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了。」

  廢品收購站的老闆——此刻已經配擁有姓名了的——王偉峰看了一眼短髮女人單手拎著的，已經被破壞了的車輪，聲音低沉。

  柳安聽到這句話，有點不知道怎麼應對。

  蘇鳴之前過來，不是說大掃除清出些東西嗎？

  為什麼廢品收購站的老闆會先開口？

  認識我們了？

  扭頭看了看，蘇鳴還在喘氣。

  騎那麼飛快幹什麼？離中午做飯時間還早。

  不過之前就說好了，雖然一起出來，但主要是讓她鍛鍊一下怎麼跟人溝通。

  於是她轉回頭，看著廢品收購站的老闆。

  「老闆，你姓什麼？（）」

  王偉峰皺著眉頭，看了看女孩的笑容，總覺得別有深意。

  他平穩了一下心緒，繼續沉聲道：「你們不知道我姓什麼？」

  柳安微微歪了歪腦袋，表情疑惑。

  我們上哪知道？

  她換了一種說法：「我姓柳。」

  先自報家門了，總對了吧？提高友善度的方法。

  王偉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個緩緩朝這邊走來，表情疑惑的男人，退後了一步：「我姓王，這位兄弟是？」

  柳安看了看蘇鳴，蘇鳴喘著氣露出鼓勵的眼神。一回生二回熟，雖然之前有點小誤會，不過看樣子王老闆已經認識自己兩人了，沒看這都兄弟相稱了嗎？

  「他……姓蘇。」柳安卻感覺這個王老闆的語氣好像不是很友善，難道是上次自己臨走前說了一句暗示的原因？

  她覺得關係應該修復一下，畢竟以後還會來。於是她又笑了笑：「王老闆最近生意還好嗎？（）」

  電視裡面對生意人常見的問候。

  王偉峰表情又凝重了幾分。

  問生意？

  果然是別有用心嗎？

  他吸了一口氣，還是先問清楚。

  「兩位……有何貴幹？」

  「貴幹？」柳安疑惑地轉頭問蘇鳴，「什麼意思？」

  「就是……來這裡做什麼的……」蘇鳴低聲解釋了一下。

  王偉峰覺得兩個人舉止很可疑。

  這話有什麼聽不懂？倒像是消遣自己。

  柳安舉起了車輪，還沒說話，王偉峰就後退了一步拿出了手機：「你們要幹嘛？我跟你們說，我一個電話，雄哥……」

  蘇鳴大驚失色幾步站在柳安身前：「王老闆你別慌，我們來賣東西啊……」

  剛以為他是客套客套問問稱呼，畢竟常來了的樣子。

  誰知道他又要一個電話什麼的。

  王偉峰看著面前兩人，凝重神色未減。

  「……自行車換了個車輪，我女朋友……」他順手拉了柳安的手，「非要來這裡賣掉……你見過的，她特別節省……」

  王偉峰拿著手機，將信將疑。

  蘇鳴不能讓柳安繼續鍛鍊了，果然買菜以外的事，發生突發情況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他苦笑著說：「是真的……王老闆你想到哪裡去了？她還沒找到工作，就……什麼都不肯丟，非要來賣掉。」

  柳安覺得誤會不能增加，畢竟陽台上還攢著一些呢。

  她把輪子舉起來：「這個……能賣多少錢？」

  表情真誠：（′`）

  但王偉峰被少女單手舉著車輪指著，特別彆扭。

  他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嗐！我們就附近理想城，我們小區也有個大爺，天天找點廢品賣，門衛說他姓張，是不是常到您這來？」蘇鳴趕緊澄清，「您……以為我們是幹什麼的？」

  「真是來賣廢品的？」

  「真的！」蘇鳴連忙點頭。

  那什麼雄哥，一聽就是混的，說不定就是他孝敬的大哥，害怕。

  「您看看這個舊車輪，能賣多少錢。鋼圈橡膠應該是能回收的吧？」

  蘇鳴把車輪從笑著的柳安手上拿了個過來，這玩意確實能當兇器，不知道這個王老闆是不是在懷疑它是被砸彎的。

  把疑似兇器遞到他手上才是正經。

  王偉峰果然把車輪接到了手上，鬆了一口氣，看著兩人。

  一男一女全都垂著手：（′`）

  人畜無害的樣子。

  「……你們……」他搖了搖頭，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賣廢品就賣廢品，換硬幣幹什麼？還說「我記得這裡」。

