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休息區,發現只有容青瓷沖她招了招手,因為隔得有些遠,容榕看不太清她臉上的表情。
沈渡和徐北也正牽著馬朝她這邊走來。
容榕正站在障礙物,徐北也看到她擋著路,揮了揮手趕人「讓個位。」
「你們要幹什麼」容榕興致盎然,低頭看著兩個男人「比賽嗎」
徐北也呲牙「知道還問。」
容榕一拉馬繩,立馬給兩位男士讓了位,順便還加了個油「加油。」
徐北也饒有興味的問她「你在給誰加油我還是沈總」
她下意識看向沈渡。
男人壓根就沒有打算回她眼神,側著頭給馬順毛,只留給她一個高冷的後腦勺。
容榕有些失落,喃喃道「給你們兩個一起加油。」
徐北也很不滿意這個回答「你這算什麼,加油當然只能給一個人加啊。說吧,你更希望誰能贏」
他原本也只是順口一問,但容榕這不明不白的含糊語氣卻意外地讓他更加在意起了勝負,哪怕待會兒輸給了沈渡,起碼小榕子是支持他的,這輸的也不丟人。
面對徐北也循循善誘的語氣,容榕仍瞥向那個後腦勺。
沈渡沒任何表態。
她咬著內唇,指著徐北也「小北哥哥,你加油。」
就算輸了也無所謂的徐北也咧嘴笑了,得意的望向沈渡。
「不好意思了,沈總。」徐北也聳肩,有些無奈「這第一局我就暫且拿下了。」
沈渡聞言終於轉過頭,目光徐淡「恭喜。」
沒得到加油鼓勁的本人好像全然不在乎,倒是打氣官怒了。
她用鼻子哼氣,高傲的帶著馬轉身,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等坐回休息區時,容榕撐著下巴生悶氣,想不通這男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一瓶飲料忽然擋住了視線。
她抬頭,容青瓷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桃子酒,將冰涼的罐身貼在了她的臉頰上「喝嗎」
容榕接過桃子酒,有些奇怪「馬場怎麼會有這個」
「上次去日本的時候順帶一起買回來的。」容青瓷利落的打開罐口,將拉環戴在無名指上。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也是容榕的。
倆姐妹那時什麼都不懂,學著電視劇里的結婚典禮片段,用拉環充當戒指,一個扮演新郎,一個扮演新娘。
容青瓷是姐姐,縱使很想當新娘,但還是無奈的把新娘角色讓給了妹妹,為她頭上蓋上一層薄薄的白色頭紗。
這是她們悄悄從自己的公主裙上剪下來的。
縱使現在姐妹倆手上會戴一些裝飾性的戒指,但這個習慣始終沒有改掉。
容青瓷略微抿了一口,含糊道「你推薦我喝的,雖然有些甜了,但平時閒來無事喝喝還是挺不錯的,就拿了些到馬場來。」
容榕微微仰頭,甜甜的桃子酒流過口腔,雖只有3的酒精度數,喉嚨處仍有些微燙。
很快的,滿嘴都是桃子味。
圓潤的粉色桃子正躺在罐身上,容榕用拇指捏了捏,抬手又餵了自己一大口。
「喝個飲料酒還喝出拼酒的架勢了。」容青瓷咬著罐口,語氣聲落在罐子裡,還隱隱有些回音「誰惹你了」
容榕腹誹自己怎麼就這麼藏不住情緒,面上又不得不敷衍「沒有,就是很久沒喝了。」
容青瓷拍拍她的肩膀「那兩個人怕是比不成了。」
「什麼」
她剛問出口,就知道了答案。
不過是兩個男人的馬只顧談戀愛,不理主人的黑臉。
連馬尾巴都恨不得交纏在一起,一雙澄澈的馬眼裡只有對方。
周圍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容榕只是笑了幾聲,又苦惱的垂下了頭。
春天來了,連馬都戀愛了。
沈渡還跟她置氣。
明明查個百度就能知道的答案,她懷疑沈渡就是個老年人。
把過錯盡數推到別人身上的容榕矯情的委屈起來了。
「徐北也這個傻逼。」容青瓷向後一靠,忍不住笑了「光數落自己的馬有什麼用,談戀愛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遠處的徐北也恨鐵不成鋼,正教育著自己的馬。
