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你看！」

  霞拎著狼牙棒，興沖沖地走了過來，興奮地哇哇叫起來：「好多衣服！好多種顏色！」

  手一伸出去，這些堆在這裡的衣服就仿佛本身是由灰塵凝聚起來的，突然碎掉然後消失了一大塊。

  「啊……爛掉了。」霞有點可惜地看著面前堆在一起的衣服。

  阿巴小小的身影穿梭進去，小手伸出來到處捏。

  手電燈的亮光了，五彩十色的碎片四處飛舞著，霞一時看得有點呆了。

  好美啊！

  其實這些衣服，一看樣子也根本不能穿。

  畢竟外面那麼冷。

  看阿巴在房間裡跳來跳去地捏著，霞臉上帶著笑容喊道：「阿巴阿巴，別玩啦！繼續走啊。」

  小小的身影回到了身邊，呼著氣抬頭看著她。

  霞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要快點長大，不能一直像個小孩。我們不能一直呆在地底下，等我們出去，要找到隨從，慢慢在這裡建起一個王城。到時候，你就是王，我就是城將！」

  她把狼牙棒掄得呼呼作響：「但你也要練出力氣才行，不然鎮壓不住別人！」

  「哦啊啊啊！」阿巴舉起手上的手電燈掄得亮光四晃。

  城將一巴掌拍在了王的小腦袋上：「關掉啦！沒電了怎麼辦！」

  「哦……」阿巴關掉了手電燈，四周陷入短暫的黑暗。

  隨後一隻大大的手掌就牽了過來：「行了，我大概看得清了。你看得見嗎？」

  「看得見。」聲音輕脆，阿巴已經重新學會怎麼說話了。

  在地下的世界裡呆了這麼長時間，她其實一直看得見。

  這裡，也不全然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總有些什麼散發出微光。

  有的是不知道什麼儀器的燈，有的是變異的地底植物閃爍的枝葉。

  「這底下可真大啊。」霞覺得腿都有點酸了，「我當初出現的地方真的在這附近？」

  她看著四周的環境很不理解。雖然這裡離她們住的地方很近，但四周沒有出口的亮光啊。

  當初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邊！」阿巴牽著她的手往前再走了一會，一束微光從天上照下來，「啊，雪洞已經被埋起來了。」

  霞抬起頭，看了看高處那個透著微光的薄薄地方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我從上面掉下來的？」

  阿巴又打開手電燈，往前方照了照。

  一棟傾塌的建築上，覆蓋著厚厚的雪。

  阿巴舉起手指，指向亮著微光地地方：「啪！咻……砰！這樣。」

  霞感覺身上又隱隱疼了起來，看著她手指頭指著的腳下：「我命挺大的。」

  阿巴關掉了手電燈，點了點頭。

  「……這裡出不去啊，怎麼出去？」霞抬頭看了半天，「這麼個好地方，總要出去才能發揮它的價值。」

  「出去有一條路。」

  「哪裡？」霞驚喜地蹲下來，「帶姐姐去！」

  阿巴抿著嘴看她：「這裡……不好嗎？」

  「這裡很好啊！」霞眼裡有亮光，「所以才要出去，把這裡利用起來！我們不知道怎麼利用這裡的電，必須去外面找到懂的人。」

  阿巴眼裡閃過一絲忌憚：「現在……也能活下去……」

  霞愣了一下。

  頭頂上薄薄雪洞處投下的微光照亮著兩人的臉，她看到阿巴臉上的擔心和害怕，就捧起她的小臉：「阿巴，你知道嗎？人不只是需要活下去，還有快樂，有幸福，有未來。」

  阿巴呆呆地看著她。

  「在黑土，只有掌握了電，成為了王城的主宰，才有真正的幸福和未來。不然，我們就永遠需要為了食物和溫暖，為了生存而面對危險，面對孤單，面對絕望。」

  阿巴低下了頭，可是阿媽告訴她，要努力活下去。

  只是努力活下去。

  「你相信姐姐嗎？」霞的目光閃動，凝望著她。

  阿巴看著她，和她一起在這裡呆了快一年了，兩人一起幾乎走遍了這個地下世界的每個角落。

  她教自己怎麼練習得有力氣，教自己怎麼把食物烤熟，跟自己講黑土的點點滴滴。

  她把面具送給了自己，把脖子上的圍巾送給了自己，晚上抱著自己一起睡。

  她身上軟軟的，熱熱的，還有點香。

  於是阿巴點了點頭。

  霞摸著她的小臉：「你一直在這裡長大，很容易相信別人，我知道。但這樣其實不對，相信一個人，要經過時間，要一點一點地加深信任，知道嗎？」

  「相信我！有比躲在這裡活下去，更好的生活！」霞的眼中有堅定的光，「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盟友了！是你救了我的命，是你發現的這個地下世界！我們一起把它建成一座王城，你就是王，我是你的城將！我不會背叛你的！」

  阿巴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呆呆地看著她。

  對於王城……其實她有點害怕。

  「雖然我只是個普通的拾荒者……」霞站了起來，牽著她往一起住的地方走，「但我相信將來一定會變好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霞嗎？以前我阿爸講，老人們都說霞是非常美、非常好的景象。如果快到晚上的時候出現霞，第二天就會是陽光燦爛的日子。我的運氣很好，這樣都沒死哈哈哈哈……」

