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身旁的中年男士用英文對她說了句「Congratulation」,而她只能勉強擠出一抹笑來。
原以為Yinel的畫就算擁有市場,也不可能賣出十幾萬的高價。
慈善拍賣還在進行著,已經有競拍品價格超過了那幅畫,但卻是球隊專屬配色的限量手錶。
從經濟價值來說,在短時間內,Yinel的畫絕不可能升值到135萬歐元的高價。
一開始競拍的時候,其他人只是以拍賣的最低加價標準競拍,漸漸地不知如何,價格開始成倍翻漲。
到最後她幾乎只想著趕緊拍下這幅畫,見到Yinel,沒有其他心思去想是不是有人刻意抬價。
Yinel出道兩年,畫展上所售賣的畫最高價格也只有3萬歐元,她鋒芒剛露,尚未被藝術界徹底發掘,正處於磨合成長的過程,3萬歐元對於一個非法籍印象派畫家實屬已是天價交易。
蘇安的心情很複雜。
一百多萬人民幣,說是打了水漂,她卻從眾多藝術收藏家中搶到了這幅畫,說是花的值得,她卻也沒辦法真的承認,自己喜歡的畫家已經達到了百萬競拍身價。
身旁的川南渾然不知,一味恭喜著她,語氣里不乏羨慕:「安檸!你能見到Yinel了。」
慈善拍賣結束後,就是基金會特意為所有來賓準備的慈善晚宴。
因為和坎城電影節日期相近,晚宴到場的影視界嘉賓有不少。
其中也有國內的。
所以到場的國內媒體也不少。
蘇安用135萬歐元,親手將Yinel送上了國內熱搜。
【巴黎喜報!中籍印象派畫家Yinel作品以135萬歐元高價競拍成功】
【一幅畫三線城市一套房,酸了】
【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系列/再見】
【咱國人畫家就是爭氣/鼓掌】
【這個畫家算是出頭了吧,有多少畫家這輩子賣的畫加起來都到不了這個數】
【查了下這個畫家出道才兩年,拍這幅畫的人是真的有錢】
剛剛跟她一同競價的幾個外國來賓手持著香檳過來恭喜她。
這次拍賣會的策劃人也特意過來向她道謝。
Yinel是一塊還未被打磨完整的璞玉,策劃人感謝她此次的競拍之舉,成功的將Yinel送到大眾眼前,巴黎美院出身的藝術高材生,前途無量,通過這次高價競拍,以後她的作品價值也只會水漲船高。
藝術界就是這樣,自命清高,卻無比迫切的希望得到外界認可。
蘇安提出是否可以與Yinel見一面。
策劃人欣然同意,表示會和Yinel的經紀人聯繫。
沒過多久,策劃人請她去後廳和Yinel見面,但那邊表示,不接受任何媒體的跟拍採訪。
她問為什麼,策劃人只聳聳肩,說了句「inconvenience」。
對方離開後,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川南才開口提醒她:「安檸,你真的不打算叫媒體去拍嗎?」
「Yinel說不接受媒體跟拍,你剛也聽到了。」蘇安皺眉,語氣淡淡:「她從不見買主,這次如果不是我高價買了她的畫,未必能跟她見上一面。」
「你花了這麼多錢買她的畫,不就是為了能讓她被大眾看到才華嗎?你讓媒體去拍她,也是給了她一個曝光的機會啊,這樣她以後在國內發展也會順利很多。」川南試圖說服她:「而且你不是要跟她說她的作品被抄襲的事情嗎?正好有媒體在旁邊,她只要一蓋章抄襲,大榕榕立馬就完蛋,想洗白也晚了,你這錢花的才算值得啊。」
蘇安瞥她:「你好像很討厭大榕榕。」
川南一愣,收斂了稍有些許急切的口氣,握著她的手低聲解釋道:「你知道我在你之前跟兔兔糖玩得好,大榕榕害得她退了圈,我不否認確實是有點討厭他,不過這次我是真的看不慣明明她滿身的黑點還能被那麼多腦殘粉護著的樣子,想要讓大眾早點認清她。」
「這些都跟我沒關係。」蘇安冷眼看她,輕輕將手中的香檳放下:「我只是單純看不慣她抄襲我喜歡的畫家,就算沒有她,我依舊會拍下Yinel的畫,這十幾萬不是為了你那所謂的正義之心花的,而是我為Yinel花的。」
川南訕訕點頭:「知道了。」
而後撇嘴,朝著香檳杯輕輕呸了一聲。
蘇安目光沉靜:「只要能見上Yinel一面,這錢就不算白花。」
她在心裡說服自己,憑Yinel的才華,就算沒有這場拍賣會,她遲早會身價百萬,也一定會在未來跨入名家之列。
至於大榕榕,如果沒有沈渡,她根本不會多看那個女人一眼。
一直默默聽兩個女人說話的霍清純咬著酒杯喃喃道:「這是真愛粉吧。」
「何止真愛,和腦殘粉沒兩樣了。」川南小聲湊到他耳邊吐槽:「那個Yinel到底哪裡好?我看她的畫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你問我?我都分不清街邊二十塊一張的人體速寫和美術館裡被鑲在金邊里的畫有什麼區別。」霍清純抿了口酒,語氣悠悠:「不過我知道,提到印象派,幾乎能讓人想起來的都是些男性畫家,出色的女畫家很少,這個Yinel在美院的時候就被叫作藝術學院的貝爾特·莫里索,剛畢業就跟著美院辦巡迴畫展,經過這次大曝光,這幅畫最多捂個五六年,安檸她就能把這一百多萬給賺回來。」
