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司天監

  第239章 司天監

  「嗯。」

  陸晚禾撩起了額前幾縷散亂的雲鬢秀髮,明艷好看的顏面上出現一絲紅暈,像極了懷春心動的懵懂少女。

  秦疏影似是嗅到了這令人不安的戀愛酸臭味,眨了眨那雙美眸,輕咳一聲說道:「晚禾,今日你剛從聶府搬回來,府中的上上下下都還不了解,不如讓我帶著你四處逛逛,順便擺置那些家具吧。」

  曖昧的氛圍下,陸晚禾自然不敢直視許清的眼睛,用細弱蚊蠅的聲音應了一聲。

  「嗯。」

  「而且府中的事情也有些多,家家戶戶都在城中採購布料,糧食,淨水……準備面對遼軍的進攻,而且那些屋頂都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了,也要重新加固。」

  許清有些詫異的望向秦疏影,沒想到這花街柳巷出身的花魁女子,竟把府中的事務考慮的如此周到。

  在面對攻城戰的時候,城中的糧水會慢慢的長成天價,這完全是因為所有的軍需物品會優先供應城防軍隊,空下的東西才會把官府擺在集市上高價售賣。

  而且在整個攻城戰里,能影響到民居的武器,就是投石車了。

  那些投石車的目標雖然是城牆上守軍,但以古時候的命中率,基本大多石彈都會越過高聳的城牆,砸入城中。

  若是這場攻城戰持續一年半載,肯定會有無數的民居因此損毀。

  「等會兒我們逛完院子,花圃,就吩咐管家找些工匠。」

  許清聽秦疏影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問道:「那我需要做些什麼?」

  「府中哪有侯爺的事情,自然是哪涼快去哪待著了。」

  秦疏影用開玩笑的口吻數落完許清,就拉著陸晚禾的臂膀,朝著其他院子走去。

  一邊走,一邊向她嘮起了家常,「前兩日,吏部侍郎的妻子王氏曾與我知會,說吏部從戶部那兒分得了一批煙籠紗。放在戰時,這些都是緊俏的物資,明日我們一起去拿貨,看看哪些布匹鮮艷,適合留下來做新衣裳……」

  陸晚禾應和著秦疏影的話,心中卻有些揣測不安,覺得這樣對待夫君,有失禮儀體面。

  而且不知道夫君心裡,是真的願意讓自己進府,還是在心裡嫌棄她是個累贅麻煩。

  趁著談話的間隙,走出門口的陸晚禾偷偷回望,再度看向了亭台中的男子,只見對方正用灼灼目光直視著自己,滿面羞紅的轉回了頭。

  ……

  京郊,承軒坊主坊。

  作為整個齊國的情報中心,薈聚八方信息的源頭之處,主坊的布局依舊和許清上次來時一樣,布局規整,井然有序。

  通過各種巨大的水車借力,主坊的各方樓台階梯在緩慢變換方向,演變傳說中的六宇連方陣。

  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承軒坊大門緊鎖,內里的所有人員被禁止外出。信夫與管事主持都被叫到了內室與外室,聽候發落。

  穿著執事行頭的單永培,正候在坊主的屋子內,隔著一扇屏風,向沈霜序匯報著近日所得的情報。

  「據各部自查上報,最近三月的情報書信共有六千七百三十二封,均被悉數上報,放在了案牘庫內。」

  在許清短暫接任承軒坊的時候,單永培就成為了坊主助手,在主坊處理各方事務。

  漸漸地,他已成為承軒坊的中流砥柱,不僅知道了多條內幕,還對坊內的事情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因此,沈霜序在隨使團出使遼國時,坊內的大多事情是交給了他,而不是明珠。

  等沈霜序從遼國歸來,單永培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卻不想對方扔下了一句清查叛徒,就在主坊內部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