  見兩人一直沒動，他隨口說道：「廢橡膠1毛5一斤，這材質是鋁合金的，倒是可以按3塊錢一斤算。」

  王偉峰順手拿起子把輪胎給扒了下來，把車圈放在秤上，嘆了一口氣：「1斤8兩，這輪胎1斤2兩。5塊4加1毛8，5塊5毛8，算5塊6好了。」

  「可以可以。」蘇鳴不想節外生枝。

  只有柳安的嘴巴癟了癟：（︿）

  500多塊錢的車子，一個輪子只能賣5塊6嗎？

  她以為至少能賣個幾十塊的。

  看到這女孩的模樣，王偉峰嘆了口氣：「算6塊行了吧？只要你們不是搞事的。」

  「嗐！我們不搞事！」意外收穫，蘇鳴樂呵呵地說道，「我女朋友……從鄉下來，很多東西不懂，讓您誤會了。」

  王偉峰搖了搖頭，拉開一旁舊桌子的抽屜：「還要硬幣？」

  「紙幣，紙幣……」真實的錢讓她有滿足感，微信里畢竟就是個數字。

  6塊錢遞了過來，柳安咬了咬牙，接到了手上。

  「當廢品賣是這樣的……」蘇鳴知道她大概在想什麼，重新拉住她的手，解釋了一句，又對王偉峰說，「她……還在家裡攢著，大概以後還是會來。王老闆，多照顧照顧。」

  王偉峰感覺頭都是大的：「這模樣，找個服務員先做著也行啊。兄弟，你們跟這不搭界啊。」

  「是是是……」蘇鳴職業地笑著，「她就是啥也捨不得扔。那我們就先走了，您生意興隆！」

  揮了揮手，他趕緊拉著柳安走了。

  王偉峰看那小子騎上自行車載著小姑娘飛也似地走了，緩緩抽出一根煙點上。

  這車子不錯啊，挺好的山地車，不是一兩百的普通車子。

  找個這麼俊的女朋友，咋讓人女孩子過成這樣？

  莫不是看女朋友長得太好看，不讓出門？

  上次找到半夜，只怕也是因為吵架鬧的。

  男人心胸就得寬廣一點嘛，自己有能耐還摳搜的話，姑娘鎖在家裡也遲早變心！

  他緩緩吐出一個煙圈，重歸平靜。

  好在不是真搞事的。

  ……

  「是不是覺得6塊錢太少了？」蘇鳴看著前方，柳安的腦袋離他的下巴挺近的。

  「嗯。」

  「賣廢品就是這樣啦。」蘇鳴說道，「不管什麼東西，當廢品賣的時候，就論斤了。」

  「除非數量多。」

  「安安。」

  柳安拉著他的衣服，回頭。

  蘇鳴低頭一瞥，聲音就溫柔了：「你看，不可預料的情況會很多。除了學習，先專心買菜吧。」

  「嗯。」

  「你今天讓我大吃一驚。」蘇鳴由衷地說道，「你真的好聰明。」

  「有嗎？」柳安低下了頭，想起兜里的六塊錢，心情變好了一些，笑容漸漸浮現出來。

  「是啊，買菜這件事這麼快就做得像模像樣了。現在想一想，學習這件事關係到你以後能穩定地掙到很多很多錢，我相信你也能很快做好的。」

  「嗯！」

  她抬起了頭，望著前方。

  蘇鳴說得沒錯。

  那次那個拾荒者，一次收到了100多塊錢，也許是攢了很久，一次拉了很多東西去。

  賣廢棄物品，可以慢慢地積攢，順便地賣掉。

  蘇鳴買了書借給她看，又幫她找了很多可以學的東西。

  那個方向才是正確的。

  如同現在回家的方向一樣正確。

  她忽然轉頭說：「蘇鳴。」

  「啊？」

  「謝謝你。」

  （）

  看到近在遲尺萌萌的笑臉，蘇鳴差點恍了神。

  柳安對他賣萌了！

  柳安牽著他的衣角，頭已經轉過去了。

  蘇鳴看不到的角度，她仍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