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真相

  第167章 真相

  「四少奶奶,是……是奴婢自己不守規矩……」

  秦疏影看著小環面紅耳赤,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嘆了口氣。

  心思敏銳的她,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大概。

  大家世族裡的僕人地位低下,尤其是一些年幼陪伴在公子身邊的婢女,總會因為男人喜新厭舊的性子被遺棄掉。

  正因如此,懷孕後被逐出院子的例子屢見不鮮。

  丹陽郡主送來的金國女奴如此標緻,連自己看了都會心動,小環這個貼身女婢感到介懷,想來前廳打探消息也實屬正常。

  「你們三人,會說話嗎?」

  秦疏影並沒有處置翠兒三人,而是轉過頭看向那些金國女奴,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問道:「要是不懂大齊的漢人官話,你們就負責打掃茅廁馬廄。」

  原本有些沉默的金國貴族女子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開口解釋道:「我……我們會。」

  茅廁和馬廄是又髒又臭,無論在哪裡都是低級下仆的工作。

  金國雄踞北境,國力又蒸蒸日上,打得遼齊兩國數年來都抬不起頭,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自然也覺得高漢人一等。

  即便是階下之囚的處境,她們也不願去做降低身份檔次的事情。

  秦疏影看著那張二九年華,螓首蛾眉,朱唇皓齒的秀美女子,淡聲道:「讓完顏氏那姑娘說。」

  姓完顏的女子微微抬頭,美麗俏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她似是想起了自己三人的處境,怕被這位嬌艷動人,嫵媚多姿的貴族婦人羞辱,識趣的低下了頭,圓潤好看的的朱唇微微張了張。

  「嗯。」

  金遼兩國雖然都是外族,但這兩國都覬覦垂涎齊國富饒廣闊的疆域,在國內教導漢人的文化。

  其一是為了統治的方便,其二是兩族的歷史和文化捉襟見肘,單靠薄弱的文化舉步維艱。

  秦疏影知道這三女都是金國貴族,自然也懂得女真族的滿語和漢語。

  看在三女表面上服從管教的模樣,秦疏影便把她們都分給了小環。

  「從今日起,你們三人就都聽命於小環了,在她下面學東西……小環,若是有前廳的和夫君院子裡的雜活沒做好,我拿你試問。」

  等待責罰的小環聽四少奶奶不僅沒有處罰自己,還把新到的女奴都分到了自己手下,愣了愣神。

  隨後她趕緊蹲身行禮,應了下來。

  「謝謝四少奶奶。」

  「好了,翠兒和楊柳和我回院裡吧。」

  秦疏影帶著兩名貼身丫鬟走出廳院後,便微微垂落視線,用一種旁人難以察覺的語聲叮囑道:「這兩日你們多找些時間,看好這三人的舉動。」

  ……

  京城,大理寺。

  大齊的大理寺沿襲舊朝,歷史悠久,因此占地極廣,地位崇高,在司法領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新任的大理寺卿是朝中新秀陳錦章,在上次科舉中展露頭角,進到了殿試。

  但因為文章革新的理念與舊制不符,便被太后發配到地方巡視,直至上一任大理寺卿在京城動亂中身亡,才將其調了回來。

  這位在外歷練數年的新任大理寺卿已經被磨平了稜角,聽到新貴廣平侯帶人來訪,顫顫巍巍的從座上站起,命隨行的亭長將其迎了進來。

  等許清的前腳跨進門檻,這位年過四十的大理寺卿忙拱手行禮,念了句侯爺好。

  「大理寺卿不必多禮。」

  大理寺卿因為正三品的官階和特殊性,往往不需要給親王以下的貴族行禮,但陳錦章知道許清已被調到了承軒坊上,不敢不敬。

  大理寺的環境清冷,光線相較於其他官府有些陰暗。

  許清在道明了自己的來意後,陳錦章便給其開了後門,命那位亭長帶著他們前往存放案卷的庫房。

  行至門口,亭長解開了巨大的銅鎖,拽動鎖鏈,將這扇封存已久的庫房大門打開。

  許清與單永培大步走了進去,後者就走向了屋子的東南角,按照記憶翻閱了兩個書架。

  「坊主,找到了。」

  許清接過單永培遞過來的卷宗記錄,在火把的映照下,將上面的內容閱讀完成。

  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單永培先前所說的一樣,案宗後面的證據與招供的事情經過有嚴重的衝突。