  阿巴聽著她說起她以前的經歷，也有點想告訴她自己叫什麼名字。

  但她說……信任要一點一點的加深。

  霞姐姐說的肯定沒錯。

  ……

  「這……這怎麼過去？」站在厚厚的牆壁前面，霞呆住了。

  「這裡有一個藏起來的門！」阿巴有點興奮和得意地說，拉著她蹲到一旁，「看見沒有？」

  「啊？」

  阿巴打開了手電燈，霞看到了一個小盒子。

  「這是藏起來的門？」

  阿巴抿著嘴笑了笑，掀開了盒子上的蓋子，然後伸出小小的手指，按了幾下。

  隨著她按下最後一個按鈕，一陣悶響從遠遠的地方傳來。

  霞嚇了一跳，站了起來。

  「這裡這裡！」阿巴拉著她站到了路邊，伸出手指，「看！」

  霞的嘴巴漸漸張大了。

  沉眠的地下世界似乎活了過來，一盞一盞的燈從四處開始亮起來，儘管並不連貫，並不整齊。

  但那些仍舊聳立的，或者已經傾塌的高樓里，那些走過的路邊，或者掩埋的石塊下的深處，還有天知道是什麼用途的東西，總歸是亮起來了。

  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綠色的……

  黑暗的地下世界裡，突然漸次被照得五光十色。光線和色彩出現在霞破舊凌亂的衣服上，越過她在這裡洗得越來越乾淨的頭髮和皮膚，出現在她的眼睛裡。

  「好美啊……」霞望著面前的景象，只覺得自己可能在老人們傳說中的星空下，不，「……這就是霞嗎？好多的顏色！」

  「這就是霞嗎？」阿巴站在她身邊，抬頭問。

  「不！這是希望！」霞重新蹲了下來，不停地晃著她的手，「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你怎麼知道那個開關的密碼！阿巴，你是天生的王！」

  阿巴愣愣地看著她：「……覺得奇怪，按了幾下就……」

  「……所以說，你是天生的王！」霞激動地站了起來，「傳說，王城的電，都有一個總開關，只有王才知道打開和關閉的密碼！」

  「……好簡單。」阿巴張口就說，「12……」

  霞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告訴我！」

  阿巴呆呆地看著她。

  「我是城將，不需要知道密碼！」霞笑容滿面地看著面前的璀璨景象，「我們必須找到很多盟友！在找到足夠多有實力的盟友之前，我們必須保守這個秘密。你之前不打開這個開關是對的，快關掉！」

  「……如果要出去，要打開它。」

  「……怎麼出去？」

  阿巴牽著她重新走到之前站的位置，伸出指頭點了點，一個圓環亮了起來。

  霞疑惑地看著她，但隱隱的響聲已經傳了過來。

  過了一會，面前突然打開一扇門，耀眼的光從裡面噴薄而出。

  霞呆呆地看著乾淨無比的裡面，而阿巴已經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

  只見她又按了一個地方，門關上了。

  霞緊緊地握住阿巴的手，隨後猛地一蹲，因為她感覺到腳底下在動。

  「沒事的。」阿巴似乎覺得霞姐姐的反應很好笑。

  她鎮定的樣子，讓突然置身於這樣一個亮堂堂會移動方盒子裡的霞感到有點拘束。

  看到她平靜微笑著的臉，霞的目光中情緒複雜。

  過了一會，腳底下又是一陣震動，方盒子的門突然打開了。

  阿巴說道：「就是這裡。」

  她牽著霞往前走，腳底下已經是冰覆蓋的路了，阿巴走得很小心。

  霞感覺到了寒冷，這種寒冷很令人熟悉。

  「這裡，真的同向外面？你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阿巴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在旁邊牆壁上揮了揮。

  被抹開的冰雪和灰塵底下，出現了一個印記。

  阿巴站在印記旁邊，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啊，我長高了這麼多！」

  霞怔怔地看著她，只見她用手，從頭頂比劃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拿出小刀，在牆壁上用力劃了幾道，咬著牙說道：「一直在這裡……就……無意中發現的……」

  「……你是天生的王……天生的……」

  阿巴笑了笑，回頭望了望：「是嗎？是阿媽帶我找到這裡的。」

  「阿媽？」霞想起過去這快一年的時間……其實她都分不清楚，但阿巴說有快一年了……從來沒有見過別人，「你阿媽，不在了？」

  「嗯……」阿巴點了點頭，就笑著舉起手，「出口，就在那邊。」

  片刻之後，站在一堵牆壁後面，霞說道：「等一等！」

  說完讓她把別在腦袋側面的面具戴在了臉上，又緊了緊圍在她脖子上的布條：「等一下，先閉著眼睛，慢慢再打開。外面全是雪！」

  「嗯！」

  阿巴吃力地扳下旁邊的開關，卻發現已經不用像之前一樣用力了。

  原來自己的力氣已經大了這麼多，看來阿霞姐姐教的辦法果然有用。

  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隨後，撲面的寒風灌進來，還有雪粒打在面具上的聲音。

  覺得眼睛適應了很多之後，阿巴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一個身影，擋在她和外面的風雪之間。

  但她看到的並不是背影。

  外面雪地非常亮，霞的身影在光的照射下顯得很高大。她背著光，面孔在陰影里顯得有些陰暗，眼神很冰冷。

  而那根狼牙棒就頂在自己的額頭前面，她雙手握得很緊。

  阿巴想起來，那是她說的，戰鬥時的姿態。

  阿巴呆呆地看著上面的尖刺，然後往上看向霞。

  她的眼神里有多的疑惑，也不由自主感受到久違的恐懼。那種眼神和氣勢，讓她想起了很多可怕的往事。

  霞緩緩翹起一邊嘴角，聲音像外面的風雪一樣冰冷。

  「開關的密碼，是12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