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輪迴
「夏長使,你身為四季使,應該知道教主的神力有限,人死而不能復生……上代玉衡星君只是依照天命,走完了她該走的路而已。」
「狗屁天命。」
蕭崇眼中的目光變得冷峻,他深吸了一口氣,眼前和耳邊似是響起了玉衡星君死亡時的哀嚎。
誰都不會想到,白蓮教的北斗星君在壽命燃盡時,會面對何等慘烈的下場。
以至於蕭崇在數十年的夜裡,經常會夢到當時的場景,被迫甦醒,淚流滿面。
「聖女大人不必瞞本王,聽說歷代星君都是天庭神將轉世,教主有天賜的秘法將其從上界召喚下來……本王仔細查閱了民間的資料和記錄,發現這些星君每隔三百年,幾乎都有重複的能力的出現。」
蕭崇緊緊盯著狐面少女,語聲中蘊含的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
近些年來,蕭崇並不是碌碌無為,享受遼國親王的奢靡生活。他在暗中秘密調查白蓮教的歷史文化,順著祖輩留下的點滴記錄和秘聞,推測出了一個詭異的猜想。
「例如在二百四十年前,同樣擁有死者復生能力的人,位列天樞之位,聽命於當時的冬藏使,在東海施展能力,馴服了一隻海中巨獸。」
這篇古籍,出自於蕭家第三代家主的漁翁傳。
蕭家早就加入了白蓮教,雖然這件事只是被當做閒談雜記,記錄在了家主的隨筆中。
但就是這麼不起眼的東西,引起了蕭崇的注意。
他依稀記得玉衡星君與自己說過,言明新上任的某一位星君後輩,有著死而復生的特殊血脈,即便化成血水,也能憑藉自身的殘留恢復如初。
蕭崇分析道:「如果我所想不錯,聖教中的七位星君,其實都是同一批人,他們在按照某種特定的順序出現。」
聖女淺淺一笑,猶如春暖花開,溫婉而動人。
她的雙唇輕啟,露出一排勻淨的牙齒,「夏長使,按照教中條例,四季使私自調查星君隱秘,可是在觸犯那條危險的紅線……你應該知道,觸怒教主的後果吧?」
蕭崇當然知道失去白蓮教扶持,觸怒其的後果。這尊龐然大物,遠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經過蠻長的時間長河,恐怕連聖女這種位高權重者,都不知曉教派隱藏在深處的實力有多深厚。
不過……
「本王年歲已大,早已過了惜命的時候,爛命一條罷了。」
蕭崇面對聖女的威脅,從容不迫的說道:「而且本王覺得,自己的要求對聖教而言,並不困難……聖教苦苦尋覓,費盡萬千心思等待的天命人已經出現。相比於聖教籌備千年的豐功偉業,區區一條上不了台面的人命,又算得了什麼?」
「你倒是將這利害關係算的清楚。」
狐面女子眼角含笑,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不過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把它上呈給教主,讓教主來判斷是非利弊才行。」
「有勞聖女了,接下來的攻城,本王還是會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蕭崇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畢竟大軍的人數和口糧都很有限,而且眼下正值攻破篁嶺關的關鍵時刻,軍隊士氣高漲。
若是在這個環節上出了問題,遼軍的人數優勢就都成了擺設。
「隨你。」
狐面女子留下一句飄然的話語,在蕭崇眨眼的下一瞬間,對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面前,唯有帳外傳來的瀟瀟風聲。
冷風揚起蕭崇的蟒袍衣角,此刻他的面上,浮現出冰冷且決然的表情。
「京城中的探子不是回報,說丹陽郡主被女帝囚禁於公主府嗎?怎麼會在三更半夜,出現在我遼軍大帳內?」
蕭崇對神出鬼沒的聖女行蹤感受到不可思議,他不同於冬藏使,對聖女的真實身份早已有了猜測。
畢竟在先前指派任務的過程里,都源于丹陽郡主秘密造訪遼國,在上京城裡進城備貨,準備那個極樂之宴。
可這次,聖女為何能逃出京城的牢籠,穿過兩軍對壘的戰場,來到自己面前?
