感覺,那麼川南和霍清純站在這兒純屬就是礙她的眼。

  之前她跟兔兔糖翻臉,雖說兔兔糖本身問題也大,但這兩個人在背後到底有沒有拾柴添火,容榕心裡頭其實也明白。

  對這兩個人,她連個眼神都懶得施捨:「你們進來幹什麼?」

  「我們為什麼不能進來?我們要是不進來,蘇安指不定要被你打成什麼樣呢!」霍清純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叉腰撒潑的時候氣勢不比菜市場大媽差多少,一個跺腳仿佛都能把地兒給震碎。

  容榕目光不徐不淡的:「我說了,只見買主,你們掏錢買畫了嗎?」

  霍清純氣結:「你!你別以為自己能賣幾幅畫就了不起了。」

  容榕似笑非笑:「幾個月前也不知道哪些人拿著我的畫集當寶貝一樣供奉。」

  她眉眼天生英氣,平時喜歡畫淡妝,才顯得清純無辜。

  其實是有不少粉絲喜歡她濃妝的樣子,氣質冷艷,尤其是面無表情時最吸引人。

  三個人神色同時一緊,臉上那複雜難明的表情在她看來甚至還有些滑稽。

  「她那樣子是她自己弄的,跟我沒關係。」容榕雙手抱胸,踩著細高跟走到三人面前,沖蘇安抬了抬下巴:「哭夠了沒有?能不能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說明白了?」

  蘇安幾時被人用這樣居高臨下的語氣吩咐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一直以來都看不起的大榕榕。

  她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冷笑:「你還裝?」

  一直說她裝,她裝什麼了?

  容榕皺眉,忍不住回槓了一句:「我閉關幾個月沒摸手機,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

  「……」

  「……」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一群黑子在網上風風火火的幫她艹了那麼久的熱度,現在一朝反轉將她送上了熱搜第一,微博和論壇都爆了話題,各種打臉道歉刪博轉粉,結果當事人什麼都不知道。

  這世上最憋屈的嘴炮,莫過於跟聾子吵架。

  口水都罵幹了,結果人家什麼都沒聽見。

  最後還是霍清純打破了尷尬的局面,愣愣發問:「所以你不知道網上說你眼影盤抄襲的事嗎?」

  容榕黑人問號,以為自己聽錯了:「抄襲什麼?」

  霍清純沒再接話。

  她默了幾秒,恍然大悟:「我抄我自己?」

  三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容榕蹙眉,自言自語:「我特意換了個風格,居然還能被人看出來。」

  川南和霍清純是外行人,要不是被專業人士科普了,其實也看不出到底抄沒抄。

  但是蘇安是懂行的,冷靜下來後低著嗓子吐槽:「每個畫家都會有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筆觸習慣,你以為想換就能換嗎?」

  Yinel的筆觸風格她很清楚,因此才會在眼影盤封殼的細節圖一出來,就察覺到了相似之處。

  如今尊嚴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了,蘇安對著眼前這個女人的情感那叫一個複雜。

  她看見大榕榕仍保持著優雅的氣度,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機。

  手機還連著充電寶。

  屏幕亮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

  容榕抬眸,目光微涼:「不道個歉?」

  霍清純口氣結巴,試圖狡辯:「你一直不回應,誰知道你就是Yinel啊。」

  「大哥你有事嗎?」容榕面色沉靜,語氣比剛剛又咄人了幾分:「我這幾個月沒碰手機用超能力回應嗎?你當人都跟你一樣微博幾套房?」

  受狗良的影響,容榕滿肚子高級罵人詞彙平時沒機會使出來,如今來了個送上門找罵的,三言兩句那氣勢逼人的惡毒女配樣子學的十成十的像。

  狗良最喜歡跟她感嘆,你們這種豪門世家,素質要求這麼高,吵架都不能帶爹帶媽帶祖宗帶生殖器官,太憋屈了。

  而事實時,高素質的人要真被逼急了,罵的比普通人還難聽。

  那些個狗血電視劇,雖然誇張成分也有,但生活永遠比現實生活精彩得多。

  書讀的越多,見過的世面越多,反而更知道怎麼一針見血的戳人痛處。

  霍清純咬著唇,滿臉的屈辱,小娘子氣勢很濃。

  倒是那兩個女人冷著臉,看著比他還要爺們。

  最後也還是沒能槓得過容榕,蚊子嗡嗡一般勉強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川南沒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也道了個歉。

  眼睛盯著側面四十五度角的空氣,好像大榕榕人在那兒似的。

  容榕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是不是眼斜視?治不好可以考慮把□□捐出來給有需要的人。」