馬有靈性,低著頭不看他。
容青瓷語氣難得這樣輕盈,讓容榕忍不住側頭細細打量她。
如果不是她臉上的妝偏成熟,此時笑看著遠處的容青瓷也和她沒什麼兩樣。
她笑起來的時候,仍和少女時期沒有差別,五官生動秀氣。
和板著臉時天差地別。
容青瓷總以為自己喜歡徐北也,在她告白前,誰也不知道。
但她不知道,這種以為不過是掩耳盜鈴。
除了她,誰都明白。
容榕忽然端起飲料酒,和她碰了個杯。
對方驚訝的看著她「幹什麼」
「乾杯。」容榕只是舉了舉手,先一步喝了一大口。
喉嚨里都沁著甜,稍稍掩蓋了心裡頭的那點黯然。
容青瓷就像是跟她心靈相通,忽然挑眉笑了「連馬都會談戀愛,你還不如馬。」
說完她又微微一嘆「虧我之前一直覺得,你跟你媽挺像的,結果你也只是繼承了她的相貌。遇到喜歡的男人了,還猶猶豫豫的矯情著不肯上前,你媽要是你這德性,你都沒機會出生。」
她向來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大伯母沒什麼好感,縱使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容青瓷仍是對她嗤之以鼻。
要不就不提那個女人,但凡只要一提就必定要譏諷容榕。
但容榕這次卻沒那麼反感了。
就算那時候她還小,也是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如何嫁入容家的。
不論結果如何,起碼她當時是很成功的,無論容家怎麼反對,爸爸也堅決要娶她。
容榕問她「你就這麼討厭她嗎」
容青瓷嗤笑「要是沒你媽,自然也就沒你了,沒你們兩個人,大伯現在還活的好好地,徐北也就算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上我妹妹,讓我這麼沒面子。」
爺爺更偏愛誰也無所謂,她不再是容家的獨生孫女也無所謂,她和容榕之間那些與生俱來的差距,容青瓷都逼著自己不在乎。
但她沒法不在乎從小到大喜歡的男生,用那種屈辱的方式拒絕她。
她坦然面對著自己的卑劣和自私,縱使這樣傷害了無辜的容榕。
只要他們倆不能在一起就行。
容榕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其實你可以換一個人喜歡的。」
容青瓷反問她「我現在讓你別喜歡沈渡,你能做到嗎」
見容榕不回答了,她才又笑道「雖然我對沈渡沒感覺,但沈渡不喜歡我這件事吧,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爽。趁我沒做壞事之前,你趕緊去跟他說清楚吧,女孩子不該主動,但一直被動著會趕跑人的。你倆有了結果,說不定我就能對徐北也趁虛而入了。」
她真是坦白啊。
容榕覺得,要是自己有她這麼坦白,那也不至於告個白還要用潛台詞。
手中的桃子酒已經喝完了。
容青瓷起身「我再去拿一罐,你還要嗎」
「要。」
見容榕一直盯著不遠處那個男人,容青瓷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她總這樣小心翼翼的,三步走兩步退的,是該催化一下。
容青瓷回去拿酒時,恰好碰上了大哥和二哥。
徐南燁看了眼她手中還沒來得及丟掉的粉色罐子,笑道「你也跟榕榕一樣喜歡喝這種飲料了」
她有些尷尬,縮回了手「喝著玩,二哥要試試嗎」
「不了,我還是比較習慣喝啤酒。」徐南燁擺手,拿著啤酒先行離開了冷藏室,臨走前催了聲還在找酒的徐東野「哥你要是找不到那種酒就乾脆換個喝吧。」
容青瓷好奇的湊過去「大哥,你什麼酒找不到」
男人起身,聲音低沉「一直習慣喝的,可能被其他人喝完了。」
「那你要不要試試桃子酒」容青瓷指著儲酒箱的最下層「還有好多。」
她自己說這話都覺得沒什麼底氣,畢竟徐東野連換個牌子喝啤酒都不願意。
男人凌厲的眉眼舒展著,淡淡點頭「好。」
