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賣油郎
……
翌日,天剛亮。
季夏候在院前,敲響了門板。
小環在美夢中被聲音驚醒,顧不得昨夜睡前穿的是粉紅色的肚兜,忙起床披上衣裙,慌裡慌張的向外跑去。
在這換衣服的間隙,許清算是大飽了一番眼福。
瓜圓玉潤,妙不可言。
院門微開,季夏便忍不住發起了牢騷,「怎麼這麼晚才開門?都這個點了,你們院還沒人打水嗎……」
季夏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本就心細,多看幾眼便發現了端倪。
耳房的屋門緊閉,只有主屋的房門微微向外敞開了半分,豈不是說明了這丫頭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偏房,而是院子裡的主屋?
而且看這丫頭面紅耳赤,絲毫不敢正眼相瞧的模樣,估計主僕二人沒幹好事。
果然!
她就知道許清雖然失了憶,但仍是一個卑鄙下流的登徒浪蕩子。
這才養病沒幾天,就對自己院裡的丫鬟下手了。
「哼,真是少爺身邊的好丫鬟。」
季夏趾高氣揚的看著小環,一想到自家小姐在偏院裡沒人關心,她的心裡就有些不爽。
小姐陸氏可是許清明媒正娶的三房妾室,父輩也與許家有過交情和婚約,為什麼院子裡的小丫鬟都比自家小姐受寵?
小環耷拉著腦袋,雙手無意識的攪動著衣角,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雖然昨天晚上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但自己也算是與少爺同床共枕了。
季夏哼了一聲,也沒管許清起沒起床,越過了不知所措的小環,徑直踏進屋內行了個禮。
「少爺。」
許清抬頭看了一眼屏風後的人影,淡聲問道:「季夏呀,大早上的什麼事?」
季夏不平不淡的詢問道:「少爺,我家小姐入府兩年了,但遲遲沒有回門探望過娘家……昨天夜裡我家小姐又想家了,所以我今早想來問問少爺,能不能允她回門探親。」
「回門?」
許清知道古人有回門探親的婚後習俗,但這規矩貌似是在婚後三天進行的吧?
三房陸晚禾已嫁入許府兩年,怎麼會連一次親都沒有探過?
此時,小環也從屋外走了回來,她聽到季夏說的是三房回門的事,便借著給許清穿衣服的空隙,悄聲說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少爺,三少奶奶確實沒回門探過親,連娘家的回門宴都沒吃過。是您先前不願意見三少奶奶,又不允許她獨自回去說你的不是,才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季夏面無表情,心中對許清的鄙夷又多了一分。
自家小姐在許府的待遇人盡皆知,要不是因為趁著許清失憶想來碰碰運氣,她才不會來少爺的院子裡呢。
「這事是我說了算嗎?」
許清本以為家中的事務都要經過老夫人的點頭,卻沒想到許大少的地位比自己想的還要高出許多。
小環點了點頭,「是的,老夫人老早就說過了,這件事要少爺少奶奶自己商量著來。」
許清聽明白了始末,對著季夏說道:「既是如此,那就讓晚禾準備回門的事宜吧,時間定到明日,我會和她一起回去。」
季夏沒想到許清會答得如此爽快,按照她的設想,許清肯定會要她們三房多做些事情。
如此看來,失憶後的許清倒是大方了許多。
「好,那奴婢先退下了。」
許清看季夏離開院子,忙制止了身旁忙前忙後的小環,吩咐道:「今日把我的房門緊閉,誰來了都說我身體不適,不想見客。」
「少爺,你……」
小環還沒說完,就被許清的下一句話給打斷了。
「再給我找一套家丁的衣服,我要溜出去。」
小環雖不知自家少爺想溜出去做什麼,但迫於是少爺的請求,她還是支支吾吾的應了下來。
許清換上家丁的衣裳,便從府中側門溜了出去,一路來到了甜水巷。
深秋的早晨,天色乳白。
枯黃的樹枝上掛著幾片搖搖欲墜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輕擺著。
甜水巷是東市大街上的一條小胡同,因為南來北往的小販和菜農在此聚集,因此就變成了一個早市攤販的聚集地。
許清昨日沒來甜水巷找那位賣油郎,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早市熱鬧非凡,許清與過往的路人摩肩接踵,好不容易才擠到了巷尾,不過這裡並沒有什麼賣油郎。
「不會呀,昨天那小丫頭說的情真意切,又有老鴇的附和,不太可能胡編了個人名誆騙自己吧?」
正在許清納悶的時候,一張熟面孔出現在了他的視界裡。
那人的身姿挺拔如松,雖然身上所穿的是一介布衣,可在一眾彎腰佝僂的攤販之中很是顯眼。
尤其是臉上那道遮掩不去的刀疤,更是說明了他的身份。
「老焦!」
焦亭長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姓氏,下意識的就豎起了耳朵,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發現眼前這名換裝成家丁的男子是許清後,登時就變了臉色,想要往後面退去。
可現在正是早市最為繁鬧的時候,人擠著人,哪有空間讓焦亭長退後?