收藏的價值,除了愛好使然,更多的是在於作品本身的升值空間。
川南扯了扯嘴角:「所以還要不要勸她?」
還沒等兩人正進一步商討,蘇安終於淡聲開口:「你們去聯繫幾家國內媒體。」
霍清純和川南對視一笑。
川南笑道:「那我現在發條微博?」
蘇安只簡單的嗯了一聲。
得到了回復的川南拿出手機,不緊不慢的發了條微博。
我家住在川南邊:恭喜蘇小姐蘇安lenmon拍下Yinel的畫,待會就要跟Yinel見面了,我的心也跟著激動起來了/興奮/興奮/興奮
【臥槽????那幅畫是蘇小姐拍下的???】
【一百多萬做慈善,真美妝區第一白富美/檸檬】
【我知道蘇小姐有錢但我真的沒想到她這麼有錢!!】
【我早就說了,蘇小姐是真白!富!美!怎麼每次說白富美就會有人想到某抄襲狗啊/疑問】
【啊啊啊啊南南你們會問Yinel有關於大榕榕抄襲的事情嗎?我真的看不慣她那幫粉絲洗地/笑哭】
川南回覆:【會噠,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特意到巴黎來的】
【嗚嗚嗚嗚正義小天使我南!愛死你了!】
【大榕榕終於要倒了,我先笑一會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小姐和南南也太好了吧三觀好正,這輩子是出不了坑了/哭泣】
她這條微博一發,熱搜立馬就給安排上了。
買下Yinel畫的是蘇安
話題里全是夸蘇安人美心善真白富美的,以及求直播見面的。
川南和霍清純早就找好了媒體,隨時可以發新聞到國內。
Yinel和蘇安約在了後廳的私人會客室見面,沒有讓川南和霍清純跟進來。
但是幾家國內媒體一起進來了。
她掃了眼幾個扛著攝像機的人:「如果Yinel明確表示不願意被拍,你們就趕緊出去。」
「了解,你一定會問有關她的作品被抄襲的事情吧?」攝影師迫不及待的問她。
她揚眉:「當然。」
說完就在會客室中央的長沙發上坐下了。
另一邊的大門直通拍賣會後台,到時候Yinel就會從那裡走出來。
蘇安緊張的揪著手指。
她一直很鍾愛印象派,收集的名家畫作不少,她欣賞Yinel的畫是從那幅《younggirl》開始的。
明明畫中沒有少女的影子,她卻能從那幅畫的視角中看到一個坐在窗邊,正發著呆的的少女。
因此毫不猶豫的買下,甚至掛在了自己的餐廳里。
蘇安想像過很多次,Yinel到底長什麼樣子,她剛畢業沒多久,一定很年輕,她才華橫溢,一定很有氣質。
她是巴黎美院的爾特·莫里索,一定也很漂亮。
素來淡定的蘇安頭一次這樣無措。
甚至於,比她年少時面對沈渡時還要緊張。
她現在的心態活脫脫的就是粉絲見偶像。
沙發對面的門緩緩打開,蘇安連忙站起。
攝像師將鏡頭對準了門口。
穿著MasionBlanche復古吊帶小黑裙的年輕女人走進了會客室。
長及腰際的黑色長捲髮,妝容搭配禮服,撩人的紅唇將女人的肌膚襯托得雪白。
是個極其漂亮的女人。
但也讓人無比熟悉。
容榕以為自己走錯了會客室,轉念想經紀人確實說的是這間房,她看著面色煞白的蘇安,和幾個恨不得將鏡頭懟到她臉上的攝像頭,迷茫的眨了眨眼。
沉默良久後,她才不確定的輕聲問了句:「買畫的是你?」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料到這一刻的畫面已經被直播到了國內。
熱搜爆了。
Yinel大榕榕掛在第一的位置。
論壇的實時熱帖更新著來自巴黎的最新消息。
【有沒有人在看直播啊啊啊,臥槽大榕榕就是Yinel啊!!!這波反轉我給跪了】
【我他媽吃了這麼久的抄襲瓜結果你告訴我抄襲和被抄襲是他媽同一個人???這瓜真的毒到姥姥家了】
【一個人???一個人???】
【這什麼魔幻劇情???】
【大榕榕拿的什麼扮豬吃虎劇本???】
【牛逼,頭一次吃抄襲瓜結果居然是這樣的】
【我日之前有人猜大榕榕就是Yinel的那樓被嘲了三頁,結果樓主是預言家,臉好痛】
【跑個題,大榕榕今天這一身絕了,高貴冷艷御姐風,好看到我快彎】
站在會客室門口的川南實時刷新著直播。
直到她看見畫面中出現的那個熟悉身影,搖著頭重複否認眼見的事實:「大榕榕和Yinel是同一個人?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這不可能啊,不可能。」
霍清純臉色發白,心理承受能力比她還要差,抿著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是同一個人啊。」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輕笑。
沐良琴親昵的一手攬著兩人的肩膀,語氣有些同情:「二位又站錯隊了,臉疼不疼?」
川南轉身狠狠瞪著她,眼中的不甘和狼狽盡收入沐良琴的眼底。
「真以為換個人站就能搞榕榕下台?」沐良琴咂舌,伸出食指十分得意的晃動了兩下:「與其天天想著怎麼站隊搞別人,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視頻水平,多接點推廣爭取跟上我們榕榕的腳後跟啊。」