  「案宗表明,這劉世豐圖謀丹陽郡主生母蘇氏的美貌,特意在夜色過半後潛入府邸……但你看屍首發現的地點和屍體腐爛的時間,都和丹陽郡主的供詞對不上。」

  許清找到仵作的記錄,對比後說道:「首先是二人死亡的地點,蘇氏在自己的臥室,那劉世豐卻在庭院裡,還有拖動的血痕。若真是按照丹陽郡主的說法,二人纏鬥死去,蘇氏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怎麼會留有餘力處理屍體?」

  「坊主分析的是。」

  單永培雖然查到這案子可疑,卻沒像許清思路的清晰,準確推斷出不合理之處。

  許清也在否認了案宗的記錄後,假設出了另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若劉世豐死去的地點在蘇氏自己的房間,兇手自然不用費力去折騰,做這畫蛇添足的掩飾。由此可見,劉世豐死亡的地點是在另一處……但這樣一來,也能證明劉世豐並不是衝著蘇氏來,而是抱著別的目的來到府邸。」

  許清順著推論,一步一步的抽絲剝繭。

  「自年幼的宣帝被接入皇宮後,這座府邸只剩下了蘇氏,丹陽郡主和一群下人。以劉世豐當時的名權威望,向蘇氏要幾個下人易於反掌,所以他的目標只能是丹陽郡主。」

  單永培在一旁聽得瞪大了眼睛,覺得這事太過荒謬。

  「侯爺,丹陽郡主當時年僅十歲,只能算是幼女……」

  說到這兒,單永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口中的語聲戛然而止。

  他在素州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大齊的國風糜爛,上層貴族的生活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存在。

  尋常的妻妾正偏房在這些人眼裡已不值得折騰,那些貴族大老爺最喜歡身嬌體柔,皮膚細膩的年輕女子。

  更有甚者,不看女子,喜好孌童。

  只是他沒想到,這種風氣竟真的存在,而且牽扯到了多年的迷案。

  「這劉世豐,八成是死在丹陽郡主的手上。」

  許清新的推論,讓單永培難以接受。

  「坊主,丹陽郡主事發時年僅十歲,那劉世豐雖然有些年邁,不是壯年,但他也是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十歲的孩童怎麼能敵的過對方?」

  許清搖了搖頭,重新指向了仵作的那一句話。

  「你看這裡,仵作在記錄中清晰明了的寫出,劉世豐的屍體有拖動的痕跡,留有長長的血印。假如兇手和拖拽他的人力氣很大,會拖出這種痕跡嗎?」

  雖然驗屍的記錄沒有保留,但許清仍能從這些隻言片語之中,找到重要的線索。

  「而且這丹陽郡主殺了劉世豐後,還對屋子裡的生母蘇氏動了手。」

  單永培原本就已經合不攏了嘴巴了,聽到許清最後這句重磅炸彈,徹底失了神。

  他語聲略帶顫慄,皺眉問道:「坊主,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個十歲的孩童做出這種事,真的是駭人聽聞。」

  「不,後者若是死在睡夢裡,倒也說得過去。」

  許清淡聲道:「而且這件事情只有這樣講,才能解釋奇怪的地方……你想,府邸內有不少的下人僕從,那劉世豐又不會武功,也不是從院外翻進去的,只有可能是生母蘇氏暗中與他達成了交易,把自己女兒獻了出去。」

  「這……」

  「只有這樣,這一切才說得通。」

  單永培從震驚中回過神後,認真思索了一陣,赫然發現許清的推論從頭至尾都沒有漏洞,完美還原了這件事情上所有的疑點。

  「而且,這次的案子發生後,我姑姑就把公主府分給了她,並任由她在京中作惡,承辦了極樂之宴。」

  許清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這說明……姑姑正是看中了她的兇狠和不擇手段,才想把丹陽郡主培養成自己的爪牙,利用她剷除朝中難以處理的對象,順便操控世家貴族,皇親國戚。」