  「坊主,屬下仔細查驗了他們端呈上來的冊本,確認無誤。」

  單永培說完便不動聲色的立在了一旁,靜待著屏風後的女子發號施令。

  沈霜序靜靜矗立在桌案前,蔥玉般的手指拂過案卷,臉上帶著一種冷漠與孤傲,仿佛一切世俗的情感都與她無關。

  她猶如冰川之上的雪蓮,清新脫俗,如詩如畫。

  「這些……就是全部嗎?」

  「是的,承軒坊下轄的人員名冊,帳本記事都在這裡。」

  「司天監的東西呢?」

  聽到沈霜序的問話,單永培微微一愣,遲疑了片刻後答道:「坊主,司天監向來負責天氣與星運,與承軒坊的各部沒有接觸。」

  「真的沒有接觸嗎?」

  單永培聽沈霜序重複了一遍問題,開始認真思索起司天監的信息。

  他初來承軒坊的時候,就聽過司天監的名頭。

  之所以對司天監的印象這麼深,完全是源於司天監的人員日常生活詭秘,雖然隸屬於承軒坊的名下,卻連各項物資都不與坊內同用。

  他們大多生活在主坊另一側,占據著最上兩層空間,有獨屬於自己的觀星台。

  聽人說,司天監的人都用這個觀星台來探查日常天氣,提前一夜將其記錄報給宮中,方便裡面的人安排聖上行程。

  「司天監早先隸屬於宮中,裡面的人都被淨身過,在宮外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被編入承軒坊後,也被嚴令禁止離開此處。」

  單永培思考了片刻,覺得司天監內出現的內奸可能性不大。

  之所以先前清查沒有觸及司天監,正是源於觀星測命的這些人里,都是些無欲無求的太監。

  占星台與外情室隔開,且不提他們無法接觸那些信夫和情報,就連把消息傳送出去的路徑也沒有。

  唯有承軒坊經過嚴格核查的信件,能被信夫送到外情室,派信鴿將信件傳遞出去。

  「原先,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沈霜序淡聲分析道:「但是這次出使遼國,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地的密探暗樁,基本都會使用一些不宜察覺洞悉的密文,撰寫相應的情報信息。」

  沈霜序說的事情,單永培也有所耳聞。

  南北兩地的生活民俗不太一樣,所以潛伏在敵國的暗探都不會採用國內通用的密文,防止被他人察覺到異常。

  「而在承軒坊的內部,其實也有天文和地文之分。」

  單永培愣了片刻,回道:「確實有天文地文,不過使用天文的司天監,其實只把這當作觀星的手段,方便記錄每日的星象運動,行蹤軌跡。」

  即便聽沈霜序說出了密文的事情,單永培也不覺得這裡面有內奸。

  還是之前的問題,司天監即便真的有欺瞞坊內核查的手段,又是怎麼將情報傳遞出去的呢?

  要知道,他們是不能聯繫外情室的。

  「平常的手段或許不行,但要是將這些密文記錄在每日天氣的信息內,自然會被專人端呈到宮中,再由白蓮教宮中的內奸將情報解讀,做出相應的部署。」

  「什麼?」

  單永培此時此刻,終於察覺到問題出在了哪裡。

  怪不得先前沈霜序從京城趕回素州,白蓮教的情報能先一步被送到素州,導致冬藏使提前做出安排。

  若是有這種方法傳遞情報,再加上密文隱瞞,那承軒坊數次自查都沒有查出問題,就說得過去了。

  「坊主,我這就帶人去擒拿他們。」

  「不必了,我已經派明珠行動了。」

  聽到沈霜序的回答,單永培才意識到,屋內少了那個雄壯偉岸的身軀。

  看來,這是沈霜序早就做好的安排。

  然而單永培還想不到的是,就連的今日的自查,其實也是針對司天監的手段,借用清查叛徒的名頭,能順理成章的封閉主坊的各路大門,防止這些人生出警覺心,提前外逃。

  畢竟司天監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思的將情報傳遞給白蓮教,自然也會想好退路,準備事發暴露,逃逸的手段。

  單永培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也不需要畫蛇添足,便靜靜待在這裡,等待明珠將司天監的叛徒們捉拿歸案。

  但就在下一刻,整個主坊的內部外部,開始傳來了數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緊接著,各個樓閣和連結的走廊都開始發生垮塌,就連這個坊主辦事的房間也開始搖搖欲墜,向著一側歪移傾斜。