川南抬高聲音:「你得意什麼?」
「還不許我得意了,要不要這么小氣啊。」沐良琴叉腰,居高臨下的看著臉色十分難看的兩個人:「我告訴你們,現在最佳的洗白方式就是趕緊發條微博為污衊我們榕榕道歉,不然你的粉絲們就要跑光咯。」
她說完這句話,輕飄飄的從哪兒來,就從哪兒離開了。
川南氣得大罵了幾聲娘。
霍清純翻了個白眼:「你現在罵有什麼用?臉都被打腫了,趕緊刪微博吧。」
然而她的微博剛剛一群粉絲護著,彩虹屁誇得飛起來,轉眼間就被刪了個乾淨。
那些臉被打成豬頭的粉絲動作比她快多了。
評論下被大榕榕的粉絲攻占。
【正義小衛士臉疼嗎?】
【哈哈哈哈哈評論瞬間少了一半,粉絲繼續刪,反正我們都截圖了/摳鼻】
【笑死我大型打臉現場】
【隨意蓋章我們榕妹抄襲還不道歉?】
【這一波反轉真的太爽了哈哈哈哈】
川南呼吸急促,手都差點抓不穩手機,快速刪掉了那條微博,關閉了評論。
這個時候就必須要裝死。
而會客室里的蘇安此時唇角幾欲被自己咬出血來,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足足盯著眼前的女人看了好幾分鐘,才咬著字問出了已經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你是Yinel?」
容榕不明所以的點頭,然後指著那幾個攝像頭,語氣有些冷:「我不是說,不接受跟拍和採訪嗎?」
攝像師有些無措的看向蘇安。
這麼勁爆的畫面,不拍太可惜了,但是又不能違反職業道德,畢竟他們是正規媒體,不是偷拍狗仔。
蘇安羞愧難當,抖著手低吼:「都出去!」
攝像師肩膀一縮,面上頗有怨言,卻還是老實離開了。
反正畫面也拍到了,剩下的文字稿就是編輯的事兒,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
容榕並不知道蘇安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只當她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想著剛剛鏡頭都懟在自己的臉上了,估計明天所有人都知道Yinel就是她了。
除了又上次熱搜被爺爺罵一頓,對她確實有益無害。
她也不矯情,直接跟蘇安道謝:「謝謝你賞識我的畫,我很高興。」
殊不知這句話聽在蘇安的耳朵里,就是明晃晃的諷刺。
「是我小看你了。」蘇安忽然自嘲的笑了一聲:「怪不得你一直在裝死,就是為了羞辱我吧?」
「啊?」容榕頓感奇怪,語氣有些不解:「我不知道買畫的會是你。」
蘇安冷眼看著她:「你在沈渡面前裝的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就算了,在我這兒你還需要裝什麼?我花了這麼多錢買你的畫,被你這樣羞辱,你一箭雙鵰,我甘拜下風,所以不用裝了。」
容榕莫名其妙的看著一臉受辱的蘇安,不知道自己又怎麼了。
強行就拿了惡毒女配的劇本。
她皺眉,真情實感的問了句:「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蘇安再也冷靜不下來,拋卻了僅剩的理智,崩潰的指著她大吼:「你能不能別用這麼一副傻白甜的樣子看著我!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有裝下去的必要嗎!」
「……」
容榕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簡直跟剛見面那會兒截然不同。
就這麼接受不了她是Yinel的事實嗎?
「你要是後悔不想買我這幅畫了,我可以把錢退給你。」容榕妥協道,仍然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發瘋:「就算你再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也是Yinel,改變不了的。」
蘇安徹底崩潰,大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容榕愣聲道:「你一會兒罵我傻白甜,一會兒罵我惡毒,你是不是精分?」
蘇安揉亂了精緻的髮型,一直到髮型都被揉成蘇乞兒了,才紅著眼不甘心的問容榕:「沈渡到底喜歡你什麼?他圖你什麼?」
臥槽哭了。
容榕剎那間覺得自己好混蛋,好不是人。
她試圖想要逗蘇安笑。
於是茫然的接話:「圖我年紀大,圖我不洗澡?」
一直保持著高冷御姐范人設的蘇安徹底當機,不顧形象的對著天花板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
黑粉轉毒唯的過程就這麼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