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眉目

  第15章 眉目

  陳嬤嬤有些猶豫,似是在糾結這件事要不要說給許清聽。

  「許大少爺!奴婢來給您說!只求許大少爺能徹查我家十三娘的死因,讓她能像一個常人一樣下葬。」

  開口說話的人,是先前那名跑出房屋的丫鬟。

  她撲通一聲給許清跪下,朝著許清磕了重重的兩個響頭。

  「你是?」

  「奴婢是照顧春十三娘的丫鬟小青,十三娘生活起居,日用點點都是由我來辦的。奴婢知道許大公子家大業大,只要您想,這素州城裡沒有您辦不到的事……」

  那陳嬤嬤把眉頭一豎,怒斥道:「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快點閉嘴退下!」

  陳嬤嬤可不想在春十三娘死後再把許家大少給得罪了,畢竟醉鴛閣已經沒有家底可言了。

  「不行,我不能走……」

  小丫頭拽著許清的褲腳哭了起來,「之前二樓那兩個學琴的姐妹跳湖自殺,就被陳媽媽雲淡風輕的遮掩過去了,我家十三娘人這麼好,絕不能這麼稀里糊塗的結案。」

  陳嬤嬤氣的咬牙切齒,心中的悲憤之意也消散了幾分,她衝著丫鬟怒聲道:「你在外人面前胡說些什麼?」

  「行了,都給我閉嘴。」

  陳嬤嬤見到許清動了真怒,再也不敢多嘴半句。

  許清向前一步,擋在了陳嬤嬤與那小丫鬟的中間,淡聲說道:「你把春十三娘的事情與我說一遍,我用許家的名頭擔保,會調查清楚這件事的起因。」

  聽到許清用願意為自家小姐的事情做主,小青緊繃著的面色終於有了放緩了一些。

  她調整好自己的跪姿,用袖管拭去了臉上的淚珠。

  「我家十三娘平日裡極少接客,一般只有在貴客豪擲千金後,才會在大堂里起舞……但接客少的原因卻不全是許公子,而是十三娘自己不願意。」

  「自己不願意?」

  「是,我家小姐早已有了相中的郎君。」

  許清點了點頭。

  小丫頭說出的事情並不奇怪,也很好解釋了這春十三娘較少接客的原因。

  畢竟以前身那種性格,也不像是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而那陳嬤嬤不願意開口明說的原因,肯定是怕自己知道後生氣,掀了她的樓。

  可現在的許清和以前爭強好勝的許公子已經是兩個人了。

  「那人是誰?」

  「對方是甜水巷巷尾的賣油郎,姓方。小姐覺得他為人木訥老實,做生意本分,便和那人有了往來。」

  許清聽完,轉頭看向一旁的陳嬤嬤。

  「有這件事嗎?」

  陳嬤嬤想到往事,忍不住啐了一口,低聲應道:「有,小人一開始看那傢伙在甜水巷裡賣油可憐,便允他來樓里送油。可誰知道他沒來幾次,竟把我樓里的紅牌給勾走了。」

  身份低微的賣油郎能入得了醉鴛閣紅牌的心,有點意思。

  許清繼續問那小丫鬟,「今日見春十三娘最後一面的人是誰?」

  小青畏畏縮縮的答道:「是……我,我與我家十三娘待得時間最多,她一直把我視作親妹妹……今日本來是要演習西域的紅裳舞,可小姐聽到樓下吵了起來,便差我去一樓查探清楚情況。」

  「伱回來叫她的時候,就出事了?」

  「是。」

  許清看著屋子裡的構造擺設,以及那具被掛在房樑上的女屍,心裡生出了一絲疑惑。

  「你好好看看你家小姐,與你下樓的時候相比,有什麼不同之處?」

  小青從開始到現在,再也沒有勇氣朝房裡望一下。

  如今聽到許清的問題,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再看一眼死狀詭異的屍體。

  「回……許大少的話,奴婢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同。」

  「再仔細看看。」許清耐心地提醒道:「你們醉鴛閣演出西域的紅裳舞,穿的不是紅衣服嗎?」

  小青有些困惑的歪起頭,向著春十三娘的身上望去,果然發現了不對之處。

  春十三娘身上所穿的衣物,是一種華麗繁複的錦繡綢緞,上面色彩斑斕,猶如雨天過後的彩虹,呈現出了數種不同的顏色。

  「不對,許公子,我家小姐身上的這套衣裳,好像不是我下樓時穿的那件……不過這套衣服的來歷我倒是知道,是方油郎攢了一年的積蓄,給我家小姐購置的彩衣霓裳。」

  許清微微愣神,「彩衣霓裳?」

  「是,這是先前流行過一段時間的布料,很是討大家閨秀們的喜歡,富貴人家的小姐幾乎人人都有一件。方油郎知道我家小姐看中了這套衣裳,就喝了一整年的稀飯菜粥,為她訂製了這身衣裙。」