寬厚的手居然真的從最下層拿出了一罐桃子酒,利落打開仰頭喝了口。
果然皺眉「過分甜了。」
容青瓷憋笑「是有些甜的。」
他垂眸,看著她無名指上的拉環,神情鬆動「你這習慣一直沒改。」
容青瓷啊了一聲,臉有窘迫,急忙就要取下拉環。
他拿起自己那罐的拉環,在她伸手要取之前,大拇指與食指輕輕捻著它,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容青瓷一愣。
男人眼裡有細不可見的笑意「送你玩。」
等她又回到休息室時,容榕笑著指向她的手指「怎麼戴了兩個啊」
容青瓷聳肩「大哥給我套上的。」
「說起來,我們小時候玩這個遊戲,總是到處開罐子,因為二叔不准我們喝多了飲料,所以都藏了起來。」容榕回想著,嘴角間隱隱有懷念的笑意「當時就去他們家搜刮,二哥不喜歡喝飲料沒法幫我們,小北哥哥放學以後每天固定請他的朋友們喝飲料,但都不如大哥直接用他的零花錢買了幾箱收集得多。」
日落西山,夕陽漸漸下沉。
草坪漸漸染上一層薄紅。
老爺子坐在車裡催兩個孫女「怎麼還不上車」
容青瓷拉著容榕,要將她往外拖。
容榕死命用腳抵著地,不肯妥協。
「沈渡要回家了,你今天又打算這麼混過去了」容青瓷語氣恨恨,「照你這個進度,沈渡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你估計還在考慮該怎麼表達心意呢。」
容榕彆扭「他今天好像生氣了,我還是不去惹他了。」
「他生氣也十有**是你作的,平時少看點韓劇吧,而且韓劇里八集定律在一起,你這都十六集要大結局了還沒個動靜,好的不學淨瞎學些有的沒的。」
容榕有些奇怪「你不是不看韓劇嗎」
「我不會搜嗎」容青瓷語氣尖利,「趕緊的,去找沈渡。」
「我不。」容榕誓死不從「我害羞。」
容青瓷點頭,冷笑「害羞是吧行,我去坐,要是我不小心說漏了什麼,你可別怪我。」
說完就絕情的衝著一臉不耐煩地老爺子喊道「爺爺,我去坐」
剩下的話被容榕給吃掉了。
她捂著容青瓷的嘴,跺著腳認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容青瓷滿意的拉著她走到沈渡車子旁。
敲了敲沈渡的車窗,裡頭的人搖下窗子,露出了略帶疑惑的神情。
「沈總今天怎麼自己開車」容青瓷笑嘻嘻的找了個話題「魏助理呢」
沈渡淡淡回答「他請假了。」
「魏助理這個以加薪升職為人生終極目標的工作狂居然會請假」容青瓷有些驚訝「你是不是虐待他了」
沈渡扯扯嘴角「小容總要是覺得我虐待他了,大可收留他。」
容青瓷搖頭「算了吧,連陪老闆逛街都覺得累的助理我可不要。」
沈渡收回視線,問她「什麼事」
「一個人開車多無聊,想不想要個說話的伴」容青瓷雙手一推,將容榕推到他面前「考慮考慮」
容榕抓著手指,有些小心的看著他。
沈渡只是輕輕覷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拒絕了「不必了。」
姐妹倆沒想到沈渡會拒絕。
尤其是容榕。
她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
容青瓷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她這人平時出了名的矯情又被動,但被逼到一定份上了,臉皮也是可以不要的。
理智也是暫且丟在一邊的。
被氣得頭頂都在冒煙的容榕二話不說繞到副駕駛那邊,利落打開們坐了進去。
惡狠狠地為自己扣上安全帶,一臉的無畏「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容青瓷「」
有病病。
沈渡略微詫異的看著她,抿唇忍住了某種不可意會的情緒,冷淡的妥協了「好吧。」
容榕抓著安全帶「你不會嘴上說答應,其實打算半路把我扔下吧」
「被你發現了。」沈渡拉下手剎,發動車子「但是很可惜,來不及了。」