難道說……
聖女另有其人?丹陽郡主只是一個障眼法?
……
「侯爺,怎麼說?」
許清剛從屋中出來,就看到廖越在公主府的院子裡來回渡步,似是坐立不安。
他瞥見許清的身影,便興沖沖的邁著碎步,端著肚子跑了過來。
「對待這禍國殃民的妖女,是砍了示眾?還是推到午門後堆柴燒死?」
站在廖越的角度來看,他自然不想丹陽郡主活得太久,畢竟自己的刑部都快因此事亂成一鍋粥了,所以他覺得越早處理約好。
誰曾想,許清倒因為這次私會,改了主意。
「留著吧,繼續關在這裡。」
「什麼?」
廖越愣了一下,才發現許清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似是在裡面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身為人精的他,當然清楚這個時候不該擅自問話,但強烈的好奇心,引得他輕咳了兩聲,忍不住問道:「侯爺,可有什麼新的發現?是不是丹陽郡主供出了一些其他官員的罪證,為自己減刑?」
丹陽郡主的手上,確實握有許多人的把柄,但這些都不是許清改變想法的關鍵。
許清吸氣回道:「這件事情與白蓮教有關,聖上那裡我自會解釋,人就先放這兒吧。」
說完,許清便無心再管廖越的臉色和反應,直接向著公主府外走去。
出了公主府,就迎面撞見了侯府派來接送自己的馬車,趕車的人是早晨出門時的一名家丁。
家丁趕忙從車座上蹦下來,拿起小板凳放在了馬車前面。
「侯爺請!」
這輛馬車並不是素州那種裝飾奢華,四匹或者六匹駿馬拉行的座駕,而是一種單馬拖行的小型馬車,僅靠著垂下的簾幕遮擋四周。
正因如此,許清也有了和家丁交談的機會。
許清踩著板凳登上馬車,待坐穩扶好後,對著那家丁問道:「府內的馬車,怎麼換成了這種?」
「因為戰事臨近,京城的家家戶戶都不敢漏財……侯爺,這還是大少奶奶上的摺子,您忘了嗎?」
許清啞然。
早上坐馬車出行的時候,廖越還跟自己說過這事,沒想到它這麼快就應驗到自己身上了。
看來這皇帝的親戚,也是同樣的待遇。
「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聽您回來了,今早就從聶府趕回來了,都待在府內恭候等您呢……只有大少奶奶因為一些要事分身乏術,特地派了沈家的家僕言明情況,向您請罪。」
「無妨。」
除去領兵的二房楊纖凝,自己的三位夫人基本都在京城聚齊了。
沈霜序作為承軒坊的實際掌控者,近些時間因為糾察內奸,搜羅軍情忙得要死,他心知肚明。
「特殊時期,不必大費周章。」
「兩位少奶奶都說與你多日未見,想親眼看看您的情況,與您好好的見上一面。」
聽家丁這樣說,許清的心中有了些許釋懷。
確實,自己出去這麼久的時日,都快把二女的樣貌給忘乾淨了。
也怪在遼國境內和邊關發生了這麼多事,又親身經歷了殘酷的戰場,導致腦容量都有些不夠用了。
車軲轆轉著吱呀吱呀的聲響,停在了許府的馬廄里。
許清剛剛下車,就瞅見了三輛寬大的牛車停在了這裡,有不少家僕正在來回搬運著東西。
看到這一幕的許清微微動容,有些好奇的走了過去,觀察了片刻。
「讓一讓!侯爺回來了!」
聽到有人道出許清的身份,那些正在忙碌的力夫家僕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著許清低頭行禮,畢恭畢敬的問好。
許清隨手拿起一些東西,才發現這滿滿當當的一車都是書籍,裡面以儒家典籍,禮記傳聞為主。
「少爺少爺!」
在馬廄處等候的小環跑了出來,她紅唇微張,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般,惹人憐愛。
「小環在這裡!」
許清應了一聲,便跟著小環引得路,去往侯府的後廳。
「馬廄那兒的書籍,是誰的東西?」
「回少爺的話,都是三少奶奶從聶府帶回來的物件。」
聽小環的回答,許清才登時想起,三房陸晚禾作為聶夫子的門徒,從小就博覽群書,知書達禮,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才女。