  川南側頭,明明白白的瞪了她一眼。

  容榕不咸不淡的提醒她:「美瞳要瞪出來了。」

  「……」

  蘇安眼睛紅了大半天,如今終於恢復了正常,容榕其實也能理解她,沒打算讓她道歉。

  結果人確實態度最好的一個,不但道了歉,還鞠了一躬。

  雖然表情依舊很屈辱。

  她擦乾了眼角邊的淚水,理了理自己的髮型,案首闊步的走出了會客室。

  川南和霍清純對視一眼,也要跟著出去。

  「等會。」容榕叫住三人,低頭髮了條微博,沖幾個人努了努下巴:「轉一下我的微博。」

  時隔兩月,大榕榕終於詐屍,發布了最新微博。

  門前一顆大榕樹:謝謝大家喜歡我的畫。

  配圖是她剛剛以高價被競拍出去的那幅畫。

  【因為被污衊而不得不記起自己微博密碼的榕妹/doge】

  【感謝黑子!終於把我們榕妹炸出來了/可愛】

  【啊啊啊啊啊愛死榕妹了】

  【女人,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doge】

  至此,加上幾十分鐘前各大營銷號的爆料,所有的吃瓜群眾終於吃到了最香最甜的瓜。

  Yinel就是大榕榕。

  所以在全網鋪天蓋地推薦Yinel畫集時,唯獨大榕榕沒有提起隻字片語。

  差不多整個B站美妝區都在吹,她本人只要躲在被子裡偷笑就行了,根本沒必要跳出來給自己吹彩虹屁。

  當時她被指控抄襲時,美妝區只有蘇安真的表態了,其餘的人都很聰明的選擇了看戲。

  身份一爆出來,跟大榕榕沒仇的那些個博主們紛紛下場轉發,馬後炮十足。

  川南和霍清純雖然沒轉過抄襲長微博,但幾天前就定位發了微博,明示所有人他們幾個正義小衛士到了巴黎,雖然沒明確表態,但是反抄襲的心態是不會改變的。

  蘇安作為板上釘釘的蓋章抄襲者,不但轉發了,轉發理由還是「對不起」三個大字。

  其他兩個人就是很簡單的「repost」。

  網友可以失憶,但網絡不會失憶。

  左邊熱門轉發里,三個人的ID排排坐。

  【我他媽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按頭說大榕榕抄襲還一路追到巴黎結果追到了本人面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義小分隊:Yinel,大榕榕抄襲你!Yinel:我抄我自己】

  【黑子:大榕榕你這個抄襲婊!大榕榕:我抄誰了?黑子:我女神Yinel!大榕榕:黑人問號】

  【真·求錘得錘】

  【王八蛋老闆黃鶴欠下兩億帶著小姨子跑了結果發現黃鶴和小姨子是同一個人哈哈哈哈哈】

  容榕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慈善晚宴,讓門口保全將霍清純和川南這兩個不買畫就拿到見面會門票的白嫖黨趕出去以後,就等著蘇安金主自己圓潤的離開會客室,好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刷會兒微博,把這兩個月消息閉塞的虧給補回來。

  蘇安似乎還沒緩過勁兒,神色倨傲的看著牆壁發呆。

  容榕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異地兩個月的男朋友。

  她接起:「餵?」

  沈渡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在哪兒?」

  「後台會客室。」容榕頓了頓,問他:「你真來了?」

  「來了。」

  容榕咽了咽口水:「那你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了。」沈渡嗓音很沉:「我過來找你。」

  掛掉電話後,容榕又看了眼茶几對面的蘇安。

  「你緩過氣兒來了嗎?」

  言下之意就是緩過來了就趕緊滾吧。

  蘇安抿唇,睨了她一眼:「我花了這麼多錢買你的畫,連多坐會兒的資格都沒有嗎?」

  真是跟剛剛那個紅眼睛的女人判若兩人。

  說白了,蘇安也算得上是她的伯樂。

  如果沒有她,容榕起碼還得在藝術界摸爬滾打個好幾年才能獲得今天這樣的矚目。

  可以說是兩人本無緣,全靠她花錢。

  容榕試圖開導她:「你坐在這裡跟我面對面,難道不尷尬嗎?」

  這話一說出口,蘇安的眼圈又有些見紅了。

  跟容榕這種從小沒爹媽的放養式千金不同,蘇安從小嬌生慣養,滿身的氣質都是在嚴格的家教中泡出來的,她驕傲慣了,從來沒在別人面前吃過虧。

  她吸了口氣,語氣不怎麼好的質問容榕:「你很高興是不是?」

  容榕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對峙之間,大門重新又被推開。

  容榕抬起脖子看過去,沈渡果然來了。

  她正想跟他打招呼,就看見蘇安揉著眼睛,非常委屈的哭訴出了聲:「我都已經跟你道過歉了,為什麼你還是要這麼步步緊逼?難道你非要把我逼死才開心嗎?」

  容榕愣了,剛見人冷靜下來怎麼又給哭上了。

  沈渡長腿一邁,走到了容榕這邊,蘇安肩膀一顫一顫的,看著十分楚楚可憐。

  沈渡垂眸看著容榕。

  容榕又看著蘇安。

  蘇安越說越委屈:「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沒有調查清楚真相就冤枉你,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容榕暗嘆。

  到底是她粉絲啊,她還是舍不下那個心對她發狠。

  「好好好,我原諒你,你別哭了。」容榕起身走到蘇安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子哭了就不漂亮了,知道嗎?」

  蘇安幽幽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沈渡。

  沈渡沒看她,倒是看著容榕,半天也不說話。

  最後稍許不滿,低沉著嗓音問容榕:「你知道我要過來找你,為什麼還讓她呆在這兒?」

  容榕瞪他:「沒看你高中同學在這兒哭嗎?我能忍心趕她走嗎?我不得哄哄她啊?」

  沈渡嘖了一聲,轉身就又要走。

  「你繼續哄吧,我待會再過來。」

  蘇安的抽泣聲戛然而止。

  身旁的女人溫柔的將她攬入懷中:「他已經走了,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哭吧,沒人笑你。」

  聞著她身上清雅幽香的Byredo,蘇安開始懷疑人生。

  這兩個人的腦迴路簡直清奇得舉世無雙,每次都朝著她預想的反方向換擋衝刺,拉都拉不回來。

  劇本不對。

  但拿著正常女配劇本的蘇安又沒辦法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