  單永培本想去救助沈霜序,卻在準備行動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顫。

  本能的規避,才在千鈞一髮之刻避開了關鍵要害。

  可饒是如此,他也被這偷襲傷身,察覺有澎湃的真氣打在了後背,使渾身的肌肉骨骼爆發出痛楚,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喀喇聲響。

  「不愧是百年上下的第一才女呀。」

  開口說話之人的聲音,就如同夜裡的蝙蝠,陰暗且略帶有一絲狠厲。

  不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在於,這個音色有著獨特之處,它尖細刺耳的,伴隨著一種奇怪的呼吸聲。

  「我們司天監在策劃這件事情的時候,可從沒想過事情暴露的下場,畢竟一切的事物都被安排的如此妥當,誰能想到……你這女子僅靠著一點猜想,就洞察到了承軒坊內的漏洞。」

  單永培支撐著身體,勉強向來襲之人望去。

  只見那人身高八斗,渾身上下穿著太監服飾,這套行頭打扮是司天監的模樣和服飾沒錯。

  單永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不是說明珠已帶人去捉拿對方了嗎?

  為什麼這司天監的叛徒賊人會出現在這裡?

  不等他思考太多,對方就跨入了室內,開始仔細探查起沈霜序的蹤跡。

  對於單永培,在偷襲得手之後,這人已失去了興趣。

  畢竟剛剛那一掌已足以讓單永培體內的功力渙散,成為廢人。

  「找到了。」

  伴隨著一聲怪異的笑,這司天監的太監在廢墟內看到了一處女子的裙裳,在試著將其一角從碎石中拉開時,他得意的面色猛然消失不見。

  因為內里的東西沒有重量,在用內力擊開石塊後,只看到了幾根殘破的木塊和藤條。

  「曹騰,你為何僅憑著屏風後的身影,就會把那裡的東西認成我呢?」

  沈霜序的聲音從房屋的另一側傳來,那處安然無恙的牆壁被兩名侍女向外拉開,正襟而坐,端莊秀麗的沈霜序出現在太監和單永培的面前,用冷淡的目光直視著對方。

  意識到上當受騙的太監曹騰這才反應過來,先前他苦心潛伏偷襲的「沈霜序」,其實只是用木塊藤條和女子服飾搭建起來的木偶罷了。

  只是因為聲音和單永培匯報工作的獨特性,他才會誤認其的身份。

  「不對!我剛剛聽得很清楚,你的聲音就是從屏風後面傳來的,為什麼你的真人會在另外一處?這不符合常理!」

  曹騰下意識的反駁,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其實在丹陽郡主被禁足,白蓮教失去了宮中傳遞情報的樞紐,司天監就提前做好了布置,防止被察覺到異常,一鍋端掉。

  沈霜序的清掃比眾人想的都要快,但司天監也有充足的準備。

  他們知道沈霜序帶領承軒坊內部,最有戰鬥力的人是其身邊的明珠和鎮南忠武軍轉來的單永培,所以,才制定了這個看似完美的計劃。

  等二者其中一人離開沈霜序的身邊,帶隊來抓捕司天監,就會有專人引爆預先設伏好的火藥,將其困在某一處迴廊。

  此時此刻,再由自己將冰心蠍毒的毒針夾在手上,讓另一人失去意識。

  這樣一來,承軒坊的坊主便會成為待宰的羔羊。

  即便她在事先鋪設好的炸藥的屋子裡倖免於難,也會被自己補刀,死在當場。

  可為什麼,這樣嚴謹的計劃會失敗?

  「把明珠派出搜捕,將單永培召來,就是我提前做好的陷阱……畢竟在抓捕司天監的時候,我就設想過司天監全員叛變的可能性。」

  沈霜序當然明白曹騰的困惑之處,完全把握住局勢的她,有充足的時間講明白情況。

  「司天監在被併入承軒坊後,基本沒了人身自由,由此便可推斷,產生出叛徒是在司天監併入承軒坊前,受到了白蓮教的蠱惑。司天監能在外傳的時候採取密文,這也暗中測證了叛變之人位高權重,足以觸碰到司天監內最為核心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