  「看來這方油郎還挺痴情的。」

  「那可不,尋常人哪有這毅力。」

  許清的感慨,引來了朱元德附和。

  不過他們還沒聊兩句,就有一隊帶刀捕快從樓下走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封鎖了樓梯的出入口。

  「府衙辦案,所有人不得妄動!」

  領頭的那人臉上帶疤,神色兇狠。

  他踩著厚重的官靴,一步一步的登上三樓,在認出其中一人的形態樣貌是許清時,眉頭微微皺起。

  「許家大少為什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許清回首,看到了那人身上穿的是靛藍色的官服,與其他衙役捕快的服裝制樣有所不同,應該是個管理治安的小官。

  不過聽他的口氣有所不善,應該對自己沒有幾分好印象。

  大多又是前身留下的爛攤子。

  那兇巴巴的刀疤臉緊盯著許清,冷聲問道:「你跟這起案件有牽連嗎?」

  許清笑著問道:「怎麼,你要把我拷起來嗎?」

  對方握著刀具的手微微一顫,最終還是將其置於腰後。

  別說他不敢管許清,換做是他的頂頭上司來了,也沒人敢把這世家子弟帶上腳銬,送入牢中。

  「不敢。」

  陳嬤嬤見氣氛僵硬,忙上前替許清開脫。

  「焦亭長,許大少爺是來我樓里做客的,全程都在一樓戲玩,是因為春十三娘慘死在裡屋,他才上來查探情況的……您也知道,這春十三娘呀,和許大公子淵源頗深……」

  「行了,許公子受驚了,請回府吧。」

  焦亭長朝許清了抱了抱拳,便轉身跨進房屋內了。

  「把案發時的目擊證人都留下,閒雜人等,一律退散!」

  那一眾人見真正查案的捕快來了,也都圍著他去了,獨留朱元德陪著許清走下樓。

  畢竟除了那個小丫頭片子,沒人真信許清會徹查這件事。

  一個成日只知道浪蕩在街上的紈絝子弟,肯定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才跳出來問話的。

  「老大,你說他一個小小的亭長逞什麼威風?不就是胯上別著把刀嘛……老大,你半天不說話,在那兒想什麼嗎?」

  「我在想……」

  許清現在的思緒很亂,因為春十三娘的死法很奇怪。

  假若是常人行兇,折斷對方四肢還可以理解成擔心她逃跑,但剜出對方眼珠就有些過火了,因為這完全是多此一舉的做法。

  而且她為什麼會被吊在房樑上呢?

  按照那貼身奴婢小青的說法,春十三娘在遭受這種折磨後,一直都沒有叫喚一聲,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這又不是現代,哪來的什麼麻藥。

  等等。

  麻藥?

  許清靈光乍現,在朱元德即將登上自己馬車的時候伸手攔住了他。

  「元德,我突然想起來件事要去處理,你自個兒回家吧。」

  「嗯?」

  朱元德一臉懵逼,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許清就已經拉上了帘子,指使車夫往寧大夫的醫館駛去。