  「坊主,分析的是。」

  單永培雖然出身軍伍,但也是善於動腦的人。

  許清今日的分析有條不絮,句句有理,讓人心生佩服。

  「如此看來,丹陽郡主是太后的人?」

  許清搖了搖頭,說道:「對了一半,她雖然為太后做事,郡主的身份也是我姑姑給的,但這並不影響她白蓮教的身份。」

  「坊主,那丹陽郡主該如何應付?」

  「直接做掉。」

  許清合上案宗,將其放回了原處,對著單永培說道:「原先我一直擔心,丹陽郡主的秘密會牽扯到姑姑,動她會自尋死路……但今日查明了卷宗才發現,這丹陽郡主說難聽點,只是姑姑所養的一條惡犬。她自刁蠻郡主的形象現身,承辦極樂之宴開始,就已經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即便我們今日不動她,她以後也會被姑姑踢掉。」

  俗話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

  丹陽郡主與自己不同,其的凶名和惡名,一開始便是姑姑用來鞏固權利的棄子。

  無論是什麼時候處置掉她,太后姑姑都能把惡事都推到這位丹陽郡主的頭上,為自己正名,所以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膽的對其下手。

  ……

  京城,公主府。

  丹陽郡主正坐在前屋的梨木椅上,翹著一雙纖細雪白的二郎腿和玉足。

  即便是隨意落座的散漫姿勢,她也顯得身姿挺立而又優雅,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高貴而又美麗的氣息。

  此刻,整間屋子都擺滿了京城各個勛貴送來的謝禮。

  世人都知道這位郡主喜歡新奇的玩意,便都拼了命的搜集珍品,派府中下人送來。

  這些堆積如山的禮品,往往需要四組鑒寶師傅和專門收納的下人清點一天一夜,才能勉強將其算完入庫。

  此刻,重新易容換面的玉衡星君正候在一旁,穿著公主府侍女的服飾。

  「原先沈霜序受太后恩寵的時候,府前可不像今日這般受歡迎,送來的禮品也要少上大半……」

  丹陽郡主輕輕挪動身姿,語氣慵懶的笑著點評。

  她曼妙曲線被緊身衣裙裹出,下擺及踝,布滿流蘇金墜的裙底露出小巧的木屐,三寸金蓮上白膩的足背玉趾一展無餘。

  雖然還是少女的丹陽郡主不太挺拔,而是昂然挺起,但不得不說,若論皮膚的精緻程度與五官的美麗,這位丹陽郡主不懼於任何人。

  「這沈霜序失寵,攀附本郡主的人倒是變得更多了,現如今……幾乎整個朝堂都把本郡主當作太后的心腹,傾家蕩產的給府上送禮了。」

  丹陽郡主的眼眸雖然在笑,但一旁的玉衡星君卻沒有感受到發自內心的歡暢。

  「郡主,這說明您的地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呵……」

  丹陽郡主伸了個懶腰,薄羅白紗被藕臂帶起,甚至還把胸前的尖翹一展而出,甚是惹眼。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丹陽郡主將這句話又念了一遍,玩味的說道:「確實是這樣,但玉衡伱可要知道,那位太后最為看重的親侄,還只是一個侯爵,為何要把本郡主捧得這麼高呢?」

  玉衡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白蓮教的北斗星君里,她是以千奇百變的能力出名,雖然還算聰明,但與聖女這種智近於妖的天才相比,實在是不夠看。

  「因為我要被拋棄了。」

  丹陽郡主的這句自稱,並沒有本郡主。

  她其實心裡也清楚,大齊近些年來府庫空虛,自己能承辦起極樂之宴,完全是依託於背後白蓮教的鼎力支持。

  太后並不是只會宮斗的傻子,她掌管大權數年,分出去的下屬心腹早已遍布六部京城和任意一處,那承軒坊也是其苦心經營的成果。

  公主府的貓膩,太后定瞭然如心,甚至清楚自己和白蓮教有些聯繫。

  對方之所以不查,是因為她還用得上自己,所以才可以將公主府的相關事件都按了下來,等秋後再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