她本身也對此感興趣,所以有相當的書籍存貨也不足為奇。
只是讓許清想不到的是,這麼多的書本,怎麼會被帶進侯府呢?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夫君。」
二人還沒到後廳,就望見了兩名麗人站在一起,在一處亭台里笑著交談。
左側的女子容顏絕美,婉轉柔情,只是身形纖弱,猶如弱柳扶風,顧盼之間,詩意盎然。
右側的女子極為嬌嫩,細長的黑髮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膚宛如冬日裡的雪,靜謐而美麗。
兩美並立,沒有一丁點突兀的感覺,反倒是互相映襯,相得益彰。
尤其是二女的面容都相當柔和,彼此的唇角還掛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見到許清,陸晚禾先遵循禮儀規矩,做了一個十分工整的妾室禮節,秦疏影也緊隨其後,俯身下拜,盈盈行禮。
小環識趣的止步,待在長廊外守門。
許清走近亭台,微微仰頭,看著亭台中的二女說道:「二位夫人辛苦了。」
面對陸晚禾時,許清的心裡仍有淡淡的悸動。
但現在的情況和形勢都今非昔比,即便要談男女情愛,恐怕也不是遼軍攻城的節骨眼上。
不過他還是擔心對方的安危,問道:「我從馬廄過來的時候,看到許多書本,不知是什麼情況……」
「夫君。」
陸晚禾看著許清,眼裡滿是柔情。
「晚禾在聶府想了許久,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夫君負責登基大典時,在外失聯了數月,生死未卜……晚禾雖然在聶府被師傅和師兄們保護的很好,也有私塾里的孩子們陪伴。但是這樣提心弔膽,讓人不安的日子,實在是不想再過第二回了。」
陸晚禾淡然笑道:「我們雖結為夫妻,有著白頭之約,卻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待過。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書本上說,夫妻本就應該榮辱與共,同生共死,所以晚禾覺得,自己還是搬回侯府更好一些。」
許清聞言愕然。
其實他本來是想著回府看一下二人,報一下平安,就趕去沈霜序那裡,處理姑姑交代的另一件事。
但誰能想到,自己剛回到許府,就聽到了這感人肺腑的話語。
與此同時,許清的內心深處,也悄悄地泛起漣漪。
在幾位夫人中,他本就對三房陸晚禾有著好感。
畢竟對方和其他人不一樣,相比於沈霜序和楊纖凝的政治聯姻,秦疏影帶有目的性的接近,唯有陸晚禾是念及他的好,心甘情願的依照婚約,嫁入許家的。
只是,自己並不是前身。
但他也發現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陸晚禾的性子單純質樸,想什麼就做什麼,並不會拐彎抹角。
在這個人性複雜的時代,實屬難得。
「啞巴了?」
秦疏影穿著淡藍色的齊胸裙裳,捂著櫻桃小嘴調笑道:「往常那副伶牙俐齒的模樣呢?在四房面前不是挺能說的嗎?」
眼下的秦疏影,雖然還像往日那般精明狡猾,但與之相反的是,她口中說出的話語,倒有著某種特殊的意思。
「夫君剛剛回來,還沒休息好就去了公主府,有些疲憊也很正常……可能是我的事打擾到夫君了。」
陸晚禾有些自責,因為她回來這件事,並沒有提前知會侯府真正的主人,許清。
完全基於一廂情願的她,只是自顧自與秦疏影說明了這件事,派府中的家僕把聶府的東西搬了過來。
要是因此惹得夫君不高興,給他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也是自己的過錯。
畢竟許清不是素州的那個閒散少爺,紈絝子弟了,現在的他是大名鼎鼎的廣平侯,時常會被聖上委以重任,負責更加重要的事情。
許清從驚喜中回過神來,趕忙回道:「沒有,你要是想回來的話,當然再好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