  ……

  寧大夫的醫館坐落於東市河坊街。

  許清進屋的時候,看到堂中沒有他人,只有兩名稱藥抓藥的夥計在櫃檯旁忙活。

  其中一人認出了許大少的身份,領著他來到了後院。

  那方帽布衫的中年人正佝僂著身子,檢查平鋪在地上的藥材。

  「寧大夫。」

  「許……許公子?」

  寧大夫見來人是許清,忙招呼他往屋裡坐,「外面風冷,許公子不如去小的屋裡……」

  「不用了,我就來問幾個問題。」

  許清打斷了寧大夫的客套話,緩聲問道:「這世上有沒有東西,能讓人感受不到痛覺?」

  寧大夫愣神片刻,完全沒想到這紈絝子弟上門竟是為了問這個問題。

  他沉默半晌,若有所思的說道:「許公子問的可是麻沸散和蒙汗藥?這兩種東西由押不蘆和草烏製成,服下之後會讓人昏迷。」

  「昏迷之後能感受到痛苦嗎?」

  寧大夫被問的一頭霧水,愣神詢問道:「不知道許公子所問的是哪種疼痛?」

  「斷腿斷腳,割耳取眼。」

  許清說的平淡,站在他對面的寧大夫可嚇了一跳。

  他用驚懼的目光看向許清,就差沒一口水把自己給噎死了。

  「許公子您可別開玩笑了,麻沸散雖然能使人昏迷,但若是受到劇痛,還是會讓人清醒過來的……老夫行醫這麼多年,可沒聽說過這麼稀罕的東西。」

  寧大夫的回答與許清設想的差不多,根據他前世的記憶學識,確實只有現代醫學的麻醉藥能達到這種功效。

  古代的加工技藝相對落後,怎麼會出現這麼誇張的東西。

  「不過,許公子……老夫倒是想到了一個能達到這效果的東西,只是這玩意只在醫術要經裡面記載過,我們這些坐堂大夫根本沒親眼見過。」

  見寧大夫說的有些猶豫,許清笑了笑,「但說無妨,寧大夫。」

  「情花之毒,曼陀羅。」

  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名字,許清的雙目綻放出一束精光。

  這段時間的調查,也讓他對曼陀羅有了些許的了解。

  這東西產自南洋,又輾轉多地才能被運到內陸,數量極其稀少。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與自己所中的曼陀羅之毒應該有些聯繫,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同一批貨。

  寧大夫解釋道:「曼陀羅能令人產生幻覺,所以它能讓人感受不到痛覺,也是有可能的。」

  ……

  許清回到許府的時候,已是日落酉時。

  春十三娘遇害的消息早就傳到了許府,急得老夫人給許清下了禁足令,還給那朱元德豎了個門禁。

  許清自己的院子裡,小環正趴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他。

  見到許清的身影出現在眼眶裡,她就趕忙打開院門,跑出來迎接許清。

  「少爺,我聽大院裡的人說,醉鴛閣那兒出事了……有沒有嚇到少爺,奴婢去燒些熱水,給少爺捶肩洗腳怎麼樣?」

  許清看著像小麻雀一樣的小環,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沒事的,都是些小場面。」

  小環紅著臉說道:「少爺又在吹牛了。」

  許清發現這小丫頭比自己所想的還容易害羞,便有意逗弄她,故作平淡的吩咐道:「不過我確實有些乏了,你今日洗澡了嗎?」

  小環沒聽太懂,疑惑地答道:「少爺,您不是吩咐過奴婢,讓奴婢往後每日都把身子洗淨,還要抹上四少奶奶送來的香皂。」

  「這麼冷的天,你準備凍死本少爺呀?」

  小環把話給聽明白了。

  她的臉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如同晨露中綻放的荷花,含羞帶澀。

  「小環這就去給少爺暖床。」

  說這句話的時候,小環根本不敢和許清的眼睛對視。

  等許清洗好澡,天已經徹底黑了。

  小環把自己緊緊裹在被褥里,害羞而又膽怯的望著許清,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許清坐在床前,掀開被褥,從另一頭擠了進去。

  這張床並不大,睡兩個人可謂是滿滿當當。

  「少……爺,您睡錯頭了。」

  「沒錯呀,我睡的就是這頭,你把床頭的墊子分一個給我就行。」

  小環緊張的玉趾彎曲,澀生生的問道:「少爺喜歡那頭的話,那奴婢也轉過去……」

  「不用了,你待那兒就行,我冬天腳冷,你幫我多暖一會兒就好。」

  聽到許清的說辭,小環略微有些遺憾。

  經過王婆婆的教導,她已對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了解,可再充沛的理論知識也需要實踐和磨合。

  少爺似乎並沒有把她當作女人看待。

  不過相比於後院裡的那些少奶奶,自己確實差得太多了。

  小環一邊想著,一邊遵從著自家少爺的吩咐,把腳抱在了懷裡暖著。

  可突然一瞬間,她的小臉羞紅,紅的都要滴出水來。

  少爺真壞。

  偷偷掐人家屁股做什麼。

  (本章完)