許清沒花太多功夫,就來到了焦亭長的身前,伸手搭住了對方的肩膀。
「老焦呀,伱見我躲什麼呢?」
焦亭長臉上的神色愈發鐵青,在他看來,與許清這號人接觸簡直是有辱自己身上所穿的官袍。
當然了,他今天沒穿。
「你怎麼會打扮成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裡?」
焦亭長皺眉思索片刻,便想到了可能性,「醉鴛閣那些人把賣油郎的事情也告訴了你,所以你就來調查這件事情了?」
許清點了點頭,不客氣的說道:「對呀,我正愁這小子跑了沒處找呢,你調點人手過來,幫我逮住他。」
焦亭長被氣的血壓升高,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好事的紈絝子弟。
衙役捕快是說調就能調的嗎?每次出動都需要主事的手令才行。
「你一個富家子弟湊什麼熱鬧?」
許清無視了他這句話,朝著焦亭長的身後望了望,在發現他就是一個人來的後,面有不解的看著他,「你小弟呢?怎麼是個光杆司令?」
「還不是因為你?」
焦亭長見許清哪壺不開提哪壺,怒氣更盛,「昨日的案件已上呈給徐知府,徐大人在知道春十三娘與你淵源頗深後,就令我等草草結案,停了調查。」
許清微微愣神,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誇張到如此地步。
僅僅只是因為案件中的人物與他有些關係,那些官員居然都不願意再查下去。
這麼說來,他是得給這春十三娘一個公道了。
「所以你沒有府衙的調查令,是準備自己查這案子了?」
焦亭長哼了一聲,不想作答。
他今日佯裝病假,就是想來私自調查春十三娘的真正死因,誰想到會遇到這麼一個掃把星。
不過以他今日的身份,確實不好對外聲張,他一個小小的亭長總不可能和那徐知府對著幹。
「也行,那你今天就做我下手吧,替我跑腿捶肩什麼的。」
焦亭長剛想發怒,就被許清下一句話給制的沒脾氣。
「你要不願意,我就在這兒高喊焦亭長來了,再去你們府衙門口告你一狀,保准你得被抓到府衙裡面訓斥一頓,再也查不了這起案子嘍。」
看著焦亭長面有不甘,卻又不得不服軟的模樣,許清的心裡別提有多爽了。
這紈絝子弟的名號就是好用,要是個聲名遠揚的正人君子,還真拿一些人沒辦法。
許清挑了甜水巷後面幾個賣菜的攤位,一一問去。
「老丈,請問你認識一個姓方的賣油郎嗎?」
手中擺弄青菜的布衣老者本不想答話,可看到許清身上穿的是許府家丁的服飾後,咽了口唾沫。
「認識,那姓方的賣油郎全名叫做方修遠,繼承了他老爸的油鋪,是我們巷子裡的熟面孔。平日裡都是來的最早的,人挺好的。」
「他有自己的油鋪嗎?」
「有,但是那油鋪的位置偏遠,靠近東南城角,在寶林街的邊上。」
許清疑惑地問道:「城角離這兒挺遠的吧,他為什麼要來這甜水巷賣油?」
那老頭兒看許清的眼神有些許的不對,還是焦亭長上前了兩步,湊到他耳後提醒,「東南角那地方著過一場大火,現如今是流氓難民的安身處。」
「明白了。」
「那小子已經兩三天都沒來過甜水巷了,你們要是見到的話,問他要回我的三文錢。」
「行,包在我身上。」
許清說完,往老者的收錢的盆碗裡投了枚碎銀,就帶著焦亭長離開了。
焦亭長跟在許清身後,總覺得面前這人有些陌生。
他先前執法巡街,與許清見了不下十次,次次都是這傢伙橫行霸道,明里暗裡要占別人便宜。