就在車子外的容青瓷猝不及防間,身邊的阿斯頓馬丁以絕佳的性能,幾乎是轉瞬間就向前駛離消失在這片草坪上。
車上的容榕一個慣性,後背緊緊貼著靠背,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但又真的擔心沈渡將她半路丟下,咽了咽口水確認道「你真要把我丟在半路」
沈渡沒看她,簡短的回答「嗯。」
「別這麼狠吧。」容榕神情糾結,試圖賣可憐「好歹也是表過白的關係了。」
沈渡語氣微訝「原來你還知道。」
容榕抿唇「我又沒失憶,當然知道。」
「我以為你只知道問我喜不喜歡梅西。」沈渡語氣淡淡,臉上沒什麼表情「其他的都當做不知道。」
車子忽然從公路上開了出去,駛向了側邊的河灣。
這一路鳥不拉屎的,大都是未開發區或是待開發區,連個站點都沒有,容榕驚覺不好,急忙解釋「我這是告白啊」
沈渡沒聽她的,徑直朝前開去。
「你別把我扔在這裡。」容榕以為他是真的被自己的矯情磨得沒脾氣了,這時候臉面哪有小命重要,閉著眼大聲喊了句「我喜歡你的嘛」
車子停下了。
容榕驚魂未定的睜開眼。
剛睜開,刺眼的陽光就占滿了她的整個視線。
沈渡語氣帶笑「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河灣,他們趕上了夕陽半落的時刻,徐徐的光芒落入眼中,到處都是一片薄紅。
容榕喘著氣,臉和耳朵比夕陽還要紅。
她死死地咬著唇,幾欲要羞憤而死。
足足緩了好幾分鐘,容榕才道出了這一個事實「你耍我。」
沈渡的指尖輕敲著反向盤,毫無愧疚之心,唇角微勾「是啊。」
「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容榕呸了一聲,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沈渡不急不慢的提醒她「下了車我就真把你丟在這兒了。」
容榕寧願在這裡自生自滅也不願意面對這個糟老頭子的臉,非常有骨氣的,決絕的下車了。
然後大步朝前走,腳步很瀟灑。
越走越沒底氣,漸漸地放慢了腳步。
怎麼沒聽到追上來的腳步聲。
她停下,想要回頭,但又不願意回頭。
耳邊忽然響起男人的低笑「怎麼不走了」
容榕剎那間心臟狂跳,猛地捂住耳朵警惕的回過頭瞪他「你故意的不出聲的你欺負我」
沈渡失笑「有聲音還怎麼欺負你」
「我現在一張老臉都沒了。」容榕放棄了求生欲,羞憤的蹲了下來,抱著膝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沈渡彎腰,撐著大腿歪頭看她「真的」
「嗯。」她用鼻音應道,語氣有些軟糯。
男人蹲下身子,清冽的氣息忽然湊近。
容榕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閉上了眼睛。
微軟的觸感落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男人輕輕張開唇,牙齒咬在了她的軟肉上。
容榕臉頰上本來就有些肉,被他捻在嘴裡,就像是感覺被吃了一口。
她睜眼,順勢又退開,伸手毫不留情的掐在了她的另一邊臉上。
容榕吃痛,語氣含糊「你幹什麼」
男人的語氣很輕「欺負你。」
她紅著臉,盯著男人英俊的眉眼出神。
這算哪門子欺負
怪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
「榕榕。」沈渡放過她的臉頰,又捏住了她的鼻子,眼裡都是被夕陽浸染過的溫柔「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連語氣都跟著變得溫柔了。
她心裡的可樂瓶子,在上下搖晃了幾百下後,瓶蓋輕擰,噗嗤一聲全都溢了出來。
爆炸的喜悅和羞澀。
從頭軟到腳。
「糟老頭子壞得很。」
容榕在心裡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