今日怎麼改了性子,就要調查這春十三娘的死因呢?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聽到焦亭長的問話,許清一臉淡然的表示道:「當然是去那方油郎的鋪子看看呀,瞧他人在哪,問點事。」
焦亭長冷聲問道:「你覺得春十三娘的兇手是他?」
「情殺的概率很低,那老鴇雖然看不起他,但也沒阻礙紅十三娘與這個賣油郎聯繫。而這個賣油郎的老實又是出了名的,怎麼會有膽子殺人剜眼?」
雖然越老實壓抑的人,爆發出來的想法很可怕,但許清並不覺得這賣油郎會是幕後真兇。
因為他沒有動機。
許清來到寶林街上,果然看到了與東西兩市截然不同的場景。
滿是殘垣斷壁的黑色廢墟上,搭建著一座座補滿補丁的低矮帳篷。
穿著破爛衣裳,光腳走地的流民臉上滿是污漬,用不善的神情瞄向許清,可看到他身後凶神惡煞的焦亭長後,又都乖乖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這是寶林街嗎?」
「按照城防上的圖示,這裡應該就是寶林街。」
許清環視了一遍周圍,發現這裡除了流民的草蓆和燒火煮的餿粥,就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物件。
「不對,是我錯了,這賣油郎有問題。」
許清本想找那方油郎問清楚衣服的來歷,卻沒想到這寶林街早已被數年前的大火毀於一旦,根本就沒有店鋪留存下來。
這麼說來,那賣油郎的身份是假的了?
他為什麼要假扮賣油郎呢?接觸春十三娘又有什麼目的呢?
正在許清陷入沉思的時候,幾伙流民在悄悄的挪移位置,不多時就包圍了這兩名生面孔。
「這位細皮嫩肉的小公子,你可知道我這兒是什麼地界嗎?」
許清抬頭,才驚然發現自己和焦亭長已經被十來號年輕的流民包圍,為首的那人臉上掛著賊笑,手上扛著一件犁地用的鋤頭。
周圍的其他流民見到這夥人,忙帶著自己的東西往外面挪了挪位置。
看來這夥人在此地已經是臭名昭著。
「老大,這倆人真有錢嗎?」
「肯定有,你別看他身上穿的是家丁服,可他手上沒有老繭,說明這小子是個不幹活的主。」
「但他身邊那人看起來挺能打的。」
「能打有個屁用,沒看到咱們這邊兒多少人嗎?想吃頓好的就聽老子的話,把這兩個人給做掉!」
其餘眾人聽到能吃飽飯,眼裡都露出了凶光,而焦亭長也清楚許清決不能在這種地方出事,便出身護在了他的面前。
「瑪德,拼了!」
僵持了一會兒後,流民中的一人再也忍受不住,主動揚起手中的菜刀,朝焦亭長沖了過去。
可這焦亭長明顯是正兒八經的習武之人,沒等那人沖至眼前,就已經用目光鎖定了他揮刀斬下的路徑,直接猛然出手將他的下巴打碎。
「咔吱」一聲裂響,那先動手的男子瞬間就失了神,扔下刀柄嗷嗷大叫起來。
焦亭長一腳把他踹開,轉身又去應付衝上來的下一個人。
許清側頭張望身後,發現那些持有農具的流民也正衝著自己擁來,他反手將正在烤火的稀粥取下,一把甩在了那些人的身上。
滾燙的粥水四濺而出,引發了一眾人的鬼哭狼嚎。
「臭小子!」
一人趁著空檔,從側面跳了出來。
可許清早就注意到了這偷摸靠近的賊人,趁他舉刀的間隙,伸腳踹到了他的褲襠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